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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汗王誓师出征 袁崇焕重创后金

汗王看着两个儿子争论,没有阻止,只是微笑着,心里面却是十分高兴,这连个儿子争强好胜,都有很大的志向,是他喜欢的呃类型。

大妃却怕他们惹恼了汗王,就嗔怪地说道:“在你父王面前这样嚷叫,哪里还有一点规矩?”

汗王摇摇手,走到多尔衮面前,抚摸着他的脸蛋说:

“不要急,等你长大了,我还要让你带兵打仗呢!”

大妃见汗王喜欢做自己的儿子,就说:

“汗王这么纵着他们,他们会学坏的!”

汗王也笑着说:

“哪里会学坏呢?我爱新觉罗子孙一个比一个强!”

这时候皇太极匆匆走了过来,皇太极一见汗王,快步走到近前,单腿跪地道:

“儿臣皇太极叩见父王。”

汗王见是皇太极,便说道:

“起来说话。有什么重要事吗?”

皇太极喜形于色地说道:

“禀父王,是有喜事了。刚才前线的探子传来喜讯,明朝廷已罢孙承宗职务,改派高第。高第是个庸才,他把明前线的各城防守都撤去,只剩宁远了。宁远孤城难守,又无援兵。正是父王攻宁远的好机会。只要攻下了宁远,山海关也快完了。山海关一攻破,咱们就可以直捣北京,杀贼除奸。望父王早做出决定。”

努尔哈赤问:

“宁远城袁崇焕有多少守城的士兵?”

皇太极回答:

“只有不足两万人。”

“好!”努尔哈赤大声说,“传朕令下去,各旗做出征准备,打他个落花流水。”

努尔哈赤也顾不得和儿子逗趣,匆匆和皇太极回宫中与大臣们商议进攻宁远之事。

后金汗努尔哈赤在占领广宁后的四年间,虽派兵夺取过旅顺,但未曾大举进攻明朝。这固然因努尔哈赤忙于巩固他对辽沈地区的统治,整顿内部,移民运粮,训练军队,发展生产,施行社会改革,镇压汉民反抗。同时,更由于孙承宗、袁崇焕等边防工作井然有序,无懈可击。因此,努尔哈赤蛰伏不动,等待时机。善于待机而动的努尔哈赤,曾趁熊廷弼下台之际,夺占辽、沈;这次又得到孙承宗罢去,高第撤军向关内,宁远孤守的哨报,决定师指宁远城,进攻袁崇焕。

天启六年即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初,努尔哈赤从十方堡出发,前往广宁临近地方打围,十二日,回到沈阳。努尔哈赤这次出征是进行军事演习,之后,便准备大举攻城。

正月十四日,就在沈阳城外一个开阔地方,七万后金将士整装列队站立,八面大旗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队伍前面,立着一根高有数丈的神杆。神杆下面放着一张神桌,上面摆着香炉、供器,贡品。神桌左右都插着汗王金黄色的龙旗。这是个祭天的仪式。几万人静静地肃立,没有一点儿声音,像在等什么人的到来。队伍站了好久,才由远处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队人马由城内奔驰而来,前面有一百名巴牙喇开路,后面黄罗宝伞下老汗王努尔哈赤坐在枣红马上。

努尔哈赤头戴金顶红缨大帽,身着龙袍,外罩团龙马褂,足登黄牛皮快靴,腰悬一口龙凤宝剑,目视前方,显得十分庄重威严。紧跟在努尔哈赤后边的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大贝勒和额亦都等议政大臣。

他们在离神杆不远的地方一起下了马。老汗王走在前面,四大贝勒、五议政大臣紧随其后,大步来到神桌前面。

努尔哈赤停住脚步,由案上拿起成束的线香。侍卫们赶快给他燃火点着。他把带火的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这才看着地跪倒。后面的几位贝勒、大臣也相跟着跪成一排。

努尔哈赤叩了三个头,大声祷告:

“后金国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来敬告上天:明廷几十年与我为敌,杀我黎民百姓,掠我财产人畜,作恶多端。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今日发全国之兵去征明廷,望上天保佑我们旗开得胜!”

