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昂开列见梨花跳水自尽,站在岸边一阵狂笑,然后翻身上马,带领明军继续朝上游追赶。一直来到了这边的荒草甸子,他们见此处草高过膝,搜寻困难。就在这时,塔昂开列勒听到草甸子里传出了沙沙的声音,他哈哈笑道:“小罕子一定在这里藏身!如果继续搜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不如放一把火,将这草甸子烧了,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一群明军跳下马,拢起一堆篝火,然后又分头取火,在草甸子四面点起火来,于是一时烈焰冲天,荒草甸子顷刻变成一片火海。大火过后,焦土一片,黑草灰到处乱飞。
此时,努尔哈赤正躲在荒草甸子里,刚才他听见明军的呼喊,自觉大事不好,就猫在一堆浓密的青草里,仰天而卧。当烈火烧到他身边时,他连困加乏,迷迷糊糊被一股浓烟呛昏过去。
火熄了,野地上黑糊糊,烟灰乱滚。塔昂开列带着明军未见小罕子的影子,就奇怪地四处搜寻。
这时,努尔哈赤已经醒过来,躺在一个小泥坑里。他躺在泥水里,依稀地听见明军的叫喊。他暗想:糟了!大地空空一片,无躲藏栖身之处,万一明军搜到这里,岂不是束手待毙?不,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他刚想到这里,忽听明军已搜到近前。明军的脚步声,嬉笑声,用木棍子挑灰草的沙沙声,响在耳际。努尔哈赤颓丧地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回可完了!站起来逃跑,就要被活捉;躺在这里,等于送死……
正在这生死关口,忽然天空飞来一群黑老鸹,呱呱叫着,在他的身前身后黑压压落了一大片。他灵机一动,就势趴在地上,佯死不动。老鸹一只接一只跳到他身上,啄他的衣领,叼他的衣襟。
转眼间,明军搜来了。眼光尖利得像鹰眼似的塔昂开列,眼见老鸹堆里躺着个黑糊糊的人影,便骂骂咧咧地道:“真晦气!没搜到活人,倒看见个死尸!快撤!快撤!小心晦气扑到咱身上!”
几个明军便捂着鼻子,转身退去。塔昂开列见草甸子未搜到努尔哈赤,就抽出梅针箭朝水泡子乱射了几箭,赶忙骑上马,带着那伙明军朝前追去。
努尔哈赤见明军走远,便坐起来,双膝跪下,向着黑老鸹飞去的方向祷告道:“老鸹神呀,老鸹神,今日你们救我脱险,凡夫永世不忘,他日若混出个人样,定报救命之恩!”
炎日照在身上,努尔哈赤神态已清。他回想起钻进草甸子,趴在浓密的草丛,放火前的一切又历历在目。于是,他喃喃着自问道:“是谁把我从草堆里拖到泥坑里,使我免于一死的呢?”他站起来又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条黄狗躺在不远的泥水里。看到狗的毛色,脑门上的白色梅花斑,他马上自语道:“这不是一直守护着大青马,丢在抚顺马市的那条自己养的‘梅花黄’吗?”
他跑过去,蹲到地下摸那条狗的脑门,才发现大黄狗已经死了。它那咧着牙齿的嘴,还紧紧地叼着自己裤脚的破布条子。他顺着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自己是被大黄狗从草堆里拖到水泡子里的。这时,他伤心地落下泪来,抱起大黄狗,念叨着:“大黄狗呀,大黄狗,你从抚顺城,跟着大青马,跑到广宁,又随我来到这荒草甸子,救了我的命,我努尔哈赤一辈子忘不了你,我要叫我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忘记你,不许他们用狗皮,吃狗肉。”
祷告完毕,努尔哈赤想站起来,可是此时右腿已疼得厉害,他屈腿看了看,发现一支梅针箭插在后腿肚子上。
长白山西麓有座老秃顶子岭,这里奇峰深谷,泉水淙淙,林海莽莽。努尔哈赤离开荒草甸子,走了七天七夜,第八天黎明,便来到这里。
眼下虽是盛夏炎日,但走进老秃顶子岭,却是雾罩山头,寒气袭人。努尔哈赤衣衫褴褛地拄着一根木棍儿,肩上扛着褡裢,走到一处石砬子山口,顿觉又饥又渴,不时打着寒战。于是他在山口的斜坡上采了些山楂、野梨、山桃,匆匆地填饱了咕咕乱叫的肚子,又喝了些泉水,便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歇息。他屁股一挨青石板坐下,就连打了几个哈欠,昏昏欲睡。
他刚合上眼睛,一阵刺耳的狼嚎,骤然把他惊醒。他慌忙捡起木棍子,朝野狼嚎叫的方向扔去,狼惊叫一阵,就消失在密密的山林里。
野狼离去,他睡意又袭来了。为避免狼熊虎豹的伤害,就在山口找到一棵一抱多粗的老橡树,噌噌爬上树,在树杈间睡起来。
老秃顶子岭,山高林密,盛产人参。自打山里红花谢结果,就陆续进来三三两两的挖参人。这天傍晚,一伙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的挖参人,下山回窝棚,路过山口,为首的一个肥头大耳、面黑如漆的汉子,忽然发现老橡树杈上趴着一个人,就惊叫道:“树上有人!”惊叫声在山谷回响。
腿脚灵快的名叫安费扬古的青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橡树下,抬头朝树上看去,见趴在树杈上的是个体格魁梧的小伙子,便朝树上高声唤道:“喂,小伙子,醒醒!”
努尔哈赤慢慢地醒来,他趴在树权上擦了擦惺忪的睡眼,一怔神。“我们是挖参的。”安费扬古微笑着,指了指周围几个人,又说,“你看,树下还有五六个人。”他眨了眨机灵的眼睛,问道:“小兄弟,你……”
努尔哈赤坐起来,骑着树杈,说:“我也是上山的。”“挖参吗?”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便慢慢地滑下树来。安费扬古未等努尔哈赤站稳,就上前抓住努尔哈赤的手,亲热地说:“你就随我们一伙干吧。”努尔哈赤见树下是一伙女真少年,心中一阵暗喜。安费扬古能说会道,就笑哈哈对众人道:“看来,这小兄弟也是逼上长白山的,咱们就互相认识认识吧。”
女真人生就的豪爽性格,不会虚情假意,于是各自作了自我介绍。
众人山里相见,分外情真热闹。山雾散去,大伙把努尔哈赤接到窝棚。窝棚搭在向阳的山坡上。里边是十根红松交叉地搭成人字形支架,外边压着树枝干草,糊着草泥。窝棚里宽八尺、长近二丈。地面上除了铺着干草的地铺放着衣物外,就是猎获的食物以及采来晒干的人参。
晚上,柯什柯将努尔哈赤睡觉的地方铺好了草铺,然后两个人呢就一起来到了窝棚外面的一棵大核桃树下乘凉、聊天。
努尔哈赤和柯什柯连个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一边用桦树皮作碗舀水喝,一边唠起了家常。两个人你说说我,我说说你倒也交谈地甚为开心。不久,努尔哈赤的伤就好了,为了不给这些好心人造成负担,努尔哈赤便和大家伙一起上山挖参。俗话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人参虽然非常宝贵,但挖掘起来非常困难。经常是好长时间才能找到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