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厚重/上下起落的采桑人/面色平静举止稳定/手握桑叶在母亲身边/母亲溢满桑汁的粗手让我愧疚/一行一行的桑枝叶掩映/这个无言以对的过程/我回归的心被一种情绪搅动/桑农以桑以蚕为业的农人/风雨无睹的样子/让我满含泪水的眼睛/植满深情
——《大雨即将落在桑园》
如果你真正地体会了在桑园中的劳作，你就无法不为那些生活繁重的桑农感动。1992年那个夏天，我不能不确切地说，我突然想为乡亲或者母亲唱一首歌。
离乡两年，第一次重踏走时的土路，尽管天阴的像要蹋下来，心情依旧快乐。看着紧闭的家门上挂着一把陌生的锁，我兴冲冲的心有些失落。半月前，我已寄信告诉母亲最近将要回来的消息，况且天气又阴的厉害，我在心里埋怨着母亲。正抱怨着，邻家的大哥看到了我，他显得有些惊讶。忙不叠地告诉我，家里养了蚕，家人都在桑地里忙着呢！听了邻家大哥的话，我感到一丝愧疚，赶紧向属于母亲的田里跑去。
还未走进桑地，我已看到了一群采桑人，穿着灰色外衣的母亲、她左边的伯母、右边的邻家大嫂以及其他熟悉的乡亲。她们躬着的身体上下起着，抬动的手掌中握着大把的桑叶。她们认真而专注地劳作着，偶尔间也会停下来直直腰或用手撩一撩散坠在脸颊上的头发。
我把包裹放在地边上，悄悄地走近母亲，轻轻地唤了一声。母亲没有回头，没有对我的出现感到惊喜，似乎我一直都跟在她身边的样子，过不多久，母亲却陡地停下手，猛然间转回头愣愣地望着我，她那张充满汗水的脸上，除了疲倦还有惊讶与喜悦，那种表情似乎只属于一个母亲。她缓缓伸出的手停在了我的脸上，眼下坠着的是泪水还是汗水已分不清了。一走就是两年多，我知道母亲的感受，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愕祝我拉着母亲的手，告诉她我有一个月的假期呢。也许是我和母亲的对话打断了采桑人的平静，伯母、邻家的大嫂纷纷和我打着招呼，我也一一向她们问了好。只是这种情形很短暂，一瞬，她们又重新恢复了劳作的姿态。天空越来越暗，她们已没有心情和我多说些什么。
桑园散发着的桑叶之气越来越浓，有些清苦又有些浅甜的味道。我紧紧地跟在母亲的身后，像她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地采着桑叶。尽管母亲和她们都显得很累了，我还是没有她们快。她们采满一大把桑叶放进口袋中时，我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不断从手中漏下的桑叶。我记得自己在离开故乡之前曾经有过采桑的行为，虽然那时还小，但我不应该忘了那些劳动的细节，忘记了那些简单的技巧呀！
桑一行一行整齐地排列着，她们不停地向前采着，我被落得越来越远，手掌也生生地疼了起来。母亲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有些心疼，说啥也不让我摘，她叫我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整理整理盛桑叶的袋子就行了。她说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感到难过，在内心谴责着自己。母亲的手掌越来越粗糙，在桑叶溢出的汁液中染得越来越黑，我的脸红了，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她已没有时间顾及我的内心感受。我愈发感到愧疚，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人是不是做了些什么，就可以原谅自己的粗糙与疏浅呢……
“桑园故乡的桑园/我不能像你园中的一株桑/为你所用/就让我作一只鸟吧/在你们疲劳的时候唱几支歌”……
1995年，在3年时间的过滤之后，我最终把它写成了诗，我的内心却并未由此感到轻松，在曾经的记忆里，我只知道采桑人是我最亲的人，是不畏艰辛的人，却不能为她们做真正的事情，像那些肤浅的文字！
往事都将愈去愈远吗？就像现在，我只要打开那些诗歌，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桑，就会看到采桑人手上的酱绿色汁液，那种汁液就像血，就像乡亲们被劳动慢慢汲走的精气。
采桑的人，我常常无法走进满身罗绮的人群，似乎更适应了你的味道，像桑，清苦又浅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