祷告完毕,又拜了三拜,才立起身来,将神案上的三碗酒一一洒在地上,几位贝勒、大臣叩拜后也都一起站起,躬身而立。

祭天是女真族的风俗,每逢出兵打仗、凯旋回来,或者有重大事情需要庆贺,都要祭天。古代军事家都主张“义战”,努尔哈赤也是想到用祭天宣布自己仗义出师,以动员全军,激励士气。

祭拜天地后,努尔哈赤回转身来,用他那炯炯的双目迅速地扫视一下整整齐齐站在自己面前的数万将士,手按龙凤宝剑,挺直腰身,高挺着羽翼般的眉毛,眨动炯炯有神的眼睛,浑身洋溢着威武和力量。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放开洪亮的嗓门大声说道:

“朕今日出发去征明国,是顺应天意,发正义之师。明国和我国为敌三十余年,处心积虑鲸吞我国,想把我族人变成他的奴隶,明国和我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明国一日不灭,我国一日不得安宁。今日兴兵去伐明国,就要一举将他消灭,永绝后患,以保障我族人安宁康乐。这次出征,望我八旗将士齐心协力,英勇杀敌。”

在努尔哈赤说话的时候,全场哑然肃立,悄无声息,等他剐说完话,全军立即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欢声。

努尔哈赤见全军如此振奋,心情十分愉快。努尔哈赤又吩咐各牛录及降将,各预备牛车三十辆,披犁三十张,每个兵士要备战靴三双,妇女也要各备炒米三斗。

努尔哈赤做好军事与后勤准备,在祭天以后,便誓师出征。

十六日,努尔哈赤到达东昌堡。

十七日,努尔哈赤西渡辽河。

八旗军布满辽河以西平原,后金兵前后络绎不绝,看不到头,看不到尾,旌旗如潮水涌动,剑戟如树林般晃动,号称二十万的八旗劲旅像狂飙一样,扑向宁远,震动的声音很远就能听到。

明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麒,闻风丧胆,一听说努尔哈赤来了,根本没有办法,只是龟缩到山海关内,拥有军队却不救援前线。

刘沼知宁远形势危急,统兵两千出山海关接应,高第却命令已出发的兵马返回。

李卑的援兵蜷缩在中后。

李平胡的援兵不满七百人,又退至中前。

山海关的援兵,一个都没有出发救急。

袁崇焕后面没有援军,前面面临的是勇猛善战的后金军,形势明显对袁崇焕不利。

正月十八日,后金兵攻到右屯城下。

后金兵抬着云梯扛着盾牌,前仆后继地跳进了护城河,隔着护城河不断用箭射杀河对岸城根下的明军。明军没有遮挡,死伤无数。有的趴在后面躲箭、射箭,仍在抵抗,还有的把火铳火炮架在死人堆后边发射。

努尔哈赤立马于南门外督战,忽听有人报守城的代监军已逃出北门。便命人向城内呼喊:

“明军听着,你们的监军都跑了,你们不要抵抗了,赶快投降,还能留条命,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消息对明军确实起到了动摇军心的作用。有些兵士就犹豫起来:

“当官的逃命了,我们为什么还要送死?”

明军抵抗不如先前那么猛烈了。努尔哈赤看得出来:城上的抵抗减弱了,箭发射得少了,火铳火炮也稀疏了。

努尔哈赤抓住时机,命炮手向城下明军开炮。

城上的明军见城下明军被炸死炸伤一片,死得十分凄惨,已经心惊肉跳,叫苦不迭。忽然,炮火又向城头上射来,城上明军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有的丢下火炮往城内跳,有的趴在垛口后边不敢动弹;有的被火炮火铳烧着,满地打滚,喊爹叫娘。有的东逃西窜,乱跑乱跳。

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逃命,哪有心思吆喝士兵?不多时,南门城上的明军全都逃之夭夭。城门楼起了大火,烈焰冲天。努尔哈赤手捻胡须,暗暗得意,回头下令:

“炮火停止,立即攻城。”

八旗兵见对岸敌人已被消灭,又有汗王亲自督战,个个欢腾雀跃,精神振奋。他们抬云梯、扛木板,呐喊着像箭似的冲向护城河,将云梯和木板搭在护城河上,踏着梯蹬飞也似的跳过河去,然后将云梯竖了起来。

