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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香妃走入皇宫 乾隆帝为其烦忧

早晨的风瑟瑟地吹来,吹落了东方天空的残星,迎来了最初的一抹脂红,乾隆面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发呆。他高兴,因为回部叛乱已成功平定;他欢喜,因为身带异香的回部女子就要来了。然而,昨晚他与那拉氏的那番争吵将这一切搅得无踪无影。这时候,他心中有着无尽的烦恼。“贵为天子,难道我来拿一个妇人也庇护不了吗?不!我是乾隆!我不是那窝囊透顶的唐明皇!这里是太平盛世!这里不是那兵荒马乱的马嵬坡!”

“万岁爷,”高云两手托着镶龙食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知道乾隆心情不好,因而他将声音压得低低地道:

“该进膳了。”

“放一边,把参汤端过来便是了。”乾隆瞅了眼高云,挪了下身子,问道:

“地方收拾好没有?”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缓,倒把高云惊得心头一跳,忙双手捧着参汤呈上。打千儿道:

“回万岁爷,收拾好了。奴才连夜领着他们去收拾的,万岁爷……”

“知道了。”乾隆忽双眼直视高云,“你可曾走了风声?”

“没有,绝对没有,奴才敢以脑袋担保。万岁爷若发现走了风声,便将奴才这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好,说的好。”听了高云言语,乾隆差点没把嘴里的参汤喷出来,咕咚一声咽了,笑道:

“到时可莫向朕求饶。”

“万岁爷”高云猛地一惊,忙道:

“奴才是说……是说昨夜保准没走了风声。以后会不会那……那奴才……”

“知道。平日把你们的嘴都给朕关严实点,别整天吃饱了没事做瞎嘀咕!”乾隆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下去歇着,待会儿兆惠来了你带他进来。该怎生做你晓得,不用朕再说了吧?”

“嗻!”高云应了声,瞅瞅乾隆复道:

“万岁爷,方才刘中堂递牌子,奴才说万岁爷这会儿心情不好,让他等会儿。万岁爷您看这会儿宣不宣他进来?”

乾隆沉思片刻,说道:

“传他进来。兆惠若进来,让他等会儿,等这边事完了再带他进来见朕。”

“嗻!”

不一会儿,刘统勋进来了,“臣刘统勋给皇上请安!”

“延清啊,什么事?”

刘统勋定了定神,说道:

“回皇上,太医院将傅中堂的脉案送了过来……”

“到底怎样?快说!”

“经太医院会诊。”刘统勋抬眼看着乾隆,犹豫片刻,说道:

“傅中堂可能患的确是痨疾。”

“可能?”乾隆眉头皱了皱,不悦道:

“那么多人会诊,还弄不出个结果?朕看是白养了这批奴才,你传旨……”

“皇上,”金口玉言,话一说出想要收回便难了,刘统勋一听“传旨”二字,不待乾隆话说完,忙开口道,“太医们也有他们的难处。若实写‘痨疾’二字,皇上不悦,他们怎生是好?还请皇上三思。”

“嗯。”乾隆点了点头,“照你看来,春和十有八九便是得了痨疾?唉,你传朕旨意,让太医院派两个太医去春和府,悉心料理。另外,这事先别张扬出去,特别是他家人,等过段日子看情形再说。”乾隆沉思片刻,说道:

“来保沉稳有加,但却少主见,你以后便和他一同处理朝事。刑部的事你还管着。”

“臣遵旨。”刘统勋起身应了声,复道:

“皇上,四川总督阿尔泰、提督岳钟麒刚呈进折子。”说着刘统勋从袖中取出折子递上。

“你念与朕听便是。”

“嗻!”刘统勋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臣四川总督阿尔泰、提督岳钟麒谨奏圣上:土司中与金最近之党坝,力弱兵单,难以抵御,其地处阳远,如沃日等土司,大率意存观望,不为策应,而其中绰斯甲布,又与金酋迹涉姻党,不无首鼠两端。看来土司等,性多狡猾,以蛮攻蛮之计,似难奏效,伊等并称,金酋倘知悔罪,归还党坝额堡,恳请网开一面,施恩宽宥。”

