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掌声,响起一阵爽朗的笑,紫髯老者抚髯而入,“好一个正人君子,哈哈哈!”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云阳有些怒气望着紫髯老者:“梅先生,云阳只是路过贵地,借宿一宿,未料竟是这般待客,云阳消受不起,告辞!”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老者挥挥手,两个丫头吐吐舌头,冲云阳做个鬼脸,转身跑出去。“云公子何须动怒哇!老夫只是有意试探之,没想到云公子乃是真君子,坐怀不乱,佩服,佩服!哈哈哈!”
“这却是何意?”云阳怒气未消,心说这玩笑开得过大,自己并非寻花问柳之徒,况且少年时老爹给他指腹为婚,许了一房媳妇,虽然指的那腹后来生了个大胖小子,两人结为异性兄弟,但这也不能成为放纵的理由。
“久闻云公子书法了得,今日便让老夫见识见识如何?”梅老者岔开话题,吩咐一声,“来人,笔墨伺候!”闻声进来两个家丁,捧来笔墨纸砚,想是早有准备。
云阳嘴里哼了一声,心下却是颇为受用,这荒野村郊都有人知道,想来自己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金钱美女不怎么重要,这“书法家”的名誉却是万万舍不掉。
梅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云阳怒气渐消,心说自己好歹是个客人,主人安排美女伺候也是一片好意,再不赏脸可就有失君子风度了。当下双手一拱:“如此这般,小生献丑了!”
七夕宅虽在荒郊,用的毛笔却是有着“笔颖之颖技甲天下”之称的湖笔,砚台也是天下四大名砚之首的歙砚,而墨则是被称为“墨中神品”的“狻猊”墨,相传是由“墨仙”潘谷所制,至于纸,更是具有“纸寿千年”之誉的朝贡宣纸。云阳有些咂舌,这笔墨纸砚任一样都是价值千金,自己老爹穷一生所积蓄不过买得半块墨,这七夕宅安居僻壤,却是样样具备,实是有些古怪。
云阳好写书法,见了此等宝物自然比见了美女更心动,当下也不管古怪不古怪了,提笔稍一酝酿,便刷刷刷写了四个大字。狻猊墨香扑鼻,混合着宣纸独特的檀香味,顿时令这小小客房香味浓郁,沁人心脾。
梅老者接过一看,宣纸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但见这四字笔酣墨饱,颜筋柳骨,行云流水,雄鹰展翅,气吞天下!
“好!好!”梅老者捋着紫髯啧啧称赞,“好一个‘龙飞凤舞’!云公子书法名不虚传,字如其人,看来云公子这次注定要勇夺三冠,独占鳌头,一展抱负啊!哈哈哈!”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云阳纳闷,这七夕宅的主人如此喜欢笑,也不知是真赞扬还是假恭维,只好客气的拱拱手:“梅先生谬奖了,小生只是信手写写,倒是贵主人的笔墨纸砚样样至宝,想来您也是书香门第。”
“没落了,没落了。”梅老者摆摆手,“老朽也是爱才之人,云公子倘若喜欢,尽管拿去,算是老朽的一点儿心意!!啊,不用客气,呵呵呵!”
