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成根本没有做任何反抗,夏侯宸以为他是顾忌琰儿的安危,所以直接示意赐死。
陆连成被两个人架着,板起了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
“不要告诉琰儿,我是什么人……”他语气平淡地说:“他……被你教得很好。”
夏侯宸不置可否,暗卫缓缓端起毒酒往陆连成地嘴里灌去。
“且慢--”
水幻忽然打断了这一切。夏侯宸微微蹙眉,低声道:“兰儿,不要意气用事。”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
“如果你是要恳求朕饶过他那就不要再说了。”
“皇上,”水幻忽然跪了下来,坚持道:“皇上,臣妾有不能杀陆连成地理由。”
夏侯宸神色清冷,他沉声道:“皇后!”
二人在夜色中僵持,水幻低着头笔直地跪在他的面前。
夏侯宸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莲芝,因为她内心对莲芝还有琰儿的歉疚。
这许多年,汀兰对两个孩子的照顾他看在眼里,瑾儿身为公主,难免被周围的人宠惯骄纵,唯独不敢在她面前撒野,一向是规规矩矩。倒是琰儿,时不时流露出对她的依赖,有时甚至更加亲昵。
汀兰的心里将大部分母爱都给了琰儿,她是在用一切办法弥补对莲芝的亏欠。如今,陆连成虽为叛贼,但却是琰儿的舅父,汀兰这才不忍。
可是,于国家面前,这样的抉择太不理智。他不能给未来留下任何隐患,他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先起来。”
“皇上让臣妾把话说完,臣妾就起来。”
夏侯宸扶额,微微一叹,道:“朕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但是这绝不是放过他的理由。”
“皇上,您不妨想一想,陆连成在胡国经营多年,可是当年随着他的死去,那股势力就此消亡,不见踪影,难道皇上就从未怀疑?若他真的死了,这股势力就真的会成为隐患了。”
夏侯宸蹙眉:“胡国如今是百里稼轩登位,那股势力早在几年前就被粉碎了。况且,若他不死,那股势力才真的有借口再度卷土重来。”
水幻微微摇头:“臣妾不懂政事,但是却懂儿女之情。陛下还记得那个誓死追随陆连成的恒栎吗?”
“她?她不是死了吗?”
水幻瞄了一眼陆连成道:“如果那一场爆炸连他都可以活下来,这个恒栎究竟是生是死,那么臣妾就真的不敢断言了。如果陛下今日为了永绝后患而杀了陆连成,只怕万一那女人没死,以她对陆连成地情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侯宸沉吟,似乎汀兰说的也有些道理。水幻继续道:“当然臣妾并非干预陛下的决定,陆连成不可杀,但却可以远远放逐,任陛下如何处置,就当是为莲姐姐报仇了。”
汀兰的一番话,看似为大局着想,同时又带着小性子。可是夏侯宸还是猜透她的心思,依然是因为对莲芝的承诺。
据闻莲芝临死前,托付汀兰一定要保住她的哥哥,看来今夜不管用什么样得了理由,她是一定要保下陆连成了。
“皇后起来吧。这件事,朕会再考虑。陆连成就先押入死牢听候处置。”
水幻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迎着夏侯宸的搀扶起来,心中微痛。他们彼此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这许多年的共同生活,他又怎么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过是变相地默认了她的请求罢了。
这样也好,莲芝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至于她欠夏侯宸的,也只有来世再还了。
一夜过去,宫里的生活依然如旧。昨夜解决了陆连成地事后,水幻与夏侯宸秉烛夜谈,她才知道夏侯宸为何忽然发落了赵文拓,不过是明贬暗升,让他避开京中的耳目去地方视察去了。
最近几年,夏侯宸一直关注南方的洪涝问题,朝廷明明拨了许多银两用于水利、大坝,可是每年夏季洪涝都让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开春,夏侯宸的暗卫在无意中截到了一封密信,其中竟然是下级官员进贡给朝廷命官的岁贡!
夏侯宸大怒,但却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压了下来,他需要一个契机去查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也就毫不客气地借皇后这块挡箭牌迷惑众人。
水幻了解事情后,也不好对敏贵妃只说,只是差人告诫她相安无事,不要再闹腾了云云。
似乎宫里的一切又恢复了秩序,水幻算算时间,摸了摸准备已久的包袱,暗忖,是时候离开了。
三月初八,皇后生辰。
循例在护国寺进香后,水幻平静地对着正在参佛的夏侯宸道:
“擎苍,我该走了。”
夏侯宸后脊梁微微一顿,他慢慢站起身,回头俯视着她。
“什么时候?”
水幻轻声道:“三日后。”
“哦。”
水幻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谁知夏侯宸忽然道:“你跟我来。”
护国寺禅院,这里曾经是****的中心,也曾经是水幻安心养胎的地方。那个时候她还曾与莲芝一同为孩子缝制小袄,绣肚兜。
一转眼,物是人非。
夏侯宸缓缓落座,示意水幻坐下后,这才道:
“我让青碧随你同去。”
“不用了,我--”
“兰儿,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听我把话说完。”
夏侯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就是那么平静的说着,仿佛这一瞬他已经演练了许多遍。
“魔界飘忽不定,前途未知,你的武功尚未恢复。就算真的要去闯,也不该去送死。青碧是暗卫里武功最好的,有她保护你,我也安心。还有,瑾儿要留下。不是要挟你,而是太危险。”
水幻点点头。
“我会让常毅安排,他护送你们行至边境,剩下的路,你自己过去。”
“嗯。”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我已经下旨处死了宫商羽,不过死的是个替身,这个世上活着的只有陆连成,莲芝的哥哥,琰儿的舅父。”
“嗯。”
“我会很快另娶一位皇后。”
“嗯……”
“我会努力把你给忘了。”
“嗯……”
“我不会等你回来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