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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首长驾到,姐妹报告,设备良好,运转高效!

再添双飞,价格优惠,新朋打折,旧友半费!

厂价促销,能者多劳,半途而废,适当退税!

突然听到这些既嚣张又放荡的怪叫声,嘻哈声,几条船上的领导们先是呆愣,待定神后,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我晕!江苏局长说,拔直身子,手搭凉棚,扬头往上望,动作有些舞台表演成分。

山东局长扭过头,不怀好意地拍了一下江苏局长的肩头,意味深长道,老兄晕船?

江苏局长咧咧嘴,挤挤眼,给出的形体语言,若转换成声音,不外乎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晕球!

温朴看见,对面四号楼三单元三楼一个阳台上,三个女子身挨身,趴在阳台护拦上,三个脑袋,三种颜色,从左至右依次是枣泥色、浅槟榔色、芒果黄色。她们都只露出上半身,这样她们的整体型条,水里的人就不大好估摸了。

浅槟榔色头手里舞动着什么东西,淡粉色,像吊带,也有可能是内裤,嘴里不停地呜嗷呜嗷呜嗷,站在她左右的枣泥色和芒果色,则随着呜嗷声的节奏,扭腰抡胯,甩头晃肩,双手要么在胸前抓摸揉搓,要么就一劲儿冲漂在浑水里的人抛飞吻,就像是在表演醉情艳舞。

丛德成收目光生当涩地瞧着鲁培明和陈炎。

新闻船上,扛机子的光头男人,早把镜头推到楼上去了,拉近那几个女子,看得有滋有味。照像的人,啪啪紧按快门。

骚货!那边船上,一个女人小声说。

鲁培明脸色灰不溜秋,躲开丛德成的目光,一扭头,跺脚冲右侧一条船喊,柳科长!

鲁培明这一脚,跺得超猛,橡皮船摇晃起来,丛德成一失重心,舞起来的左手,下意识抓住了也正在失去重心的温朴的肩膀,两人顺着摇晃的幅频贴到了一块儿,彼此借着力,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失衡的身体。

山东局长抻着脖子,目光在阳台上定得很深,走神走得比较远,鲁培明那一脚下去时,他没有半点察觉,所以他弄出来的险情,着实把周围的人惊吓了,不知哪条船上的女人大叫了一声。

温朴往那边一看,就知道那个正在惊慌失措的小胖子,大概就是鲁培明要找的柳科长。

鲁培明左手掐腰,右手指着小胖子,没好气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都清理干净了吗?瞎胡闹!

柳科长没敢搭腔,两手在胸前莫明其妙地比划了几下,然后从裤兜里拽出对讲机,一转身,背对鲁培明,压着声音说,2号、2号,目标四号楼,三单元三零一。

哎妈呀,来真的了!

至于嘛,不过跟领导大哥开个玩笑,让领导大哥开开心嘛。

快别闹了,快撤吧,落柳科长手里,又得白挨他一顿干!

阳台上的三颗彩色脑袋,忽闪中就没了影儿。

陈炎讪讪道,不好意思,各位领导,下来我们检讨,检讨,好好检讨。

丛德成笑笑道,这洼地里,大概住了多少此类从业人员?

鲁培明蠕动着嘴唇,看着陈炎不吱声。

陈炎酸溜溜地说,不多,不多,丛厅长。自从听到了咱们要搬迁的信儿,这镇子上的一些人,就开始明目张胆地祸害人了,不停地在洼地四周盖美容屋、洗浴岛、歌舞舱、按摩院、足疗嘉年华大世界什么的,一方面挣着现钱,另一方面等着将来沾搬迁的光,这帮人黑着呐丛厅长,镇上县上市里都有后台,我们喂了他们这么多年,都喂不熟他们。

丛德成掏出打火机,边玩边把话题揪到眼前,问道,三楼上那些人进出,也都是通过铁梯子吧?水火不留情,掉下去一个,捞不上来的话,可就麻烦了。

鲁培明和陈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谁都跟不上话了。

温朴意识到这个话题再说下去,鲁培明和陈炎就得跳到浑水里藏身了。他看了看手表说,丛厅长,我看这时间差不多了。

稍后是一个汇报会,由安装公司负责人向各路领导汇报安装公司的现状。

丛德成瞅着涌动的积水说,噢,那咱们抓紧回去开会吧,温局长。

喝凉水塞牙缝,放屁砸脚后跟,这都是说人走背运时的情形,今天安装公司头头脑脑差不多就是这么倒霉,接连在各路领导面前出丑或是掉链子。这不,行走得好好橡皮船,忽然就开始发软了,倾斜了,一串串大气泡,咕咚咕咚地从船底翻上来,船上的人再次紧张起来。