以番治番策略被乾隆采纳后,四川总督阿尔泰便乐得轻闲,坐山观虎斗,虽朝廷并未放弃疏导之策,他却将之置之高阁。绰斯甲布等九土司联军见清廷束手不管,当即举兵大举进攻金川土司。绰斯甲布一路、丹坝一路、小金川一路、革布什嗅一路分路夹攻,仅三个月时间,九土司联军获胜。

乾隆接到奏报,龙颜大悦,以为可除一心腹之患,当即下旨九土司:

“郎卡既得罪于众土司,尔等悉锐进攻,倘能剿灭番碉,也免尔等后患。”指出金川土司“既结怨邻境,岂甘为尔蚕食?必将联集各寨,奋力复仇,此亦尔所自取,我等断不肯曲为庇护。”

九土司闻听,当即发兵猛攻郎卡,郎卡迫于无奈,一方面差遣头人向清廷悔罪,另一方面遣送所掠党坝人口,撤毁战碉五座,以表示不愿再战诚意。时四川总督阿尔泰赴川西北视察,自杂谷到金川康八达地方时,大金川土司头目郎卡率众跪迎叩拜,称:

“郎卡前蒙皇上天恩,赦过宥罪,本不敢多事,唯因党坝各土司,连年扰害,我谨依天朝大臣所谕。拆去战碉,退还所掠之人。不期党坝潜来我地,暗放夹坝,我无处禀诉,复来夺占额碉。今奉严谕,自当即行拆还……并恳谕令绰斯甲布与郎卡联姻,将两家边界清楚。”阿尔泰与提督计议,皆以此为平息金川地区土司争斗事态发展之最后时机,遂代其陈乾隆,“恳请网开一面,施恩宽宥。”

却说乾隆听罢阿尔泰、岳钟麒奏陈,沉思良久,瞅着刘统勋问道:

“延清,此事你看当作何处置?”

“回皇上,”刘统勋略一躬身,说道:

“臣以为阿、岳二人所奏甚是。岳提督久居川境,于彼处情形甚为了解,当不会……”

“说说你的见解,先不要管岳钟麒如何说法。”

“嗻!”刘统勋答应一声,说道:

“金川地区形势复杂,就目前而论,分为两大力量:九土司联军、大金川土司。臣窃以为两大力量孰胜孰负于我皆不利。无论何方取胜,其犯上之野心必涨,将导致局面的更加混乱、难以控制。依臣之见,不如允其所奏,形成二虎并驱之势,最为妥些。”

乾隆蹬了千层底黑冲服呢布鞋,起身踱了两步,说道:

“你此言只顾一时而不顾长远,只要疖子在,迟早要出脓,你可晓得?”

“臣知此为一时之计,然就我朝目下情形论,臣以为只能如此。”刘统勋黝红的脸膛抽搐了一下,起身道:

“回乱平定,须恢复;滇境不宁,须……”

“罢了。这些朕都晓得。”乾隆摆了摆手,说道:

“如今郎卡连败,正可借九土司联军灭之。若允其所请,以后作乱,岂不要大费周折?敌二不如敌一,这点你难道不懂?”

“臣……臣晓得。只郎卡在川西势力颇大,今虽连败,但其实力并未受多大损伤。若……若不趁机收之,臣恐事态越发展越难以控制。万一……”

殿角的金自鸣钟沙沙作响,连撞了八下。乾隆瞅了瞅,已是辰牌时分,说道:

“此等顽夷,能收之吗?即便收之,其又真心归顺吗?你把他们低估了!告诉阿尔泰、岳钟麒,允郎卡设誓吁恩,此不过蹈绿营虚涎惠习,以图掩耳目,于事仍无实济。若他二人亲赴川西,会见九土司,详悉开导,告诉九土司他们,只要齐心奋力,联络声援,就能制服郎卡!”

瞅着刘统勋出了养心殿,乾隆正了正衣袍,复盘膝坐在炕上,静候着兆惠的到来。盏茶工夫,只听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乾隆端起桌上的参汤,干咳两声,说道:

“进来吧!”

