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隐约有琴声传来。细细听了一会儿,鸢萝确定是师父的琴声。可今天这琴弹的委实有些奇怪,不似平日行云流水般从容,琴瑟铮铮中透着一丝杂乱,似在无言的宣泄抚琴者心中的苦闷。
思忖间,她已走至云歌身后。
琴声戛然而止。
云歌淡道:“萝儿。”鸢萝绕至他面前,却发现云歌面色潮红,眼神有些迷离。低头一看,果然,一个空的酒壶滚在一旁。
“萝儿如何知道为师在这里?”云歌缓缓起身,身子有些摇晃。“是在观尘镜中看到的。”鸢萝如实回答。
云歌身子猛的一颤,回过头来揽住她,定定的看着她,眸子亮如繁星。“观尘镜?”云歌声音有些颤抖。鸢萝有些疑惑师父这反常的举动,小声道:“是……”
话音未落,已被封殓入喉。云歌手一紧贴近她,唇毫无预兆的贴了上来,带着浓郁的酒香,辗转厮磨。时间仿佛骤然停止。鸢萝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仿佛至身云端,周身软绵绵的做不出任何动作。师父……师父竟然……思忖间,她不受控制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云歌眸光骤然加深,回身将她紧压在树上,舌尖撬开她的牙齿,舌却在侵入之后变得温柔,细细的探索着每一寸芳香柔软,引着她缱绻缠绵,呼吸也似被完全的揉碎,而后又火热的融合到了一起。
许久,云歌微喘着移开唇瓣,鸢萝恍惚的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浓郁桃花酿香气,低声开口:“师父……”
“云歌。”云歌温声纠正她,眸子缠绵的绞着她的身影,温柔得如那月亮溪中的水。
“云歌……”鸢萝别扭的开口,“那观尘镜……”
云歌眼中有着隐隐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观尘,亦可观心中所系之人。”
鸢萝怔怔的看着他……
心中所系……原来……
脑中回放着那日云歌倒在天雷下的情景,心中仿佛万蚁嗜心。当时只道是仅仅为师徒之间的情谊,原来……
鸢萝了然。
可是……她看了看他的额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云歌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伸手紧紧拥住了她。
鸢萝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呢喃。
“即便不做仙,那又如何……”
幽冥界,冥王宫。
幽暗的宫殿中,诡异的烛火明明灭灭的闪动。
冥姬斜靠在美人塌之上,静静的注视前方起伏波澜的水幕。水幕之上映出了一幅旖旎的画面,花开灼灼,灿若烟霞。树下二人忘情般纠缠不休,那嫡仙般的白衣男子痴痴的望着怀中的人儿,神色温柔,缓缓开口:
“即便不做仙,那又如何……”
即便不做仙,那又如何。
温柔如水的话语如轻烟般缭绕在明灭的烛火间,淡淡回响。
冥姬倏的挥袖打碎那旖旎的水幕,水滴如碎冰般散落一地。
“好一个不做仙又如何……”冥姬幽幽的开口,语气间透着绝望。她缓缓把玩着小指上一枚碧绿尾戒,一双狐媚美目险险眯起:“那我便成全你!”
明月寨。
快乐的日子仿佛总是过的特别快。鸢萝坐在竹楼的台阶上,看着寨中忙碌的男男女女,数了数手指头,算起来来到这里已经好多天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声响,一个人影卷着淡淡的檀香在身边坐了下来。鸢萝转过头,目光暖暖的看着来人。
云歌浅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鸢萝狡黠笑道:“看别人忙碌也是一种乐趣。”
云歌轻笑,不再言语,直静静的看着前方。沉寂半晌,才缓缓开口:“萝儿……”鸢萝转头看着他。
“那日之后我便一直想问你这堕仙蛊你是如何知晓的?”云歌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那晚……昆仑山树林,我正巧也在……”鸢萝嗫嚅道。
云歌目光一紧,却没再说什么。
桃桃在不远处跟阿桑嬉闹着,几个孩子围着桃桃不停嚷着什么,桃桃忽的化成毕方,阿桑扭捏着,还是爬到桃桃背上,桃桃一飞冲天,惊得阿桑尖叫连连。那些村名停下手头劳作,抬头望向天空,不时指指点点。
鸢萝支着下巴看着他们,心里涌起淡淡的渴望,如果这般生活,那该多好……
一股大力传来,云歌将她揽入怀中,鸢萝脸一红,还是乖乖趴在他的胸口,指尖抚弄着他白洁的衣襟,心绪起伏不定。这一切来得委实突然,却又那么自然自在,想起五年前……
那时的云歌,清冷自在,与世无争,也许是自己的到来打破了碧落山的宁静吧……鸢萝遥想着,五年,没想道却是这个结局……自己跟师父,这是爱情么?爱,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一想到师父为了自己受那冥姬一击,鸢萝心里泛起一股痛楚,却又夹杂着一丝丝甜蜜……这就是付出么?
