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风掠过,身子便被一股大力紧紧拥在怀里。还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舒适。鸢萝昂起头,看着凤无夜那略显憔悴的脸庞,不由得喜极而泣。
凤无夜声音软绵绵,“小不点,你可知这几日有多难熬么?”鸢萝拼命点头,心说我又何尝不是难熬?表面上若无其事,跟着众人一起嘻嘻哈哈,可是一见凤无夜,内心所有忧愁、凄苦,仿佛火山喷发般逬将出来,情难抑制,泪水奔涌而出。“你瞧你瞧,哭鼻子可就不漂亮了哦!”凤无夜轻试着她的眼泪,忽然伏下头,鸢萝不由闭上双眸,他的唇温热划过她的眼窝、脸颊、耳垂,鸢萝浑身颤抖着,终于迎上了他那火热的香唇。
良久,鸢萝忽然记起旁边还有一堆人呢,羞涩推开凤无夜,却仍旧赖在他怀里。桃桃傻乎乎站着,鸢萝冲他招招手,“来,妈妈抱抱!”桃桃扭捏着,还是忍不住蹭过来,鸢萝一把拉过,摸着他那小红脑袋笑道:“两天不见,我们家的桃桃长高了哦!”桃桃却趴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妈妈,爸爸欺负我!”
“嗯?”鸢萝沉着脸回头,凤无夜一脸尴尬的笑,“他欺负你什么了?照实说,妈妈给你做主!”桃桃捂着小脸蛋,从指缝里偷望凤无夜一眼,“爸爸让我给他捶背!呜呜……”
“别瞎说!”凤无夜叱喝,鸢萝瞪了他一眼道:“好你个山鸡,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家桃桃,你真当他是丫鬟啊!以后你要每天给本仙子捶背,哼哼~”
凤无夜立时没了脾气,桃桃开心地爬到鸢萝耳边悄声说:“妈妈,我吃鸡爪时,爸爸让我捶背,我就把手上的油全都抹到他后背了,嘻嘻!”鸢萝一听也是大乐,决定回去以后好好犒赏一下桃桃。
看俩人亲热的差不多了,吕半仙咳嗽一声,“这位公子是……”鸢萝立马甜蜜的介绍:“这就是玉帝的九皇子凤无夜,相当神仙找他就行!”
噗通,山神先下跪了,“宣城山神叩见九殿下,祝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无夜的脸色黑了黑,桃桃快语道:“怎么你也说这句呀!我爸爸都一千零一岁了!”
山神又是慌忙高呼:“祝九殿下一千零一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无夜的脸色彻底黑了。
宣城旧址,杂草丛生,偶尔可见残垣断壁,远处的地鼠探头探脑,看见生人,旋又钻回洞里。鸢萝依着凤无夜,静静看着这一切。忽的,想到了什么,“当年杀魔与冥姬一战,你应该知道吧~”鸢萝问道。
凤无夜嗯了一声,不再言语,鸢萝抬头一看,却见他的眼神凄迷,不知在想些什么。拉拉他衣袖,凤无夜反应过来,无意义的笑一下。“想什么呢?”“没有,只是感慨命运无常,偌大的城镇,瞬息化为齑粉,连佛祖都无可奈何,你说这命运之神有多可怖!”
“睥睨天下的九皇子也有怕的么?”鸢萝挪揄道。
“怕!当然怕!”忽然被他拦腰抱起,鸢萝惊呼一声,远处跟吕半仙玩得正嗨的桃桃往这边瞅了一眼,又自顾玩去了。“我怕这个你小不点,怕你笑,怕你哭,还怕--”看着他那坏坏的眼神,鸢萝心神激荡,这桀骜不驯的九皇子,自从认识我,便多了许多牵挂和羁绊!是幸,亦或是不幸耶?
深深的一吻,凤无夜腾开手在自己怀里摸啊摸,摸出一块石头。鸢萝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两块石头,还记得让他给她打造一个趁手兵刃呢。却见他手里这块石头赤红如血,“小不点,还记得么?这是我五百年前涅磐之时幻化出的玄火玉,遇到危险的时候紧握住它,我会感应到的,以后我就不用四处找你了--唉,前世送给过你一次,希望这次可要永远保留!”说罢轻轻挂到鸢萝脖子上,鸢萝轻轻抚摸,触手温润,细腻如脂,手感果然跟石头大不相同。
“山鸡,我去过幽冥界!”鸢萝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凤无夜在她额头深吻一下,轻轻放下她,“不用担心,那个连公子的阴毒已被风流神治好,还做了风流神徒弟呢!”