一架云梯竖起来了,两架、三架、五架竖起来了。后金兵一个接着一个顺着云梯向城墙上攀登。

右屯城很快攻陷。

接着八旗军又连陷大凌河、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连山等六座城镇。宁远形势愈加对努尔哈赤有利。袁崇焕驻守孤城宁远。那时候,宁远城中士卒不满两万人,但城中兵民誓与城共存亡。尤其是那些从后金领地中逃回来的人,都对后金的统治极为痛恨,打起仗来可以一当百。

袁崇焕召集诸将商议战守之策。

参将祖大寿说道:

“绝不可以与后金兵逞强,后金兵人多势众,来势凶猛,我们只有一万多人,不能以鸡蛋碰石头。我们应该以守为主。只要我们誓死保卫宁远,不让努尔哈赤攻破这座城,他就没办法去攻山海关。”

诸将都赞同祖大寿的意见。

宁前道袁崇焕面临号称二十万的后金军,后面又无援助之师,等于是背水一战。

但袁崇焕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他采纳了诸将的议请,做了如下守城准备:第一,制定兵略,凭城固守。宁远战前,敌我双方态势明显是强弱悬殊。袁崇焕前面是强大的后金主力军,后面无援兵,西边蒙古兵并不很效力,抵不了事儿;东边朝鲜更帮不上忙。关外辽西一带,宁远是座孤城了。因此只有扬长避短,凭城固守。

袁崇焕说道:

“守城,是上策;战,是中策;逃,是下策。以实不以虚,要拉长战争时间,决不能想打一天就算完,要奋死抵抗。”

袁崇焕吸取抚顺和清、开、铁、沈、辽失守的惨痛教训,决定先死守孤城,拼命抗战。敌人怎样诱惑也不出城,敌人用激将法也不出战。

宁远的战略,主旨在固守。

第二,激励士气,划地分守。袁崇焕和总兵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务何可纲,通判金启等,将士兵召集起来誓死守住宁远城。

袁崇焕刺出自己的鲜血,写成文告,让将士传阅,更向士卒下跪,激起忠义。

全军上下在袁崇焕的鼓励下人人热血沸腾,决心死战。

袁崇焕命令将银一万一千一百多两全部提出来,放在城上。袁崇焕说如果士卒有能打中贼敌和不逃避艰险的,当即赏银一锭,以此来奖赏勇士打退敌人。袁崇焕派满桂守东门,左辅守西门,祖大寿守南门,朱梅守北门。满桂提督全城,分将划守,各负其责,又相互援应。

袁崇焕则坐镇城中钟鼓楼上,统观全局,统率全军督军固守。

第三,修台护铳布设火炮。袁崇焕在宁远城上,实施“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的措施。

袁崇焕在宁远城设置西洋大炮。

守关应该在关外守,守城也应该在城外。在城外,就是东边靠山,北边正当各个出口,建二堡,势如鼎足,以互相援救。在马面台、四角台,都按西洋法改造,形状像长瓜子,用来互相救援掎角之势。

以上是孙元化给皇帝的奏章中提到的用兵之事,孙元化请求皇上让他去宁远与袁崇焕料理造铳建台之策。

皇帝准奏。

宁远城安置的西洋大炮,即是西夷大炮,也就是人们说的红衣大炮,是英国制造的早期加农炮,具有炮身长、管壁厚、射程远、威力大的特点,是击杀密集骑兵的强力火炮。

先前徐光启练兵购进四门西洋大炮,又经李之藻购进二十六门。共计三十门。其中留都城十一门,炸毁了一门,解往山海关十一门。

这十一门西洋大炮就架设在宁远城上,成为袁崇焕凭城用炮退敌的强大武器。

金兵逼近宁远城的时候,袁崇焕听从王喇嘛的意见,将十一门西洋大炮撤回城内,制作成炮车,设在城上,备足弹药,由孙元化、彭簪古、罗立等教将士练习燃放。

茅元仪先前亲自试过燃放此炮,知道用它的办法,彭簪古也在京营中受过葡萄牙人的训练。于是袁崇焕就用茅元仪等人的主意,让他们到城上设置西洋大炮,防后金兵的南犯。第四,坚壁清野,严防奸细。袁崇焕下令把城外客舍、仓库等设施全部烧毁,以防后金利用,并将城外居民转移到城内,将粮米偷运到觉华岛藏好。

袁崇焕吸取以前辽东兵败的教训,捉拿奸细。命同知程维英率部下专管此事,街头小巷都查过,奸细被抓尽。袁崇焕又派士兵巡守在街巷路口,过往行人,一律查问搜身。因此,只有宁远没有偷将城门打开的叛民,没有内应后金的奸细。