云阳自然是不客气,可惜老爹教过自己“非己之利,纤毫勿占;非己之益,分寸不取”,无缘无故收取人家馈赠,当然是不礼貌的行为,就算心痒痒手痒痒,这文房四宝是万万不能要滴。
“多谢梅先生厚爱,只是无功不受禄,小生叨扰多时,还是告辞了!”云阳心底总感觉这七夕宅怪怪的,自己这无名小卒,又是美女又是宝物的,莫非是老爹在天之灵保佑,遇上了贵人?不对不对,自己没财没貌!呃,相貌还是可以的……反正趁着天尚未黑,还是早早溜之大吉。
“暧,云公子莫急,这天色已晚,暂住一宿也无妨,老朽打扰多时,这水都凉了,我让丫鬟们再换些热水,云公子好好沐浴,今晚咱们开怀畅饮,喝个痛快,哈哈哈!”梅老者说完也不等云阳回话,捋着胡须大笑着出去了。
云阳苦笑一下,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沐浴后,换上准备好的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云阳好似换了一个人,本已俊俏的面容此时更是精神焕发,纯净的瞳孔,妖媚的眼型,微微上扬的唇角,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这让那两个进来收拾的红绿丫头春心荡漾,恨不得再一次扑到云阳怀里好好云雨一番。
云阳冲着镜子摆了几个Pose,很满意自己的造型,虽然不是为了相亲,但是赴宴还是要尊重一下主人,否则邋里邋遢,也不符合他的秀才气质。
大厅里摆满了酒席,除了紫髯梅老者,还有那个见过一面的红髯老者。梅老者介绍说他是二弟,喊他梅二爷就行,云阳感觉这称呼挺别扭。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云阳虽不尽全吃过,但是云游四方,也略有见识,听得那梅大爷滔滔不绝介绍,“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云阳听得耳熟,仔细想想,原来是街头卖艺的人常说的报菜名,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看这桌上没一百零八道菜也有九十道,心下又有些疑惑,就凭这三人能吃这么多?
等到开席了云阳才晓得,感情这梅大爷是个饭桶,那胃大概是皮筋做的,能伸能缩,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吃得云阳目瞪口呆。
“来,云公子,敬你一杯!”梅大爷频频举杯邀三人,那梅二爷倒是沉静得细嚼慢咽。一会儿云阳看出门道来了,这梅大爷是个急性子,话又多,边吃边说,两不误。那梅二爷是个慢性子,慢慢吞吞,夹个菜半天到不了嘴里,唯一说的话就是在梅大爷介绍云阳时,他嘴里唠叨了一句:“有印象,有印象。”
云阳向来不会喝酒,这还得源头他老爹的谆谆教诲,什么“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什么“酒是粮食水,醉人先醉腿,嘴里说胡话,眼里活见鬼!”,加上村里曾经有个车夫因为喝醉酒,进城时撞到守卫,把人家撞个半死,自己也摔个半死,最后又被县老爷打了个半死,回家被媳妇骂了个半死……耳濡目染,云阳对酒也就敬而远之。
无奈这梅大爷频频相邀,那梅二爷的酒量似乎也很好,云阳赖不过,小抿一口,顿时呛得只咳嗽。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掩嘴而笑,更让云阳尴尬。匆匆吃了几口,借故身子不适,溜乎大吉。那梅大爷自己喝得醉醺醺,也无暇顾及云阳。
回到屋里,洗把脸,云阳长舒口气,自己一向漂泊惯了,被人礼待的次数也不少,可还没像这次这般奇特。偌大的庄园就弟兄两个,就没有个老婆儿女么?略一想便了然,想必是今晚有自己这个客人,女眷不方便见客,应该是在后堂就餐。
也罢,反正现在自己是身无分文,天已晚,雨势虽小却仍未歇住,况且吃了人家的饭,还穿着人家的衣服,这人情不想欠都不行了,还是老老实实睡一晚,明日再说。
宽下心,云阳准备就寝,突然有人敲门。不会是那两个丫头吧……想起之前那一幕,云阳哆嗦一下,“哪位?”还是先问问比较好。
“云公子,奴婢奉老爷之命跟您送醒酒汤!”声音甜脆,果然是那绿丫头。
“哦,谢谢你家老爷,不过我没事了,请回吧!”云阳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说实话自己好歹是个正常的大男人,有个一差二错,把持不住也是有可能的,还是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中比较妥当。
“老爷说还有重要事要向云公子交代!”绿丫头不依不饶,这理由倒是充分。“那就请讲,我听着。”云阳打定主意不开门。
“老爷说让奴婢当面转达,还请云公子开门!”绿丫头是在下命令了。云阳抱定不开门就安全的决心,下了逐客令:“我已就寝,有事的话还是明天再说,姑娘请回吧!”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