船底给什么东西刮破了,鲁经理。撑船人不安地说。

见此情景,其他船上的人大呼小叫,都往这边靠拢,水面上有点乱。

这里能有多深?丛德成问撑船人。

嗯……撑船人道,这里不深,顶多到腰那儿,丛厅长。

丛德成抖了抖身上的救生衣说,要是这样,等船沉下去,咱们走出去。

鲁培明沉不住气了,说,丛厅长……关外的秋天,不比关内的秋天,水已经很凉了,下去受不了。

丛德成摆摆手,接着一指三号楼那边一个正在趟水的妇女说,我再怎么也不能比那位女士娇气吧。

陈炎往远处看看,不经意就把目光投向了刚才出热闹的四号楼,一团芒果色,刺了他眼一下就不见了,他吸下一口凉气。

鲁培明还想开口,可一看脚下的橡皮船,顿时泄了气,橡皮船已经不吐气泡了,变成了橡皮毯子,正在快速下沉,浑水正在顺着人们的腿往上涨。

陈炎怕丛德成有什么闪失,就伸来一只手,抓住丛德成的左胳膊。

新闻船上的人,这时又开始忙碌了,大小镜头都对着落入水中的领导。

水刚没到人们肚脐下,体重明显超标的陈炎,这时的步子迈得已经十分吃力了,气喘吁吁,偶尔停下来抹抹额头上的汗水。

鲁培明眼里都是需要伺候的领导,他已经照看不过来了。

陈炎这时想到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打到办公室主任那里,悄声吩咐他赶紧打电话联系人,弄十几套内衣外衣,毛毯子之类的保暖东西,领导们已经下水了。

柳科长会来事,会捧场,一看领导们都下水了,就也从船上跳下来,左右拧着身子,哗哗啦啦排水往领导这边赶来。

水确实够凉的,温朴哆嗦了一下,身上没着水的部位,腾地起了鸡皮疙瘩。

水面上杂七杂八的漂浮物忽多忽少,腐烂的气味也忽轻忽重,温朴时不时就要躲闪肮脏的漂浮物。

你去前面给领导带路!鲁培明一推刚才撑船的人。

鲁培明心里窝火,这一推的力度就没掌握好,身子往前栽了一下,找稳时,就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圆东西。然而,不等鲁培明感知出脚底下的圆东西是什么,整个人就滑落到了浑水里,他身后的人急忙上前拉扯。

几只手合作,把鲁培明拖出水面,鲁培明呼呼大喘,拼命甩脑袋。

你没事吧鲁经理?柳科长问,脸都吓白了。

丛德成刚想开口,却给鲁培明后脖颈上一样东西分了神。他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女人用过的卫生巾。与此同时,柳科长,陈炎等人也都发现了那个卫生巾,一时间这些人的表情都很难为情,想必是不知道该如何提醒鲁培明。

丛德成伸手要来柳科长手里的对讲机,扶住鲁培明的一个肩头说,别动。

落汤鸡似的鲁培明正在整理头发,就下意识问,咋了丛厅长?是不是我身上有啥?

丛德成用对讲机天线一挑,就把那片卫生巾挑到了浑水里。

鲁培明回过头,讨好道,到底啥呀,丛厅长?

丛德成绷着脸说,鞋垫!

柳科长想乐,但又不敢,只好往回憋笑,弄得满脸通红。而其他人这时也不好张口把鞋垫再换成卫生巾,只能东看看西瞅瞅,选择回避。

鲁培明低头往浑水里看着,隐隐约约发现前面一片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随流往下沉去。

我说是……鞋垫吗?鲁培明有些疑神疑鬼地问。

丛德成把对讲机还给柳科长,说,鞋垫,还是海绵的。

陈炎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丛德成导演的这出恶作剧,按说到这里就该收场了,大家都从卫生巾和鞋垫上找到了乐子。

然而温朴的一个新发现,却是又让大家在丛德成身上找到了升级版的乐子。

温朴一指丛德成后腰说,丛厅长,你这是带的什么佩饰。

柳科长往丛德成后腰上一看,眼神立刻给吓阳萎了。

丛德成本能地转过头来,但是他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后腰。

鲁培明绕到丛德成背后,目光往他腰上一落,惊讶道,温局长,这哪是饰物呀,那是安全套!

