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见,你可还真是这般潇洒呢。”
一道清亮的嗓音在偌大的书房中响起,寂静的屋中忽然间显得有些突兀。慕容子息一愣,抬头去看的时候,却是只看到了一道青色的人影从屏风之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青丝飘扬,长衫玉立,眉眼中带着一抹清淡的光芒,温润如玉。正是方才在屋中的南浔。
不过恐怕也只有慕容子息知道,眼前这人,外表与内心,是两个极端的人。
南浔看着站在书桌前那个红衣少年,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慢慢的向前走来,每走一步,心中的心绪变化,都不一样。
“师兄你当真还是如过去一半,温文和善呢。哦,不对。”说道这里,南浔却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处带了一丝轻蔑的笑意,道:“你哪里还是师兄,分明就是皇朝的太子殿下呢。”
一句话中,却是带了一丝细微的嘲笑之意。
而奇怪的,却是慕容子息的态度,他倒是一句反驳都没有,一双凤眸只看了看南浔,沉默半晌,才道:“看来寻我的这位故人,还当真是你。”
“你是我又是谁?”南浔挑挑眉,仿佛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一般,道:“师兄你隐居风城,此番又要前去苗疆,作为是滴,我怎么能不前来偶遇你呢?”
“偶遇?”慕容子息咀嚼这两个字,冷淡一笑,道:“恐怕是想着,怎么弄死我吧。”
“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南浔轻轻笑道,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书桌的面前,道:“我又怎么会,想要害死师兄你呢、”
声音十分轻柔,可在慕容子息听来,却仿佛是能够勾人的利爪,抓的他有些不得安宁。
慕容子息没有继续答话,低头的一瞬间却是在书桌的一旁,看到了一副半掩着的画卷,似乎是时间有些久了,那画卷上的纸都有些泛黄了,可是慕容子息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幅画,伸手将盖在画上的东西拂去,露出了画卷的原本样貌。
南浔一惊,眸子瞬间睁大,想要去拦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只见画上的女子,身着青衫,细长手指中轻握着一把纸伞,小桥流水人家中回眸的一瞬间,带着些微痴缠与梦幻,让人的心,瞬间落在了这画中人的身上,再难以离开。
果然,这往事,还是要被提起的啊。
画卷大大方方的落在了二人的面前,慕容子息与南浔都有些沉默,本就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变的更加诡异起来。
半晌,一声轻笑响起,清亮的眉眼中似乎都带了一丝的嘲笑,南浔转头看向慕容子息,道:“师兄,这画上的人,想必,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说完,眼神却是朝着屏风后的某一处看了看,嘲弄之意可见一斑。
慕容子息盯着那画上的人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默默的道了一句:“我倒是没有想到,三年过去,你还是会这般怨恨我。”
“不,我从来都没有怨恨你。”南浔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生硬,道:“我只是厌恶你罢了,若不是你,清音也就不会死。”
旧事重提,听到清音两个字的时候,饶是淡定如慕容子息,有不由得有了一丝的震动。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石子,泛起了层层的涟漪,再难以恢复安宁。
半晌,慕容子息才轻轻开口道了一句:“她的死,责任确实在我。”
“在你?”南浔讥笑一声,道:“唐唐皇朝太子,隐姓埋名来到风陵山学艺半年。却没想到引来杀身之祸,若不是清音替你挡了一剑,恐怕皇朝太子,此时早就是身首异处了。”
一字一句,字字戳在慕容子息的心上。
这本就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一件事。三年前他曾拜入极乐山庄学艺,在庄中也遇到了同样是前任庄主关门弟子的清音与南浔。而当时自己一心只为学艺,虽然看出清音对自己有意,却只能装作不知。若不是那一日有仇家上门寻仇,清音替他挡了一剑命丧黄泉,恐怕今日,也就不会是这样兄弟反目的结局了。
提起此事,慕容子息也只剩了无奈。
“清音当时有意与你,你却装作看不见,堂堂一朝太子殿下,可真是有趣的很。”南浔一双眼眸定在慕容子息的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女的相貌深深的印在慕容子息的心上,一颦一笑完全挥之不去。三年前的那场恶战,也成了慕容子息心中永远的遗憾。
“你倒是长情的很。”慕容子息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南浔,道:“若不是你偷偷放消息给我的仇家,清音又怎会轻易丧命?”