“不,我是说,我……我见过月老!”鸢萝不知道该不该说,舌头有些结巴。凤无夜明显颤了一下,还是笑着说:“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找月老么。”
“我……我见到云歌的记载了!鸢萝与云歌……”
“别说了!”凤无夜猛的打断。
“我想找云歌!”鸢萝还是说了出来。
雀逸辰与繁槿紧张的望着不远处那少年,繁槿一想到刚才颠鸾倒凤,不觉脸红红的瞪了雀逸辰一眼,心道不知有没有被那小子看到。
那书生对着草坑唠唠叨叨,听了半响,两人不觉哑然失笑,原来书生在对着草坑背书,什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什么“宁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繁槿拉拉雀逸辰,悄悄走到书生后,那书生正背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三人俱皆大叫。
书生指着两人:“哦!原来是你们!--记着没?在镇上,你俩撞我一下哈~”
繁槿跟雀逸辰睁大眼,怔怔瞅着书生说不出话,良久,繁槿才指着他:“你,你……”
书生低头看看自己,一袭雪白长衫,一尘不染,脚上是新买不久的布鞋,就是鞋面有点泥巴。不解的抬头看着繁槿。
“你,你是云歌?!”繁槿失声大叫,淡紫色双眸紧紧盯着书生。雀逸辰紧闭双唇,冷冷地看着书生。
“我?我是云歌?”书生指着鼻尖暖暖一笑,“我不是云歌,我叫云阳,你们也可以叫我云阳书生--我的书法很好的,全国排名第三!”说着还伸出三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认真比划着。
细看下,这书生跟云歌却有几分神似:蝶翼般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映出漂亮的扇形剪影,雪白的肤色,淡粉色的薄唇。眉宇间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脱俗,如清冽的泉水,让人不忍亵渎。而那剑眉下的一双眸子,更是漆黑如子夜,璀灿若星子。只是,云歌一向冰冷傲骨,极少言语,予人冷冰冰之感,而这云阳却是温和的多,言谈之间顾盼神飞,偶尔来句粗言野语,全非云歌那盛气凌人。
“他不是云歌!”雀逸辰冷冷道。繁槿犹自不信,那忧郁的双眸,那淡雅的薄唇,那令她魂牵梦绕、思念了千百次的云容月貌,却说不是他本人?
忽然抓住书生的双肩拼命摇晃,“说,你到底是谁?”被摇得晕头转向的云阳一把挣脱繁槿的双手,远远跑了几步,这才喘息着说:“你这姑娘太不斯文了,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云歌,我是云阳,你们到底是谁呀?”
“你不认得我了么?”繁槿的双眸流露出哀伤,“我是繁槿啊!”
云阳摇摇头,“我认识的女孩子只有隔壁的阿芳和邻村的阿兰,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听说过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是么?”繁槿的眼神迷茫了,云歌,云歌怎会不记得她?“我要你,一生一世!”耳畔仿佛传来云歌遥远的承诺。--是了,云歌现在是凡人,自然不记得她了。
“你的前世,可还记得?”繁槿问完这句话,心里一片冰凉,明知道就算他是云歌,前世的事,又有谁能记得?“前世?”云阳搔搔脑袋,那挽起的发鬓被他挠得有些乱,“我妈妈说我前世是头大母猪!”
繁槿闭上眼,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明知道他是凡人,为何还如此激动?难道三百年的时间,还冲刷不了情思之苦么?这么做,对得起雀逸辰么?
“还不滚!”这是雀逸辰对云阳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云阳见这俊俏小生脾气暴躁,不知哪里惹恼他了,吐吐舌头,自言自语道:“撞了人也就罢了,还对人这么凶,有失君子之风,哎呦--”却是不小心又掉到草坑里了。爬将起来,冲雀逸辰做个鬼脸,飞一般逃走了。
“他不是云歌!云歌已经死了!”雀逸辰冲着繁槿大吼,拳头捏得生疼,指尖已经扎到肉里。
“是么?他已经死了。”繁槿喃喃道,恍惚中,看到了云歌飘然而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花,“送给你的,美么?”美么?这世间真的美么?繁槿眼前一黑,缓缓倒地。
雀逸辰轻轻抱起繁槿,爱怜的望着怀中的美人,皓齿蛾眉,花颜月貌,尽态极妍。只是这美人儿方才还为那个陌生人伤心,他就那么值得么?雀逸辰的心隐隐作痛,忽地仰天长啸,腾空而起,化身孔雀,直冲云霄。半空中,飘然落下一片五彩缤纷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