温朴能觉察出来,鲁培明这是在揣着糊涂装明白,故意拿聪明找傻给大家看。

温朴对鲁培明说,那你还不赶紧帮丛厅长取下来。

丛德成直视着温朴,拿自己找乐的口气说,靠,我这是跳进洼地洗不清了呀!

柳科长把手里的对讲机递给鲁培明,鲁培明接过来,刚要用天线去挑还贴在丛德成后腰上的安全套,安全套摇摆着就脱离了丛德成的后腰,旋转中灌进水,渐渐充胀起来,让一股水流急速拐走。

丛德成看着往远去的安全套,点头道,别说,鼓起来还真像那鸡巴玩意儿。

鲁培明眨着眼,疑神疑鬼地嘟嚷,不会是海肠子吧?

丛德成见鲁培明没完了,这是要逮着蛤蟆攥出尿呀,就哼了一声,吊下脸来地说,是吗鲁经理?那你还不去捞回来,晚上炒了吃。

鲁培明刚才那么逗话,本是想拿玩笑话铺个台阶,让丛德成走下来,没想到人家不领情不说,还拿操蛋话编排自己,这让鲁培明胀气,恨不能这就扑过去,把姓丛的脑袋按到水里,呛他个水饱。

陈炎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鲁培明。

鲁培明蠕动了几下嘴唇,看看大家,皮笑肉不笑地说,海肠子炒韭菜好吃,下晚看看能不能让人弄点海肠子来。

鲁培明还在往自己身上找臊气,他认为只这样才能让丛德成顺气。然而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再来配合他祸害他了,弄得他一脸窘态。

温朴刚才不过就是想玩笑一下,松动松动气氛,这么泡在浑水里毕竟不是乐趣。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让鲁培明弄了个灰头土脸,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拿话拔丛德成的高,丛厅长,大家的脚,可都是跟着你的步子呢,你就不能带领让我们早点上岸,喝口热茶什么的?

丛德成哪能不知温朴这是在拿软当硬,顶自己的后腰呢,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找热乎的口气说,温局长的要求,就是我们追求,我说大家都别走慢三也别抡探戈了,上快四步出去!

鲁培明哆嗦着手,接过柳科长替他点着的香烟。

2

某官僚对老婆说:吃饭,睡觉;对小姨子说:吃个饭,睡个觉;对美女说:吃吃饭,睡睡觉;对小蜜说:吃饭饭,睡觉觉;对老百姓说: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看完朱团团发来的这个段子,温朴禁不住笑了笑。

平时温朴不玩手机段子,给他发段子的人很少,不过朱团团除外。朱团团给他发段子,一向没有时间概念,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大半夜里弄响他手机也是常有的事。

不玩是不玩,但温朴不反感,他觉得有些段子,编得确实精妙、传神、幽默、出奇、风趣、辛辣,尤其是一些拿敏感话题编出来的段子,有时都能狠到令人惊恐的份上,年初朱团团发来的一个玩政治的段子,他看后不说心惊肉跳,起码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待稍一平静下来,就给朱团团打了电话,提醒她不要再玩这类段子了,马上把刚才发的那个段子从手机上清除,不能再往外转发。

夜已深,室内温度大概也就是十度左右的样子,温朴把手机放到枕边,手还不等缩进被窝,就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喷嚏。下午在洼地里趟水,他多少有些着凉,上床前他怕夜里出麻烦,就冲了一包板兰根喝下去。

隔壁的呼噜声又开始山响了,一脸疲倦的温朴,使劲叹了一口粗气。不过他倒是能理解住在隔壁的山东局长,那家伙比较胖,晚上又拼了一场大酒,倒下来不打呼噜就不正常了。

晚饭本打算在洼地里吃,公司食堂都准备好了,不料想当地县长带着一竿人杀进洼地,死活请北京来的大领导到县上去坐坐,还说市委书记这会儿也正往县上赶呢。

鲁培明和陈炎从丛德成脸上领到了无声的吩咐,于是站出来救驾,说领导们今天一到洼地,歇都没歇就下去视察工作了,现在领导都很累,晚上在洼地随便吃点就休息了,明天的活动,排得也是满满的,建议再找时间交流。