兆惠在丹陛下答应一声,回头看了看香妃,抬脚进了养心殿。但见乾隆只穿一件白天马湖绸夹袍,腰间束一条黄绉周褡包,盘膝坐炕上正瞅着自己,忙“啪”地打下马蹄袖上前一步跪下,说道:

“臣兆惠给皇上请安!”那香妃一身黑色袍服,站在兆惠身后一动不动,只两眼直视乾隆。外间的宫女太监瞅着她如此无礼,个个吓得心里“扑扑”直跳,大气都不敢出。

“起来吧。”乾隆手虚抬了一下,用目光微觎了香妃一眼,但见她虽脸色苍白,满是疲倦之色,一双明湖一般的慧眼却熠熠生辉,挟着一股刺人心肺的寒意,一股摄人魂魄的美。他面对着这样一张脸,不由得呆了,像一位艺术家欣赏着一件完美精致的艺术品。

“皇上,”兆惠干咳了一声,说道:

“这便是香妃!”

“哦。”乾隆这方从梦境中醒来,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红晕,低头抿了口参汤,定了定神,方说道:

“一路上可还好?没出什么事吧?”

“臣接旨后将军务委与富军门,便起程返京,一路上还算稳当,这全是托皇上的福。”兆惠欠身坐了凳子,说道:

“另外,臣此行还带有布拉尼敦和妃及香妃夫人两位侍女,不知怎生安置?”

“哟,这……先交延清那里。”乾隆犹豫片刻,说道:

“饿了吧?那边放着朕的早膳,还温着,朕不想进,你进了吧。”

“臣……”

“不要那么多礼数,随便些。”乾隆说着起身下炕,踱向香妃,果然玉容未近,芳气先来,那种芳气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粉香,而是一种奇芬异馥,沁人心脾。乾隆深深吸了一口,顿觉浑身无比的舒畅,笑了笑,问道:

“你可就是香妃?”

“是,我便是霍集占妻香妃!”

香妃直挺挺地站着,毫不畏惧地盯着乾隆。高云瞅着,在旁断喝一声:

“你这是跟皇上说话?跪下!”

“我心中只有一个汗爷,我一生也只跪他一人!”香妃面若冰霜,冷冷道。

“大胆!你这……”

“闭嘴!不要难为她。”乾隆淡淡笑了笑,又问香妃:

“你叔叔额色尹和你哥哥图尔都都到了京城,你晓得吗?”

“你……”香妃幼年父母双亡,亏得叔叔照顾她兄妹二人,方有今日,闻听不由一惊,两眼冒着愤怒的火花,盯着乾隆冷冷道:

“你们就凭这个想……”

“不,你错会朕的意思了。你叔兄二人是自愿投靠朕的。朕也没有难为他们,额色尹赐公爵,图尔都赐札萨克头等台吉。你说朕可曾亏待了他们?”乾隆围着香妃转了两圈,笑道。他是皇上,他主宰着天下苍生的命运,从来都是别人奉迎他,他也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而今一个纤弱女子竟敢如此对他说话,他想发怒,他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的脸,一看到她那双略带寒意的明眸,他便没了怒、没了火,是因为她天姿国色、体有异香,还是因为她敢以对抗他这个真龙天子,他说不清。

香妃听得乾隆言语,诧异地看了看乾隆,乾隆的目光虽带着一丝倦容,却满都是爱怜和温馨。她的脸色好转了些,但立刻便想到了霍集占,那个她深深爱着的,想到了他的死……她的脸上立刻又挂了一层凛不可犯的严霜。

“朕会骗你不成?”乾隆淡淡笑了笑,仿佛方看到香妃那身衣着,说道:

“怎么穿这身衣服?这帮奴才越来越不经心了。高云,你立刻去内务府……”

“不必了!”香妃不等他话说完,已冷冷开了口,“我不会换的。我是在为我的汗爷守丧!”

“朕本不想那样,兴兵动众,受苦的是苍生。奈何他……”乾隆话未说完便止住,望着香妃道:

“他待你很好,是么?”

“是!”