第五,兵民联防,送粮运弹。袁崇焕命令通判把守控制城的四方民地,编派民夫,供给守城将士饮食。袁崇焕又派卫官裴国珍带领城内的商民们,买物料,运矢石,送弹药。

第六,整肃军纪,以静待动。袁崇焕严明军纪,派官员巡视全城,对乱自行动和城上兵下城者即杀。

袁崇焕又下令前屯守将赵率教、在守将杨麒,凡是宁远有兵将逃回来,一概抓住斩首。山海关有他的上司辽东经略高第镇守,袁崇焕的职权本来只能管到宁远和前屯,山海关总兵杨麒他是管不着的。但这时不管他什么上司不上司、职权不职权。

袁崇焕的母亲和妻子这时也在辽西,大概住在山海关或前屯卫后方。他将母亲和妻子都搬到宁远城中来住。全家和宁远共存亡的决心,表现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全城官兵上下,一心守卫,“以必须这样的法则来规范,那么心也就齐了”,这是袁崇焕激励将士死守宁远城的方法。宁远城最后能够守住,也由于官兵、官民上下一心。

袁崇焕又从后金的奸细那里,拷问出后金军的情报,打的是有准备之战。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袁崇焕命令全军偃旗息鼓,以静制动,等待来敌。

袁崇焕紧张而有序地布置宁远的防御事务时,后金汗努尔哈赤正在驱骑急驰奔向宁远——一场宁远大战迫在眉睫。

努尔哈赤统率八旗军西渡辽河之后,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指向孤立无援的孤城宁远。

宁远城,康熙《盛京通志》载:宁远州城池,即明之宁远卫城也。本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无城郭。明宣德三年,总兵巫凯请分二卫地建宁远卫城。

康熙《宁远州志》亦载:

“城本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明宣德三年,总兵巫凯请建宁远卫于此筑城。内城周围五里一百九十六步,高三丈;池周围七里八步,深一丈五尺。门四:东日春和,南日延辉,西日永宁,北日威远。外城周围九里一百二十步,高如内城。明季增筑,门四:东日远安,南日永清,西日迎恩,北日大定。四角俱设层楼……钟鼓楼在中街,明都焦礼建,天启间重修。”

袁崇焕增筑的宁远城,成为据城固守、抵御后金的堡垒。

二十二日,袁崇焕守城部署安排完毕。

二十三日,八旗军穿过首山与螺峰之间的隘口,兵临宁远城郊。努尔哈赤与袁崇焕展开了明朝与后金关系史上著名的宁远之战。

二十三日,八旗军进抵宁远后,努尔哈赤命令离城五里,横截山海大路,安营布阵,并在城北扎设大营。

袁崇焕初次见到“辫子兵”的威猛。

后金兵都有辫子,在那时,汉人只要听到“辫子兵”三字,不由自主的就胆战心惊,直到十余年后仍是如此。李自成部下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健卒,席卷而来,攻破北京,在山海关前的一片石和吴三桂部大战时,丝毫不落下风。但清兵突然出现,李自成军中响起“辫子兵来了!辫子兵来了”的惊呼,二十万大军就此全军大溃,一败涂地。李自成逃出北京,向西急窜,“大顺”朝终于覆灭。在那时候,“辫子兵”就是“无敌雄师”的代名词。袁崇焕并不是比李自成更会打仗,他部下的兵将也并不更为勇猛。但他更加镇定,更加坚决,他没有个人的自私欲望,不像李自成那样想做皇帝。真所谓“无欲则刚”,所以他比李自成更刚强。

但他部下的兵将不是广东人,主要是辽河两岸的关外健儿,其他各省的都有。只因为主帅有“顶硬上”的英锐之气,部属也都跟着他“顶硬上”了。

努尔哈赤在发起攻城之前,释放几名俘虏来的汉人去宁远向袁崇焕传话:

“我这次带了二十万大军来攻,宁远非破不可。守城官如投降,我一定大加优待,封为大官。”

袁崇焕回答说道:

“你突然领兵来攻,那是什么道理?锦州与宁远两城,你本来已经占领,又再放弃。我修好了来住,自然要死守,怎肯投降?你说有二十万兵,未免夸张。你真正的兵力大约是十三万,我倒也不以为来兵太少了。”