女县长听完,根本不打退堂鼓,笑吟吟左一声大哥鲁培明,右一句老兄陈炎,三两个回合就把鲁培明和陈炎搞蔫巴了。

安装公司的领导,哪能跟这些地方上的父母官不熟悉呢?平时彼此间有过酸脸,有过冷场,有过拆台,有过搭桥,有过抬轿,有过穿一条连裆裤还嫌不亲密的时候,这些都很正常,哪儿的中直单位跟地方政府都是有恩有怨有合作。

不过今天这出戏,事先鲁培明与陈炎没有参与编排,地方政府这是堵住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鲁培明和陈炎也并不介意,去了听地方领导说来说去,不去听丛德成等人讲来讲去,所以说去留无所谓,反正都是提着耳朵听的事。

女县长已是人到中年,体态细高,眼睛不大,表情丰富,话能拐弯绕道,缠上谁,就不给谁留出脱身的缝隙,非把你拿下不可,搞得玩场面应酬玩得专业、几近炉火纯青的丛德成,那一刻也没能把女县长玩转了,临了只得硬着见了汗气的头皮,应下女县长的请。

从招待酒店到参加人员,这顿宴请县里显然是精心策划过了,桌上桌下的关照细节都考虑到了,就说清一色的女服务员吧,甭管长相气质如何,人数让你咋舌,几乎是一个服务员包一个客人,眼睛盯着你伺候,让你感觉组织这个酒场的人,以及在这个场上服务的人,诚实得就差把心窝子撕开展示给你看了。

丛德成和温朴没动白酒,都只是喝了点红酒。

要说还是山东局长不怯场,坐上桌没多长时间,就跟地方领导硬碰硬了,尤其是爱跟女县长叫板,话投机了走一个,话不投机照样走一个,有一次连着跟女县长整下去三大杯,一杯就是二两。夹在两帮人中间的鲁培明和陈炎,话没少说,酒也没少往下灌,哪头喝出疙瘩事来,两人都要端着酒杯去化解,稍不留神偏向了哪头,八成要给没被偏向的那头罚单酒,弄得鲁培明和陈炎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时常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了。

市委书记年龄偏大,又刚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在酒上很容易就被大家同情过去了。两帮人之所以都愿意放市委书记一码,还在于他的酒德不错,并没有倚老卖老,或是拿病身子说事,自己不喝一劲去灌别人酒。

市委书记一直在主动接触丛德成,话题很广泛,从中央到地方,从社会到单位,从物价波动到食品安全,从领导干部财产申报到配偶经商,偶尔会提提安装公司整体搬迁这个事,比如讲到时处理洼地上的动产和不动产等事宜,书记说到时你们部里如果需要市委市政府出面协调,或是给一些相关的优惠政策等,那他到时一定举全市之力,送方便上门,毫无保留地配合国企的搬迁工作。市委书记这番话,把他心里的意思说得很含蓄,这要是让管洼地的镇长给归纳一下,市委书记的意思就没遮没掩了,镇长曾跟鲁培明和陈炎说过,等你们搬走后,留下的这堆破烂,我们辛苦辛苦,帮你们处理吧,至于说帮工费搬运费什么的,就不跟你算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嘛。

有关安装公司搬迁的善后事宜,部领导们曾在会议上讨论过,认为洼地当初是白拿来的,不用了就得还给人家,想发地产财那是没门的事,地方政府一百个不会干。再说洼地上的房子,如今给雨水沤得差不多都成了危房,早已不值得再投钱维修和加固了,这一点部领导相信地方政府官员比他们更有数,到时人家不让你们安装公司自己动手拆除,自己清理建筑垃圾,把洼地弄干净交出来,就已经是在感情上办事了。洼地里真的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可以带走,在洼地里瘦死的骆驼还真不比马大。这样一来,部领导在洼地善后这个事上,没费什么周折便达成了共识,就是到时让鲁培明牵头处理,给出的底线是能送的都送,能赠的都赠,只要安装公司能顺利抽身就好。然而地方政府看搬迁的角度,就不是部领导的那个角度了,地方政府会秉持破家值万贯的理念行事,卖破烂卖好了也能发大财。

