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香炉旁边，拿起来房间里面素用的香饼。夏洛离居然用手指把香饼碾碎，一点一点添到里面。
瑞脑销金兽，真是销魂。以前，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是陈捷抱着慕容香香，这样的熟悉的气息，最容易让人觉得恍惚。
“离王妃，斩杀我夫君的人，是离王。你是他的妃子，以后，公主府上，你就不必再来了。”
慕容香香吃力地从床上撑起来，原本就尖俏的下巴，此时看上去更加锋利。慕容氏族人，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杀气，性格温和的慕容羽离，深不可测的芷阳长公主，高高在上的慕容羽熙。
无一例外。
夏洛离一点都不怀疑，再惹到了慕容香香，她手边的长剑就会出鞘。按照夏洛离现在的身手，根本无力抗衡。
来这里，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安慰一个失去了丈夫，又什么都不缺的女子。
“公主，这香是好香。但是，驸马都尉若是知道公主这许多天以来，饮食不思，恐怕九泉之下难以安息。”夏洛离看着慕容香香怅然的样子，心里面其实还是心疼多一些。
毕竟，虽然心里恨极了，但是慕容香香并没有恶言相向。
“离王妃请回吧。”慕容香香是真的累了，靠在垫子上面，虚弱的不想多说话。但是，那句话，显然入了心，说话虽然冰冷，但是却不是到处丢刀子。
“过些时间，我还回来看你。”夏洛离便是准备告辞，心病，把整个完整的心挖去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直在滴血，难以愈合。
这一次，假传圣旨的事情，没有人追究。但是，已经到了这样冷冷清清的地步，宫里面都没有传下太医和慰问。
这可是慕容羽熙最宠爱的妹妹，太后唯一抱歉的女儿。
“不必了。过些时候，我会带着孩子，离开京都。既然你们喜欢，不想要给我一条活路，那么，我就没有必要留下来。”
慕容香香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但是夏洛离的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就降落在夏洛离的身边，落在肩上，睫毛上，眨动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在将要降落的夜空下面，整个世界都是灰白色。干净，安静的灰白色。只是，不知道京城又将要与什么变数。
回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离王府的灯笼下面站了一个人。因为太久的缘故，看起来像是一个雪人。凭着感觉，夏洛离猜测着这是慕容羽离。
“回来晚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夏洛离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
有你的世界，哪怕是走在雪里面，都是云端。慕容羽离很少有这样平和的看不出来一点点的尘世的感觉。
当真是夜色太晚，灯笼太昏暗，才会晃花了眼睛吗？
“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慕容羽离已经把夏洛离温凉的手攥在了手心里面，灼热的触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本来坐久了有些麻的脚，也感觉好多了。
“香香的精神很不好。”夏洛离想到了白天去看慕容香香的时候，那种萎靡，难以捉摸的伤心，悲痛欲绝。
本来就不善于安慰人，现在不在慕容香香的身边，才觉得做得不够。
“皇兄这次的安排，非常奇怪。这样一来，会失去宗室的支持。意思是，只要会在权位上面觊觎的，就不会逃开灭顶之灾。”
慕容羽离现在将要领受皇命，堂而皇之地去为慕容羽熙扫平障碍。但是，此刻，却是杀了陈捷，如果不是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和多年的相交。慕容羽离几乎要以为，这只是皇上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会不会皇上的本来意思就是这样？
“开春之后，南疆，就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夏洛离踩在雪里面，真的像是踩在云端，软绵绵的没有多余的力气。
“走吧。”慕容羽离每次和夏洛离商量大事，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安危托妇人的意思，直接把夏洛离拦腰抱起来。
庭院深深，整个离王府上都点起来灯笼，红彤彤的，似乎是把冰雪带来的湿寒之气都压下去。
入夜，夏洛离把藏在袖子里面的那块香饼拿出来，放在香炉里面。闭上眼睛，就是慕容香香那里的气息缠绵不绝的飘渺而来。
这味道里面，应该有着陈捷的影子。慕容羽离在夏洛离的手上弱弱的捏了一下：
“若是她能明白，就不需要你做这些事情，若是她不明白，你做了，也没有用。”慕容羽离担心夏洛离的身体，想要阻止她召唤梦魇。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存在的东西，都能够召唤到召唤师的身边。
