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商羽脸色一冷,脱口道:
“我不屑于朝廷为伍!”他见百里稼轩一楞,又道:“就算是入朝为官,也绝不是现在!百里皇子,如何?我助你回国,几年后,我必会前往胡国向你借道!如此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百里稼轩思忖很久,迟疑道:“先生,此事并非我一句诺言就可以兑现。不说如今你怎么样送我回国,单说彤云之事,我暂时也不会离开中州。我要查出害死我妹妹的凶手。”
“彤云之死,我深感遗憾。此事本就是皇室的失职,今上对于此事一直不给你一个交代,你是否想过,他只是想包庇自己的儿子?”
百里稼轩皱眉,道:“我觉得并非是太子,这件事有很多疑点。”
“看来皇子还是不太相信我,那么你再看看这个吧。”宫商羽从袖口递出一片布巾,上面染着斑斑血迹。
百里稼轩缓缓打开,不由心底一抽。
“少恒吾儿,太子失信,逼宫称帝,母妃不能为你父皇报仇,唯有一死。愿吾儿终有一日杀回宫廷,为乃父雪恨!……”血书最后印着一朵鲜艳欲滴的梅花,那是他与母妃联络的凭证,这分明是母妃拼死留下的东西!
手指颤抖地拂过每一个字迹,他只觉得心痛得要爆炸了。手背青筋暴起,他眼眶湿润模糊,那一片泪花之中,他仿佛能够看到母妃写下这血书时的绝望和不甘。想到他的亲兄弟生生将自己母妃逼死的场景……
为什么?
他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甚至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不就是希望他不要再为难母妃,不要再伤害他在乎的人!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失去了一切,甚至此刻的他都无法跪在父皇母妃的灵前。
“这是我朋友冒着生命危险从胡国带出来的,皇子,商羽虽然对你有所图,但是也是真心真意地想要帮你。”
“……”
“彤云之死,就是太子断了你回国最后的退路。眼下国书已经送抵胡国,我想中州与胡国之间总会有一个了断。若两国真的起了战事,那么皇子就真的成了人质。新即位的胡王应该不会太在乎你的生死吧。皇子,如今太子还在昏迷,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帮助你……”
百里稼轩捧着母妃的血书沉默了很久,他抬起头时,眼中泛着狰狞的血丝,几乎是咬着牙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若将来你真的要借道攻打卞国,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宫商羽弯起一抹胜利的微笑,道:“要助皇子回国,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助我完成江山易主!”
百里稼轩木讷地点点头,宫商羽展开一份纸卷,跟他细细商量起来。
一连十几天,他们两个人商议到深夜。百里稼轩纯孝,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替他的母妃报仇也会豁出一切,倒不必担心他会有什么鬼心眼。
烛火就要燃尽,印着宫商羽摇曳之影,百里稼轩已经走了很久。这些日子,太子还在昏迷中,皇帝身体时好时坏,宫中乱成一团。他便在倾乐坊安心地谋划着自己的大计,事情出奇地顺利,倒叫他省了不少事。
“主子,恒栎求见。”
“叫她进来。”
婢子应了一声退下,不一会恒栎便走了进来。
“参见主子。”
“有什么事?”
“护国夫人来了……”
宫商羽微一皱眉,不悦道:“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恒栎小心翼翼道:“碧桐说是跟着咱们的马车过来的。属下已经拦过,但她口口声声说,知道您的秘密,非要见您……”
宫商羽从窗前走过来,道:“不自量力的家伙,走吧,去见见。”
阮文姝叩着桌子,看着不言不语的宫商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这个话题。
“夫人,天气寒冷,您怎么会有空找到我这里来?”宫商羽不动声色地说着不着边际地话,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的突然到访惊到。
阮文姝咬咬牙,直截了当:“易先生,咱们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卖关子了。今日我突然到访就是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哦?”易天状似无意道:“夫人一手遮天,都能煽动整个杜家和半个阮家作为您的后盾,易天不过只是一个谋士,不知道能够帮夫人什么忙?”
阮文姝咬咬牙,忽然拍拍手,她的随从押着一个捆绑着的人进来。
“跪下!”
阮文姝讨好道:“听闻此人前几日在宫中大殿内冲撞了先生,我特意将他绑来为先生赔罪。”
宫商羽低头看了跪着的人一眼,有些惊讶道:“呦,这不是太医院的赵太医么,怎的变成了这副摸样?”
随从取开赵堵着赵太医嘴的布条,这位赵太医立刻大骂开来:
“王妃,我乃太医院院正,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绑我,你就不怕我禀明圣上治你一个藐视朝廷官员之罪!”
阮文姝冷笑一声:“你这人好生无礼,分明你是被歹人所劫,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些人杀了。先生,既然他都不领情,不如就交给你处置吧。”
“宫商羽,你不过一个低贱的伶人,仗着皇帝的宠信摆谱。我警告你,识相的话,赶紧将我放了!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这个赵太医太过迂腐,也有一丝妒人之心。见不得一个琴师抢了自己的饭碗,经常在人面前出言羞辱,宫商羽懒得和他计较。不过既然是阮文姝的讨好,不接受似乎有些过不去……
“是吗?”宫商羽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哪里经得起院正大人的报复,那么你就留在这里吧,永远……”
赵太医心底升起一丝恐惧,下意识道:“你……你想做什么?!”
宫商羽冷笑,阮文姝还未看清他的动作,就听见赵太医一声惨叫,再定睛一瞧,他已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我这个地方,向来不留没用的活物。”宫商羽缓缓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手绢,细细将手擦拭了一遍,然后丢在了赵太医的尸身上。
阮文姝饶是大胆也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太医院的院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你竟然杀了他!”
宫商羽不咸不淡道:“夫人不是让我处置么……怎么,又后悔了?也是,堂堂太医院正离奇死亡,夫人是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
“夫人只怕不是真心来找易某帮忙,”宫商羽冷笑:“你只是想借着他来试我一试,想知道易天是不是就是宫商羽,不是么?”
“……”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如你所料。既然已经证实,夫人就请回吧。”
“易天!”阮文姝忍无可忍,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主子!你不要狐假虎威,如果我将你是易天的事情告诉皇上,你认为你还有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