一个胡子拉碴的副县长喝哭了,被几个人架了出去。

这之后不久,市委书记就以东道主的身份,收了酒场。女县长喝了多少白酒红酒,怕是没人能给出个准数来,大概齐这个模糊量,似乎也不大好讲。不过从状态上看,女县长是喝到了她酒量的上线,再来几两,她就有可能喝多了。

散席时,红光满面的女县长张罗请客,让大家换个地方再活动活动,说尽管这里是乡下,百八十年也不会赶上北京,可是乡下有乡下节目,土气有土气的乐趣。

带队的丛德成,肯定不会把人再放出去,出来吃喝,就已经是面子事了。

后来女县长又说洼地里的住宿条件不如县委招待所,劝丛德成等人过来住。

丛德成这会儿周旋女县长,就不那么费事了,几句客气话就女县长的挽留绕过去了。

3

山东局长的呼噜,再一次打到高潮,温朴觉得墙体都颤动了,这家伙的呼噜声太有冲击力了,今后若是再一块出来,说什么也要离他远一点,至少隔上三五套房子才有可能睡安稳了。

温朴侧竖起身子,右耳朵贴枕头,单让朝上的左耳朵受罪。

没办法入睡,温朴只能想心事。

丛德成率队此行的真实目的,他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下午回来在职工浴池里冲澡,他和丛德成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总之是落在了大家后面,于是他就跟丛德成近体交流了一下,问丛德成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丛德成说,没什么,就是请大家出来散散心。

温朴用一根手指头,在他肚皮上旋着说,都光屁眼了,还跟我扯鸡巴蛋,是不?

温朴可以跟丛德成来素的,也可以跟他来荤的,毕竟温朴给苏南当过贴身秘书,在部机关里晃动的年头不比丛德成少,过去就算彼此没在什么大事上相互帮衬过,可弄点小来小去的暗示,拐弯抹角的点拨,互通一些带有保密色彩的信息,核实一些敏感人物背景等小动作还是免不了的。这些是彼此在部里时的摸摸索索,后来温朴仕途见亮,离京到东升任新组合的能源总局常务副局长,空手里一下子就有了实权,再回部里走动,丛德成等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实权是什么?实权就是获取利益的工具!

温朴在东升干常务副局长时期,先后给丛德成办了几件事,像什么提拔提拔他的亲朋好友,关照一下跟他不是一般关系的某某工程承包商,把他老婆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大舅哥,塞进能源总局驻京办事处……

丛德成说,你们三位是棋盘上的棋子,下棋的人是那三位部领导。其实我不用问你也知道,温局长,你对搬迁这件事,始终不怎么感兴趣,似乎也没去部里帮水总吆喝吆喝,不像那两个局长,他俩现在已经把自己捆绑到力主安装公司去他们那里落户的部领导身上了。

温朴道,丛老弟,水总的工作,我可是一向支持,你是搬迁临时工作小组长,这一碗水你可得端平了,不然有些话传到水总那里,我可是吃不消呀!

丛德成会意一笑道,水总对你不错,不然干嘛非要把安装公司整到东升去?

温朴的嘴贴到他耳边上说,老弟的意思莫非是在说水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我谋福利?

丛德成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温朴至今对安装公司能否落户东升一直顾虑重重,几十亿的搬迁资金搁在那儿,确实叫人眼红,可职工家属万把号人的后续安置工作,细想也不是一件省心的事,尤其是那些戴着乌纱帽的人,别看这会儿一个个都不显山不露水,上级领导咋说他们咋哼哼,等一旦到了他们已有的切身利益不保时,他们不会发发牢骚就完事,他们会伺机闹起来,到时这些人的破坏能量,一个人能顶百八十个群众的威力,撕扯出来的矛盾、怨恨、冲突,堆起来就是一座火山,到时不把你烤化,也得把你烤焦了。

温朴在这件事上的谨慎,还与他做一把手时间不长有关,能源总局里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眼下还处理不过来呢,再收编万把号职工家属,这无疑是眼大肚子小,贪多嚼不烂,自己给自己挖葬身的坑。

总而言之,温朴认为在自己还没有全方位主宰能源总局的情况下,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尤其是摆弄人的事。可是在大面上,他又不能跟水总唱反调,甚至在某些场合里,他还得特意显示一下跟进水总的步伐。水总是专家型领导,每年能源总局的一些项目和工程预算都得过水总这张嘴,曾有京外局长感叹,说水总的嘴,就是验钞机,过你事时不能半道停下来,停下来你就没好日子过了。所以说温朴现在的难,是一家之主担心未来身上肉多肉少的那种痒难。

浴池里的水蒸气,不像刚才人多时那么浓了。

丛德成见温朴沉默起来没完了,就有些疑虑刚才他是不是在自己的哪句话上多心了?于是他嘘唏了一下说,不瞒你说老兄,这次下来走走,就是山东局长建议的,当然了,他的这个建议,十有八九是他身后那位部领导的意思。至于他们此举的具体意图,眼下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是挺耐人寻味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说不出的苦。温局长,你看看我吧,整天揽在这样一个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的漩涡里,你说我容易吗?

