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实话,你脚上有,有什么?”吕半仙紧张地指着云阳右脚。云阳如坠雾里,抬起右脚看看,除了刚踩到的几粒黑色老鼠屎,没有什么特别。
“到底怎么了?这么害怕啊,难道我是鬼,吃了你不成?”云阳不解道。“刚才你……你脚上……”半仙结结巴巴把刚才那一幕说了一遍。云阳听了,心下恍悟,自己到半仙落脚之地就是为了让他算算脚踝上红痕怎么回事,未料竟然不止红痕这么简单,敢情还有防蚊避鼠之功效哈!
吕半仙的窝搭在庙里一个角落,名副其实的“窝”,除了干草,别无他物。云阳捏着鼻子闻了又闻,终于适应了那股莫名其妙的臭。吕半仙倒是落落大方往草堆上一躺,舒服地呻吟几声,然后歪着头看着云阳:“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地方是差了点,可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打个哈欠,继续道,“呶,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就讲讲你那个神奇的故事!不过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也不像中邪呀!”
云阳忍住想吐的冲动,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一五一十将那晚的事细细道来:“那天午后,我穿越密松林,突然之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于是乎,我跑了起来……那是一座七夕宅,主人姓梅……很奇怪哦,那丫鬟竟然想非礼我,太可怕了……他们好像认识我……三更半夜,我听到有人呼唤于我……那树太奇怪了,无枝无叶,只开着两朵诡异的花……那梅老二说他是月老,呵呵,好好笑哦……往我脚上缠红绳……最后醒来,除了脚踝红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最后遇见你,事情就是这样喽。”
说完,云阳舔舔红唇,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可这鬼地方自是没有水。当前的紧要之务是要吕半仙算算是何凶兆,万一命犯孤煞,自己也好提前准备棺材。
“呼噜噜,呼噜噜……”平地响起一阵怪声,“谁家母猪?”云阳心下嘀咕,四处一望,却见吕半仙仰着头呼呼大睡,不时发出呼噜声音,偶尔还梦呓几句:“好,再来几杯……哎呀小鸢萝,不许抢我鸡爪……”
云阳气呼呼脱下靴子,劈头盖脸砸下去,“让你小鸢萝!让你抢鸡爪!老子讲了半天,你竟在睡觉……打死你这头驴!”
吕半仙正梦到跟鸢萝争鸡爪,忽然脸上一疼,顿时梦境全文,只见一只白靴子凭空袭来,吓得立马爬起来就跑,嘴里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停!停!!哎呦,救命啊……”
破庙里一时间鸡飞狗跳。
等到两人累得瘫在地上,吕半仙才气喘吁吁问道:“喂,书生,为什么打我?你疯啦!”
云阳白他一眼,右脚往吕半仙胸口一伸,“喂喂喂,你别想臭死我啊,大不了下顿饭钱我请……”“有完没完你,给我算命啦!”云阳冲着吕半仙大吼。
“算命就算命,用得着这么凶巴巴……喂,算命伸手啊,不是伸脚!”
“看姻缘线啦,笨蛋!”
“呶,以后不许喊我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好好好,投降了!切,还读书人呢,假正经,咦……”吕半仙乍一看云阳右脚踝上的红线痕,脸色微变,“这的确是月老的红绳,只不过……”仔细看了看,稍一沉吟,还是说了出来,“这红线不是在幽冥界缠的,而是他们在凡间给你缠的,若我没猜错,你遇到暴雨那天,正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那又怎么?”云阳紧张问,虽然不认为吕半仙真能呼风唤雨能掐会算,但心里还是信服他的能力。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天河相会!按照天规,那天是不允许布云施雨的,而你恰恰遇上暴雨,只证明一件事……”吕半仙顿了顿,看着云阳紧张兮兮的表情,神情严肃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不是人!”