“朕会待你比他更好。”

“谢你的好意。”香妃决绝地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我是一个女人,我只懂得从一而终。我既跟了他,横竖都是他的人。你若真想待我好,请你赐我一死,要能叫我和我的汗爷在一处,九泉之下我也感你的大恩。”说着端端正正凝神看着乾隆,脸上半点怯色也无。满屋子的人哪见过有人这般与皇上说话,早惊得木立如偶,紧张得一片死寂,只有殿角的金自鸣钟依旧不为所动地沙沙作响。

乾隆也在凝望着香妃,但他的脸色却很难看,他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只有默默地伫立。兆惠见状,忙起身上前跪下,说道:

“皇上,夫人……香妃一路劳顿,身子甚是疲倦。皇上可否容她先略事歇息,等过会儿再说。”

“嗯,朕倒忘了这点。”乾隆怔了一下,说道:

“祁玉,你送香妃下去歇息,好生侍候!”

“嗻!”

望着香妃远去的背影,乾隆久久没有言语。盏茶工夫,方听他长叹一口气,喃喃道:

“想不到朕一个天朝皇帝,竟然不及那霍集占,一个逆酋!”

“万岁爷不必担心。国朝初年,不也有个如花似玉的女俘虏刘三季,一开始玩刀弄杖,寻死觅活的;后来呢,不也成了豫王爷的恩爱福晋?”高云满脸堆笑,打了个千儿道:

“女人哪,全这样儿。奴才担保,不出一个月,她准随了万岁爷。”

“高公公。”兆惠忍不住冷笑了声,说道:

“没看出连你也对女人有研究哪!”

“兆军门,咱家……”高云脸顿时红得鸡屁股一般,嗫嚅道。

“罢了罢了。”乾隆踱回炕边,复盘膝坐了,说道:

“兆惠,说说叶尔羌、喀什噶尔的情形,现下叛乱是平定了,可还要管好,不然,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嗻!”兆惠躬身应了声,说道:

“喀什噶尔城周围十余里,所辖大小十城七个村庄,一万六千余户,数十万余口。奴才因急于返京,其他情形尚未知,富军门……”

“好,说说叶尔羌城。”

“叶尔羌所辖二十七城村,原人口较多,但因战乱,人口流失甚巨,目下计三万户,十万余口,臣已绘地图。贡赋事宜,臣等计议,依目下情形,交纳杂粮一千四百帕特玛,各项谋棰人等交纳一万二千腾格为宜,等以后恢复了,再逐年增加。”

“好,没想你竟连这也替朕估算好了。下去后写个折子,交给奋涵。”乾隆呷了口参汤。许是觉着凉了,又吐了出来,“你凯旋还朝,本该好好……”

“皇太后驾到!”

乾隆话未说完,外边已传声高呼。乾隆眉头皱了皱,蹬了鞋忙出去迎,还未出门,钮祜禄氏在那拉氏的搀扶下已颤巍巍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奴才兆惠给皇太后请安!”

“都起来,坐着。”钮祜禄氏说着,径自坐了炕头。乾隆站起身,走至炕前侧身坐下,笑着说道:

“母亲有什么事?让奴才们唤儿一声便是了。怎的亲自来了。”

“哦,屋子里闷得慌,听说兆惠进宫了,我便过来瞧瞧。”钮祜禄氏说着转脸瞅了瞅兆惠,说道:

“昨个我还与皇上说,你回来后好好乐一乐,皇上的意思呢,等富德回来后再说,你心里怎么想?”

“回皇太后,”兆惠躬身答道:

“奴才一切听皇上的。领兵打仗本就是奴才分内的事,奴才怎敢……”

“嗯,你主子也有难处,你们做奴才的要多谅着些、多担着些才是。”钮祜禄氏说着转了个话题问道:

“方才那些奴才们议论,说你进宫还带着个人,可是?”

“奴才不敢。”兆惠心里不由一惊,进宫极是小心的了,怎会走了风声?偷眼看时,乾隆正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忙起身跪地答道:

“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那些闲杂人进宫的,皇太后明察。”

乾隆听罢,不由微微一笑,心想:

“这奴才,倒挺机灵的。闲杂人,说的好。”

“没有便是。”钮祜禄氏盯了兆惠一阵,慢吞吞开口道,“你主子年事高了,以后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往宫里带,知道吗?”

“奴才遵旨!”