云歌似已沉浸在这一瞬间的幸福中,轻轻梳弄着鸢萝的秀发,鼻间嗅着那淡淡的幽香,双眸中清亮明丽,唇角微微一勾起抹笑。
一阵翅膀的扑棱声,桃桃落在竹楼在,上面的阿桑惊魂甫定,战战兢兢爬下来,一个趔趄,秀美的小脸煞白煞白。桃桃复幻成小人,一脸得意的笑:“怎么啦阿桑姐姐,好玩么?”
阿桑拍着胸脯:“吓死了!”远处那些小童跑过来一脸崇敬地看着桃桃,然后七嘴八舌问阿桑在天上有没有好玩的。
桃桃蹦跳着上楼:“妈妈,咦,师公……”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吐吐小红舌头,做个鬼脸,然后又跑下去跟那些小童玩耍。
“师父……”
“云歌!”云歌拍拍她小脑袋,温柔纠正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以后唤我云歌吧!”
“嗯……云……”鸢萝总感别扭,喊了五年师父,拜了五年师父,学了五年师父,到最后竟然没有了师父,自己想想,委实滑稽的很。
“萝儿有话就说吧!”云歌端起她的秀庞,轻轻在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啄了一口,鸢萝一阵酥麻,脸上布满酡红,忸怩一阵,还是问了出来:“师……云歌,那堕仙蛊,无碍么?”
云歌身子一僵,鸢萝感觉到了,顿时一阵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良久,云歌才淡淡道:“萝儿,以后不要问了,好么?”
鸢萝木然点点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入夜。
一个红彤彤的团子在鸢萝床上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鸢萝无奈的走过去提起了那正玩的欢畅的小人儿:“桃桃,回自己房间睡去……”
桃桃挣扎着站起来,嘟着红艳艳的小嘴,软软的嚷嚷:“不嘛!我就要和妈妈一起睡!”
鸢萝黑着脸看着无赖状的桃桃,打算以气势取胜。谁知桃桃却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水星星的眨了眨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泫然欲泣的看着她。鸢萝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把你的被子拿来……”
桃桃欢呼一声重新跳上了床。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的黑,鸢萝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向桃桃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阵异香袭来,鸢萝皱了皱鼻子。
“呵呵……”一声柔媚入骨的娇笑传来。鸢萝恍然抬头,却在看见来人之后厌恶的扭头想要离开。谁知那人却再次堵住她的去路。
“你来干什么。”鸢萝淡道,表面上极力保持镇定,心里却极其厌恶,就是这个恶女人,伤了师父,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过鸢萝也猜得到因爱成恨的道理,虽然不晓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现在师父不爱她,想来她也有些可怜。
冥姬没有说话,却突然轻笑着伸出指尖触了触鸢萝的唇,随即嗅了嗅指尖。鸢萝被她一系列的动作整的有点懵,却听她媚声道:“云歌的味道么……”
鸢萝愣了一下,好甜蜜的两个人。冥姬幽幽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云歌中的是什么毒。”
鸢萝一滞:“那又怎样?”
“呵呵……”冥姬朱唇轻启,“为了你,云歌竟要放弃仙的尊严。你认为,值得么?”
你认为值得么?
仿佛一声响雷,劈碎了鸢萝所有的幻想。她喃喃道:“我不知道……”心仿佛被万千银针扎穿,疼痛的无以复加。那堕仙蛊,真的没救么?他为了我,放弃仙的尊严,这一切,值得么?值得么?鸢萝的脑中轰乱一片,为了我,值得么?鸢萝脸色惨白,只觉摇摇欲坠。
冥姬满意的一笑,美目阴冷的注视着她:“千百年的修行,才换来他如今的上仙之位。如果要为了你放弃……”
鸢萝深吸口气,冷冷的注视着她:“你想怎样。”
“只要心爱之人消失,堕仙,便不能再威胁到他!”娇媚的声音,平静的诉说着残忍的内容,冥姬逼近一步,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消、失!”
鸢萝踉跄后退一步:“不……”
冥姬眼中笑意愈深,冷光乍现:“诛仙台,想必你早已听说过。仙人跳下去,即使仙阶高的,也会被诛掉一半修为……”她森然一笑,“凡人么必定是灰飞烟灭!”
鸢萝身子猛然一颤,拼命的稳住身子,眼中的痛苦却遮掩不住。那不是怕死的神情,而是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永远分离的痛楚!那不是为了生命消逝的惋惜,而是为了不能长相厮守的怨恨!
目的达到,冥姬满意的注视着鸢萝痛苦的表情,娇笑道:“考虑好了,就来这里叫我,我自会带你去。记住,一中堕仙蛊,三界无退路!”说罢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
鸢萝静静的看着冥姬消失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