脸色变了又变,从惨白到铁青,再到紫红,最终黑成一片,奇怪的是,云阳竟能克制自己,紧抿嘴唇,不发一言,只是双手不住颤抖着,最后死死抓住一根烂木头。
吕半仙伸手掐指,嘴里念念有词,而后打个老君手结,右手食指突然暴出一团白光。将白光逐渐移至云阳脚踝那红线痕处,奇迹出现了,红痕乍遇白光,陡然放出千百五彩金光,便在这光芒里,一个妖艳娇柔的仙子翩翩起舞。
淡紫色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只是,那花容月貌始终被那淡紫色烟纱笼罩,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云阳傻傻看着,这舞女,不正是自己梦中遇到过的那位仙子么?只是比梦境更真切,更真实。屏住呼吸,以至于憋得脸色发紫,但云阳不希望发出声响,恐惊梦中人。
突然,吕半仙大叫一声,白光消失,一切重归于无。云阳不禁恼怒:“你这混……”赫然见吕半仙脸色惨白,嘴角淌血,挺在地上不住颤抖。“喂!半仙,你怎么了?”云阳急忙扶起他,关切问道。
吕半仙闭目喘息好一阵,才有气无力道:“死不了……刚才耗尽法力,伤了元气……你那不是姻缘线,而是姻缘咒,好厉害的咒……咳咳!”又是咯出一口血。
云阳不懂什么咒,现在只是担心吕半仙的安危,不管怎样他是为自己受的伤,于情于理都得救他,当下抱起他就往外跑。半仙勉力拉着他:“你……你带我去哪儿?”
“找大夫!”云阳一脸男子气概,“放心吧兄弟,我一定找大夫医好你!”
吕半仙又气又急:“我……我是被姻缘咒反噬,凡间的大,大夫不懂,咳咳……”
“那咋办?”眼见吕半仙又咳出一口血,云阳真着急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好,不管凡间大夫医术怎样,先止住血再说!想着又要往外冲,吕半仙拉着他衣领:“放……放我下来,听我说……你去……去取些水来……我……咳咳,现在需要水!”
“你……”云阳还在犹豫,他怕自己一走,吕半仙两腿一蹬死翘翘,遗嘱都没得留。
“只是内,内伤,死不了!快……快去!”吕半仙催促道。
狠了狠心,云阳一跺脚,放下吕半仙跑了出去。确信他跑远,吕半仙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测仙玉,此时已然断为两截。轻轻抚摸着,半仙感慨说:“谢谢你测仙玉,为我抵挡了姻缘咒的反噬……否则以我的修为,断断抵不了那一击!只是师父留于我的唯一纪念……咳咳!”吕半仙急忙封住自己穴道,然后将测仙玉置于掌心,意念流转,霎时间,测仙玉气化成彩虹,逐渐融入吕半仙的七经八脉。
不一会儿,惨白的脸色红润起来,身子也不似刚才般痛楚,只是全身疲软无力,只得趴在草丛上挺尸。
又过一盏茶功夫,云阳踉踉跄跄跑回来,后面还拖着一个老者。那老者上气不接下气,累得直翻白眼。一见吕半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云阳第一念头就是:“完了!完了完了,回来完了,吕道长已经走了,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不过很快发现吕半仙胸脯在动,一摸鼻子,还有气,大喜,立马拖过老者:“马大夫,麻烦您了,务必把我朋友救活,多少钱随你开,我只要朋友活!”
吕半仙一听这话,心里暖洋洋的,心说这朋友没交错,为他耗了元气值得。不过云阳的下一句话便让老吕郁闷了,“马大夫,要是救不活的话,麻烦您替我选一口好棺材,一定要有棺椁的那一种,多少钱随你开,我只要朋友埋得深!”
马大夫颤巍巍给吕半仙把脉,把了半天,然后神情古怪看看云阳。云阳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要买棺材?自己钱未必够啊!
“马大夫,怎么样,用不用现在订棺材?”
马大夫终于开口了:“订你个头啊,你朋友压根儿没事!你是不是吃饱撑的没事消遣我这老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