“好了,你下去歇着吧。我和你主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嗻!”兆惠长吁一口气,道了声起身出了养心殿。

“皇上,”钮祜禄氏瞅着兆惠去远了,转脸望着乾隆道:

“方才奴才们议论,许是瞅错了人。不过,你以后要多注意些身子骨,便是与皇后她们几个,也不要整夜里去,你经不起折腾了,知道吗?”

“儿臣遵旨。”乾隆脸不由涨得通红,忙低头应道。

“知道便好。”钮祜禄氏挪了下身子,“你昨个晚上可是与皇后吵嘴了?她眼红红的,我问她什么事,她说没事,问奴才们也都摇头晃脑的。”

乾隆偷眼望了下那拉氏,果真一双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沉思片刻,说道:

“儿臣不敢欺瞒母后,儿昨夜是与她吵了几句。”

“为的什么?”

“这……”乾隆不知所措地揉了揉鼻子,不知该说什么。

“回皇太后,”那拉氏望了眼乾隆,开口道:

“是……是我不小心把皇上的坠子摔碎了,皇上责了几句……”说着,泪水已禁不住走珠儿般滚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一个坠子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为这点小事怄气,不怕奴才们笑话?”钮祜禄氏拉着那拉氏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向着乾隆道:

“皇上,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她性子虽直,可心够好的,你又不是不晓得,还那般责怪她?”

“儿臣知错。”

“好,事过去了就都别想着了。你和皇后聊聊,我去园子转转。”两个宫女忙上前搀着钮祜禄氏出了养心殿。

屋内复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你望着我,我瞅着你,空气也似凝固了一般。盏茶工夫,乾隆终于忍不住这死一般的宁寂,开口说道:

“昨夜朕是过了些,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

“贱妾不敢,”那拉氏望着乾隆,泪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淌,“皇上便是下旨处死贱妾,贱妾也不敢有丝毫怨意。”

“好了,别哭了。”乾隆沉默了阵,伸手轻轻抹了抹那拉氏脸颊上的泪水,笑道:

“朕怎会处死你呢?皇太后不都说你心肠好吗,朕爱还来不及呢。”

“皇上真的爱贱妾?”

“朕会骗你不成。”

“皇上若真爱贱妾。”那拉氏仰脸吁了口气,说道:

“贱妾有言说出,皇上切莫责怪。”

“说吧,朕不怪你便是。”

那拉氏咬了咬嘴唇,说道:

“臣妾知道自己老了,宫里也没几个可皇上意的人儿。皇上要纳新人,臣妾自不敢多言。只求皇上以国事为重。这样,臣妾……臣妾将来去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乾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久久凝视着那拉氏,仿佛不相识一般。良久,方开口说道:

“以你之意,朕忽略了国事不成?”

“臣妾没有此意。臣妾只是希望……”

“希望?朕知道该怎么做。”乾隆淡淡道:

“可是你让皇太后到朕这来的?”

“不是!”那拉氏望着乾隆那怀疑的目光,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但她最终忍住了。

“好了,朕不怪你便是,你去吧,朕这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

望着那拉氏的背影,乾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不明白,她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也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

夕阳西沉,一缕残阳透过窗户射进来,将屋子照得金灿灿一片。乾隆仰躺在炕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进入了梦乡。阳光下,他的脸是那么恬淡、是那么祥和。梦,是美好的东西。在那里,你可以说你醒时不能说的话;在那里,你可以做你醒时不能做的事!然而可惜的是,当你醒来时,那一切都成了泡影。高云蹑手蹑脚进来,轻轻拉了被子盖在乾隆身上。

“谁?”乾隆仿佛受惊的小兔,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高云脸色窗户纸一般白,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响头道:

“奴才瞧着万岁爷睡了,怕……”

“混账东西,就不能轻点!”乾隆冷冷说了句,瞅瞅窗外的天,问道:

“都安顿妥了?”

“嗯?”高云怔了一下,忙道:

“奴才晌午都安顿好了。”

“吃饭呢?”

“吃,不过没多少。”

“朕赐的点心呢?”