这一句话仿佛重锤一般打在南浔的身上,一字一字的都似乎能够要了他的命,半晌南浔却是冷笑一声,轻轻抬起手腕,宽大的袖子中却是猛然飞出一件物什,快如疾电般的朝慕容子息袭去,慕容子息伸手一挡,却只觉虎口处传来些微疼痛,定睛一看,却只见那一黄白相间的小蟒正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双尖牙咬在了自己的虎口处。
那蟒花纹极为漂亮,一双湿润的眼珠如有灵性一般回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松开了牙,老老实实的缠绕在了慕容子息的手臂上。
慕容子息挑挑眉,看了一眼黄金小蟒,道:“这玩意儿,你竟然还留着。”
听到这一句话,小蟒似乎有些不满,狠狠的缠了缠慕容子息的手臂,慕容子息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发现那小蛇紧紧的缠绕,不由得说道:“松开,下去。”
声音中都带了一丝的无奈。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小蟒似乎是能够听得懂人话一般。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却还是慢腾腾的从慕容子息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这小蟒本来就是你的,我只不过是将它还给你罢了。”南浔看了一眼那黄金小蟒,转身离开了书桌,坐在茶桌面前,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慕容子息伸手摸了摸那黄金小蟒,道:“死莲,是你做的吧。”
这一句话打破了二人之间看似平淡的气氛,瞬间变的风起云涌起来。
“呵……是我。”南浔倒是大方承认了,眼神瞟向慕容子息,道:“是我又如何?”
“师父说过死莲能让人起死回生,你倒是真的相信了。”慕容子息眯眯眼眼睛,放开手中的小蟒,靠在书桌前。
“怎么,看起来师兄你倒是不信呢。”南浔轻啜了一口茶,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道:“其实何必拐弯抹角说那么多,燕家老爷身上的毒,是我下的,那个苏家大小姐脸上的蛊,也是我下的。”
“哦?”慕容子息却似乎并不意外,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承认的这么快,若我猜的没错,燕家的镇宅之宝,飞鸾玉,你早就取走了吧。”
“没错。”南浔点点头,大方承认了。
“这飞鸾玉可以以血换血,以血养血。倒真是个宝贝。”慕容子息挑眉,继续道:“只不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睥睨珠,你现在还没有得到吧。”
“是。”南浔一笑,看了一眼漂浮在青瓷茶杯中的茶叶,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丫头会把睥睨珠藏得这般好,当真是我有些失策了。”
果真是执念逼人。
慕容子息眯了眯眼睛,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是骗你的么?”
“不可能!”南浔听到这话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猛地一下子站起了身,朝着慕容子息走了过来,眼眸冷冷的盯着慕容子息,伸手就将他的衣领抓了起来,细白手指上青筋突起,恶狠狠的说道:“师父才从来都不会骗我,师兄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慕容子息仍旧是维持着南浔抓着自己的姿势,道:“为了清音,你倒是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清音醒过来,恐怕也会不得安宁。”
“呵……”南浔冷笑一声,却是忽然转了话题,道:“听说师兄身边,有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叫做李小九吧。”
这一句话彻底惹得慕容子息变了脸色,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瞬间燃起了一丝的阴暗,道:“你想怎么样?”
语气中带了十足的阴沉。
“果然那个丫头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南浔冷眼看了他一回,却是凑近了继续道:“师兄,你说,我要是杀了那个丫头,你会怎么办?”
一阵冷笑在慕容子息的耳边响起,慕容子息登时眯了眯眼睛,手指猛地一翻,两人之间位置瞬间对调,慕容子息捏着南浔的衣领,全然不复之前冷静自持的样子,道:“与我来说,你杀再多的人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敢动李小九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这一句话中威胁十足,让南浔的眸子一阵紧缩,半晌,南浔冷笑一声道:“师兄,若是那个丫头知晓清音曾经委身于你,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像你这样冷静呢。”
“你胡说什么!”慕容子息顿时怒极,手臂用劲儿的时候却是被南浔一个空子躲了过去,轻巧般脚步退后,落到了一旁的屏风之前。
“师兄,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南浔,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阴涔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慕容子息却是觉得他话中有话,却只见南浔伸手将屏风推开,被五花大绑的李小九顿时出现在了慕容子息的眼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只剩了惊讶。
“呵,师兄。学艺之时你的轻功便不如我,今日,恐怕也是如此了、”说话间,南浔拉扯起被绑在凳子上的李小九,如蛟龙出海一般的身影闪过窗旁,抱着李小九就破窗而出,瞬间消失不见了。
慕容子息想要伸手拦截却是为时已晚,看着消失在密林里的南浔,慕容子息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慌,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心头炸开。
若是此番李小九有什么差错,这极乐山庄,就算是当初他拜师学艺之时,他也一定要亲手毁了它。
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