袁崇焕拒绝努尔哈赤诱降之后,命家人罗立等向城北后金军大营燃放西洋大炮,一炮轰去,歼灭后金兵数百。

后金兵把大营移到西面。

努尔哈赤见袁崇焕既拒不投降,又炮击大营,于是命令部下准备战斗武器,准备明日攻城。

二十四日。

后金兵推着战车,运着钩梯,步兵、骑兵蜂拥而至,大举攻城。

当时朝鲜使者带着翻译官韩瑗去北京朝见皇帝,刚到宁远。袁崇焕很高兴地招待使节及其随从。

朝鲜使节见守军甚是镇定,暗暗感到奇怪。袁崇焕和三个幕僚闲谈,及报清兵攻到,袁崇焕来至敌楼,又与韩瑗等谈古论今,泰然自若,全无忧色。

过了不久,忽听得一声大炮,声动天地。韩瑗大惊,只吓得低下头抬不起来。

袁崇焕笑道:

“贼兵来了!”

韩瑗打开城头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后金兵蔽野而来,城中却声息全无。

成千成万的辫子兵冲到了城边,突然之间,城头举起千千万万火把,矢石如雨般投下城去。

原来是袁崇焕故意空出外城,诱敌深入,金兵果然中计。战事越来越激烈,明军忽然从城头的每一个石堞间推出一个又长又大的木柜,这些柜一半在垛内,一半探出城外,大柜中伏有甲士,俯身射箭投石,投完了便将大木柜拉进来,再将矢石出去投掷。跟着地雷爆发,土石飞扬,无数后金兵和马匹被震上半空。

后金兵的先锋部队是铁甲军,每人身上都披两层铁甲,称为“称头子”。后金兵以坚车攻城,车顶以生牛皮蒙住,矢石不能伤。

城内架起十一门西洋大炮,在城头轮流轰击,每一炮打出去死伤无数,此炮杀伤力有数里。

金兵奋勇迫近,推了铁裹车猛撞城墙,声音轰隆轰隆,撞击了很久,城墙破的地方很多。

后金兵再用像云梯那样的裹铁高车来撞击城墙高处。随后又把裹铁车推到城墙边,上面用木板遮住,以挡城头投下的矢石。车里藏了兵士,用铁锨挖掘城墙墙脚。

后金兵攻进了城墙下的死角,大炮已打不到他们。

在这危急之时,守军想到了计策,抬了屋子前的长条大阶沿石从城上投下去。阶石十分沉重。铁车上的木板挡不住,砸死了不少后金兵。

时间过了好久,城基终被挖成了一个个凹龛,后金兵士躲在城墙洞内向里挖掘,城上再投大石下去,就打不到了。

这时宁远四周十余里的城墙墙脚被挖得千孔百疮,眼看城破在即,满城百姓惊慌得很,有的抱怨说道:

“袁爷为了他自己一人,害死了我们满城百姓。”

大家正在彷徨无奈,通判金启倧(浙江人)临时想出了几件新式武器,将火药撒在芦花褥子和被单上,纷纷投到城下去。他将这种新武器取名为“万人敌”。当时是正月,气候酷寒,后金兵见到被褥,就都来抢夺。城上将火箭、硝磺等引火物投下去,“万人敌”立即燃烧,烧死了无数攻城金兵。

另有一种“万人敌”是将火药放在空心的大泥团中,外面围以木框,点燃了药引投下城去,泥团不断旋转喷火,烧死敌兵。不幸的是,那位通判在赶制“万人敌”时,火药溅上火星,不幸被烧死了。

这时城墙被撞垮了一丈多。袁崇焕不能再泰然自若了。

他亲自搬石来堵塞缺口,连受了两次伤,部将劝他保重。他却厉声喝道:

“宁远虽只区区一城,但与国家的存亡有关。宁远若是不守,数年之后,咱们的父母兄弟都会成为奴隶。我若胆小怕死,就算侥幸保得一命,又有什么乐趣?”