“她……她没吃。”高云瞅了眼乾隆,又道:

“奴才想她许是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方才叫了个回民厨子努倪马特,专门为她做。”

“嗯,很好。”乾隆说着蹬了鞋便往外走,高云见他要出去,忙道:

“万岁爷歇着,奴才去唤她过来。”

“不用。”乾隆一边说,已出了养心殿。一股微风吹来,袭得他激灵一颤。高云忙取了件袍子与他披上。

“她穿什么衣服?还是那身?”

“嗯,奴才送过去的衣服,她连看也不看一眼。”

乾隆站住了脚,怅怅望着远处,似乎在捉什么,又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几个外省大臣刚从军机处出来,兀自说笑着,见乾隆站在不远处,以为他要去军机处,忙止嘴侧身跪了给他让道儿。乾隆却瞅也未瞅一眼,仿佛要驱尽心中郁气似的吁了一口气,抬脚径自向北而去。

香妃被安置在坤宁宫东边的偏殿里,这里平素不住人,本极是荒凉,然而经过一夜的整顿,却已是大异于昨昔。乾隆站在门口仔细审视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玉瞅着乾隆进来,便欲行礼。却被乾隆摆手止住。由于光线较暗,屋内已点起了红烛。香妃背朝外伏在八仙桌上用笔写着什么。乾隆见她专心致志地写着,似乎没发觉自己进来,摆手示意众人不要作声,自默默站在了香妃身后。

那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放着幽暗的光泽,那纤弱的腰肢随着胳膊的移动左右晃动,那阵阵的异香不时地扑鼻而来,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乾隆浑身的血沸腾着,他的心头泛起一股热浪,一股妒火、一股欲念。

他的胸中如春雷滚过,一震再震。他终于禁不住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香妃犹如电击了一般,猛地转过身,手已从袖中掏出了一柄柳叶短剑。

那是一柄锋刃尖利寒光闪闪的宝剑!

“你……”乾隆不由得面色苍白,连退了两步。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一惊,高云大声喊道:

“来人!下她的剑!”

“谁敢靠前?”香妃冷笑两声,轻轻抬手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脸上挂了一层霜般冷峻,说道:

“我就死给你们看!”

“都退下!”乾隆定了定神,冷喝道。

“皇上,她……”高云望着乾隆,烛光下额头上的冷汗闪闪发光,喃喃道。

“都退下!”乾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知道吗?”

“嗻!”

屋内恢复了平静。香妃两只原来美丽迷人的眼睛里闪射出两道残星一般的寒光,落在乾隆的脸上:

“你以为这样便显得你英雄?这样便可以使我答应你?告诉你,做梦!”

“朕没有这么说,朕也没有这么想。”乾隆久久地端详着她,良久,方淡淡一笑地说道:

“你把刀放下吧,朕不动你便是了。朕可以告诉你,凭那把刀还杀不了朕,你信吗?”

“我信。”香妃冷哼一声,说道:

“但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乾隆沉吟片刻,说道:

“不,你不能死,你是朕见过的最要强的女子,你这份胆魄,朕十分钦佩。朕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会让我死?你拿什么不让我死?就是我那些兄弟姐妹们的生命吗?”香妃说着坐了下来,“堂堂天朝皇上,真龙天子,居然用这等办法要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太威风了!你太了不起了!”

乾隆的脸禁不住涨红了:

“霍集占真的待你很好吗?他能给予你的,朕给你;他不能给予你的,朕也给你!难道朕不及他吗?”

“皇上,”香妃第一次用了“皇上”两个字,“在你的心中,霍集占是逆酋,是叛匪。但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汗爷、永远是我最爱的人!这便是感情。我的感情已全部给了他,你不要再费力了,一切都无济于事,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听着“皇上”二字,乾隆的心中似乎有了一线希望。良久,只听他喃喃开口道:

“不,不会的。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皇上,我虽生于边疆,却也闻得皇上圣名。”香妃望着发呆的乾隆,淡淡道:

“皇上切莫为了我坏了一世英名,不值得的!”

“不!朕一定要把你拉回朕的身边!”

“不可能的。”

乾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夕阳早已没入了地平线下,远处几点寒星已悄悄地爬上了天际。乾隆仰脸望着天,久久地一动不动,他不相信,他赢不得她的心!