“事在人为。她还那么年轻，羽离，我不忍心。”夏洛离轻轻推开了慕容羽离，自己坐在软榻上面，自顾自的念起来咒语。
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飞鸿踏雪泥。只要意识里面愿意，都会铁马冰河入梦来。夏洛离闭上眼睛的时候，还能看到慕容羽离手里面拿着一本《海国图志》，在地上踱着步子。
羊毛地毯能够把声音吸附，慕容羽离本就是安静的人。这一闭上眼睛，便是空灵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香饼的味道不断地涌入，同时，到达了脚步不能够抵达的另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
“陈捷。”
空旷的大殿上面，只有慕容香香一个人，性格寡淡，又刚刚失去了丈夫。居然身边就连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都不想安排，这个大殿，比夏洛离来的时候，更加寂寞。
举目望去，只有香炉里面的香饼还在燃烧着。婷婷袅袅的香气，几乎是主人还在这里。夏洛离也是醉了，这样辉煌真实的梦境，几乎不像是一个梦境。想必梦中的慕容香香，也会觉得亲眼所见。
她叫的人明明就是陈捷。
夏洛离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是半天了还没有一个人出现。这是为什么，明明，应该有人推开了门，端着一杯美味的新鲜牛乳进来。
但是，这个人在哪里？
“陈捷，是不是你？”慕容香香悲凉凄怆的声音久久的在大殿上回荡着，哭的百尺柔肠一寸寸碎裂。
夏洛离终于明白，为什么夜里，不让任何人守在身边。如果没有人，她还能够自欺欺人，陈捷只是暂时不在，若是有人，就会提醒着她，驸马都尉已经不在人世。
但是，不在人世的人，应该在夏洛离营造的梦境里面出现。为什么，陈捷叫了半天，就是没有出现。
召唤出来一个过世的人在梦境中，夏洛离曾经试过很多遍，用来给慕容羽离解决心里面的疑惑。可以说是百试不爽，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
但是，今天，这样久的时间，这样真实的梦境，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梦里面，也是大雪天，无比真实的寒冷一寸寸的考验着夏洛离清瘦的肌肤。
“陈捷，陈捷，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慕容香香终于难以自持，靠着床帏，泣不成声。
这是梦境，但是这样的伤心，用不了多久，慕容香香就会醒过来。夏洛离看了看依然没有放晴的天空，也决定离开。别人的梦境，这样伤心，就不要再增加伤悲。
“我知道雪芙伤了你的心，但是，这么多年，你明明说了会好好的保护我，爱护我，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你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对不起我。”
这样的梦境，哭的肆无忌惮。
夏洛离停下来脚步，什么意思，是雪芙辜负了陈捷？这是为什么，明明是陈捷为了荣华富贵娶了当朝公主。
“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有孩子了，就是在梦里面，我都经常看见你，你回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寒气一寸寸的逼近，夜已经太深了。夏洛离看着已经没有多少话，只是在哭泣的慕容香香，便是一转身，离开。
我们都不是戏子，确实在一件件无奈的事情上面演尽了悲欢离合。
“洛离。”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是灯火辉煌的颜色，尤其是慕容羽离关切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夏洛离。
手中还端着一只杯子，里面盛着血燕，浇了牛乳和蜂蜜。
“看你睫毛一直动，还说着冷，就让厨房赶紧备下了吃食。”慕容羽离却是被夏洛离看的不好意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慕容羽离脸红的时候。
夏洛离咧着嘴笑，原来，男人也有脸红的时候。
“羽离，我发现一些事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夏洛离看着慕容羽离，还是决定先说大事。
“什么事情？”慕容羽离已经把杯子递给了夏洛离，温暖从杯子传递到了手心里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这件事情，未免也太蹊跷了。
“我发现，陈捷没有死。”夏洛离坚定地说出来这件事，这要比当年庄西没有死，夏洛城没有死更加惊悚。
庄西，是庄家和皇帝之间的交易。夏洛城没有死，是因为慕容羽晟心爱。但是，陈捷，所有人都要置之于死地，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