袁崇焕撕下战袍裹了左臂的伤口又战,将士在他的榜样鼓舞之下,人人奋勇,终于堵上了缺口。

二十五日。

后金兵又猛攻。城上施放炮火,“炮过处,打死北骑无数”。后金兵惧怕利炮,畏缩不前,大将们驰马驱兵,刚到城下,兵士就往回逃。后金兵士一面抢走城下尸体,运至城西门外砖窖焚化;一面继续攻城。

但是,攻城不克,只有收兵。

攻城两天,金兵共损失了穿锦衣的军官十余人,即满洲人称为“牛录额真”的,努尔哈赤在这次战役中也受了重伤。

二十六日,后金兵继续围城。努尔哈赤命武讷格率军履冰渡海,攻觉华岛。觉华岛位于辽西海湾,距宁远六十华里。岛呈两头宽、中间窄、不规整形状,孤立地悬于海中。

觉华岛岛形为龙形,“龙身”为山岭,穿过狭窄的“龙脖”迤北,便是“龙头”。“龙头”地势平坦,三面临海,北端有天然码头,适合停泊船只。“龙头”开阔地上建有明屯粮城,城呈矩形,墙高约三丈,底宽约一丈八尺。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粮料运输的通道。

南墙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龙岛上往来。东西两面无门,利于防守,城内有粮囤、草垛及守城官兵营房。

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失利,派兵突袭防守薄弱的觉华岛。觉华岛守军凿冰为壕,阻止敌人的骑兵。怎奈严冬寒冰,随破随结。

武讷格仅率八百骑登岛就破了觉华城,岛上军民、粮料损失惨重。

史料记载,觉华岛的士兵损失了有七千人,其中商民、男女杀戮最惨。给河车堡、笔架山、龙官寺、右屯的粮,全部被烧毁,损失很大。这次金兵攻宁远不下,便迁怒于觉华。

后金汗努尔哈赤虽在宁远城下失败,却在觉华岛上得胜,使明守岛七千将士全军覆没,大量粮秣和两千余船只被焚,并使明经营多年之觉华岛基地废弃。就官兵死亡与粮船遭焚而言,明军在觉华岛上的损失,超过了后金军在宁远兵败的损失。

第二日,满兵大营毫无动静。袁崇焕对皮廷相笑道:

“努尔哈赤伤得不轻。”

说罢,取出笔砚,修书一封,命人携了礼物前去下战书。

努尔哈赤接了战书一看,只见那上面写道:汗王殿下:吾闻老将军横行天下,所向无敌。今日败在小将手中,岂非天数耶?三日内,贵军若能攻破我城,吾等定当手提头颅,前往迎接。若三日之内不能破城,请汗王自动退出锦州、广宁诸城。

努尔哈赤乃是一代豪杰,岂能不知袁崇焕使的是激将之法?他哈哈大笑着,命大贝勒代善取良马一匹,作为回礼,并命来使转告袁崇焕:“明日再战。”来使一去,诸贝勒便围在努尔哈赤的身边,问道:“陛下,您的身体……”汗王摇摇头道:“我满洲十几万大军,连辽、沈、广宁这样的大城,都不在话下,岂能被区区宁远四万多人吓破了胆?何况,袁崇焕若探知我身负重伤,岂不是更加于我不利?”

第二日一早,八旗军果然如约而来,由降将李永芳率精兵配合四贝勒皇太极从西边攻城。谁知八旗军拥到城下,却见城上无一守兵,城下却铺着一张张芦花被。正在纳闷,却见城上突然掷下无数火箭,芦花被一见火花,登时“劈里啪啦”爆得芦花满天,将那临近的八旗兵一个个都炸得血肉模糊。剩下的,一个个都吓得四散而逃。

原来这一床床看似柔软的芦花被中,却装满了火药、铁沙,一经引爆,立时威力无穷。城上的明军见敌军大溃,更是士气高昂,连连往城下放炮放箭,每打中一敌,都互相鼓掌鼓励。努尔哈赤躺在战车之中,听了汇报,心知败局已定,只好赶紧鸣金收兵。

高第经略听说袁崇焕守卫孤城,竟将努尔哈赤打成了重伤,心中大喜过望,忙派精兵五万,前来助阵。诸将闻知,赶紧抬着汗王努尔哈赤撤回沈阳。一路之上,众士卒听说汗王重伤难愈,都伤心得痛哭流涕。

二十六日后金兵退去后,宁远城守军将五十名敢死队队员用长绳缒到城下,在战场上捡了十万余支箭。城墙上被挖开的洞穴足足有七十余个。而此时弹药殆尽,局面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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