一双红烛,荧荧而燃。不知什么时候,烛泪无声地滑落下来,鲜红透亮,晶莹得像泪。香妃呆呆站在窗前,望着那渐渐消逝在黑夜中的背影。

“娘娘,”祁玉心里兀自揣了个小兔般怦怦直跳,“天凉了,您……”

“哟。”香妃转身踱回床前,望着祁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几年了?”

“祁玉,六年了。”

香妃淡淡笑了笑,说道:

“你是不是心里怕,怕我会伤了你?”

“不是。”

“那你怎么身子发抖?冷吗?”

“不是。”祁玉瞅了眼香妃,脸上已没了先时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杀气,方定神道:

“奴婢是怕娘娘方才伤着万岁爷。”端了碗参汤递了过去。

香妃接过碗,微微呷了一口,笑道:

“是怕我伤了他,你们都受连累?”

“才不是呢。”祁玉哼了声,“奴婢是万岁爷救回来的,万岁爷便是让奴婢死,奴婢也会心甘情愿的。万岁爷人好,心更好,娘娘却……”

“真的?”

“奴婢骗娘娘做甚?奴婢家遭了水灾,父母全被洪水冲走了,奴婢后来给人家唱小曲,那老爷想使坏,是万岁爷派人将那厮揍了一顿。后来万岁爷看我可怜,便将我带回宫里。”

“好了,我相信便是了。”香妃望着祁玉泪水流了出来,笑道:

“怎的便哭了?和秋菊一个样。”

“秋菊?她是谁?”

“我的贴身丫头,”香妃叹了口气,“如今也不知怎样了。”

“娘娘不必叹气,赶明奴婢给万岁爷说声,让她们都进来陪着娘娘。”

“不,不要!”香妃摇了摇头,“我迟早都要去的,她们跟着我,会拖累她们的。你……你向你家皇上说说,不要难为她们,她们都和你一样,是苦命人。”

“哎,奴婢赶明儿就去说。”祁玉沉思片刻,说道:

“娘娘,万岁爷可好了,你便……”

“不要说了。”香妃苦笑了声,“你还小,你不懂的。好了,你歇着去吧,这用不着你了。”

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遍了紫禁城,四下里一片泻金流银的辉煌世界。香妃熄了灯,坐在炕上。轻柔的月光隔窗沐浴着她的全身,久久地一动不动。

养心殿里鸦雀无声,仿佛连香与烛的默燃声也听得见。东暖阁炕上,乾隆散穿一件酱红绸面夹袍,腰间束着黄绉绸褡包,半斜着身子懒散地偎在大迎枕上。他看上去精神十分疲倦,眼圈暗里发黑,脸色苍白中带着灰青色。几个月了,他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逗她快乐,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心仿佛是金刚石般,任你再大的火也燃不化它。案上的奏折堆得小山一般,但他没心思看,他的脑子里只有她,那个可望而不可得的回部女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转了个身,侧脸望着窗外。茫茫天穹上几颗星星已露了笑脸,似乎也在望着他,在嘲笑他。不,我是真龙天子,我能得到我想拥有的一切,我能挽回她的心!你敢笑我?我杀了你,杀了你!一团黑云慢慢地移过来,掩住了那几颗寒星,乾隆笑了,他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乾隆淡淡问道:

“高云吗?”

“是奴才,万岁爷。”高云脸上热汗直往下淌,闻听忙打千儿道:

“奴才罪该万死,惊扰了万岁爷……”

“现在宝月楼修得如何了?”乾隆依然没有转过身,“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吧!”

“回万岁爷,明日宝月楼便可以完工。”高云偷偷地擦了把汗,说道:

“那边公爵额色尹、图尔都、台吉玛木特、田六伯克以及霍集斯等人都已经奉旨住了进去。”

“那乐师与工匠呢?”

“从叶尔羌移来的乐师与工匠昨日已经到京,内务府立即审查,今天早上也住了进去。”

“好,办得很好!”乾隆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看了高原一眼,继续说道:

“礼拜寺也要抓紧一点儿,朕写的《敕建回人礼拜碑记》就放在桌子上,你拿去给纪晓岚看看。”忽然,乾隆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

“不用了,你宣他进宫吧。下去之后你与玉儿二人到内务府各领五十两银子。”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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