温朴自然不会把丛德成的这些话,一味当成好朋友的私心话受用,他会从不同视角去过滤丛德成的这些话。

温朴说,没有私心的人,当不了领导;私心过重的人,当不好领导,你说是不是这样,丛厅长?

丛德成噘着嘴,翻洗着自己的阳物说,江湖险恶,官场多变,走仕途做官,得后台硬,前台稳,中场擅周旋。老兄现已成一方诸侯,重兵在手,我此时讲这些是诸葛亮面前摇羽毛扇,卖弄!

温朴侧着脑袋,往外甩着灌进右耳朵眼里的水,道,深刻,接着说!

丛德成突然睁大眼睛,一指温朴那个挺得够硬度、够气派的家伙,满脸羡慕地说,对对对,后台,后台就得像你现在的小二哥这么硬!

温朴知道那个东西起来了,但没想到会给丛德成利用,于是说,都说女人喜欢这个样子,还真没见过男人这么激动的。

丛德成显然乐意对正在进行中的话题放电,他夸张地猫着腰,拧着脖子欣赏温朴这杆枪,啧啧了几声,说,一看就是杆有阅历的老枪,平时不怎么闲着吧?老弟提醒你,这里是洼地,传说中的那个洼地,老兄要是在这里走火……

温朴反击,找丛德成身上的短儿逗嘴,指着他那个一副冬眠模样的家伙说,你这个哥们,怎么老是停在早晚六点上啊,丛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丛德成收了一下小腹,瞧着下身,诡秘地说,这哥们见多识广,一般时候都是这么低调生活,哪像你那个,见个爷们也举枪,当心走火伤了我,我可是没买鸡险。

温朴在这个自选话题上,一点便宜也没沾到,倒是丛德成在防守应变中流露出来的敏捷与老道,以及他出语的柔韧力度,都是温朴平时轻易触摸不到的,今天他算是真实领教了这家伙把玩场面的太极功夫。

由此感悟,温朴发觉人扯闲篇时,人的戒备心理确实容易松套,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扯臊蛋,稍一纵深,就更容易暴露出平时掩藏很深的本性。

丛厅长、温局长,你们还在洗吧?鲁培明在门外问。

快没热水了,我说二位领导,别磨蹭了!这是江苏局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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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南冥国的皇帝,他是一统天下的门主,他因她一舞,以战争要挟,娶她过门。她是卖身孤儿,她是代嫁妃子,他给她三千宠爱,万分荣宠,却又将她囚为宠奴,百般折磨。“你不过是朕一统天下的工具,不配怀上朕的龙子!”一碗红花,让她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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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到人生巅峰,被师傅亲手捅死?##武力天赋满点,某些时候缺根弦?##好不容易重拾爱情,你告诉我你骗我?##作者懒癌晚期,更新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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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怎么回事,起飞后我就莫名其妙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原本坐满的飞机只剩下十五个人,机长和空乘都不知道哪去了,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耳边是飞机引擎刺耳的轰鸣。这时,神秘恐怖的机舱广播突然响起。“欢迎登上嚎哭航班,飞机上有十五个人,只有少数人能活着下飞机!所以,请各位嚎哭着!颤抖着!努力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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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一辆出租车,浓缩社会百态。每一位乘客都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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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兰嬛呢?”某人气急败坏地对保镖说。“报告少爷,慕小姐离家出走了!”“金卡有没有带?”“带了。”“派人盯着她,不要让人欺负她,还有限你两天内马上把她送到我的床上。”某男邪恶地一笑。某女还不知道危险的来临,正自顾自地在理发店里做发型,头发洗到一半,直接就被人扔到了墨宸萧的床上,被某人好好地匍匐一番,此后每天都要承受他一夜九次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