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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往予时有《犹及编》,出入自随,所载俱盛德事,非真知灼见者不与也。不戒而为好事者持去,遂不复置。于今且廿年,俗日益改,而予蚤夜亦自觉其密移。今年予与绣水石价卿同客钱塘,客有以文字见索者,书谓予与某俱在也。予答书且许且辞而曰:某实未尝在此。以示价卿,价卿曰:不然焉。知某非欲言实在不已绞乎?予愧谢不已,以为此亦盛德事也。虽曰:乞诸其邻吾甘之矣。因复置此,自随月书一事,不令有缺,或闻或见,或忆旧所闻见足备鉴戒者,庶几警醒不自沉废云。

万历乙巳三月晦日,武原老人朱元弼执烛漫书

卫指挥徐行健者廉介严勇,以死事闻,进都指挥,荫其次子,具邑志。初入小学夜归,揖其父指挥东泉,东泉教以揖起不得,称夜课,但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二语,终东泉世以为常。其死于倭也,每将而出,未尝不涅体识衣示必死也。故数有战功,又卒能死得以功世其赏。其弟行权,孤行一意不愧父兄,兄欲分其赏功者润之,不顾而去,训蒙自食,岁储其美于僧舍。既晚无子,并以操嬴奇于诸卫,使迂谈高卧,卒无乏用,并家教云。

嘉善人陆某者,御史中丞某之子也。少有才貌,随御史读书京邸,与邻邸女相窥,久不能就。谋于师某,而祷于城隍之神。中丞夜梦神至其邸,问中丞曰:陆某何人?答曰:儿也。神曰:奈何以溷亵相闻?顾左右检其籍,则某科状元也,命更罚孤贫一世。又问某为何人?答曰:儿师也。神曰:何为人谋至此?命左右速抽其肠。中丞惊寤,时夜方半,馆僮奔告,馆师腹痛难忍。中丞倅起视之,死矣。陆某后亦有家,制于妻子,终身行乞于市,无所归。

平湖洪进士蒸为河南州守,时有为盗陷,临刑谓陷者曰:我今死矣。我实非盗,又非识汝,汝何陷之深也?其盗曰:汝不记某年月日乎?我饥而以饔鬻于市,某某且予直矣。汝过而视,谓弗直也,某卒弗市。而我负以归,卧于其所。今渠魁者过而饵我以升斗也,我初不受,卒不能不受,因从之,而即以从败。我盗由汝,我死由汝,汝安得独生?其人俯首愧谢,同刑而死。

仇云凤者,某父之高足也。自拟古人,与某深相得。某尝因弟贷而出,尽于盗,归而迫于贷家,某为卖屋偿之,寄居于人。仇执某仰天而谓曰:此非吾先师之子,何其不仁之甚也?或问其故曰:不为大舜、周公而孑孑煦煦,徒使后人难为?兄或曰:未达。曰:周公处此,必逐其弟大舜,亦与弟同其逋耳。生平学问类有根据如此云。

沈益川腾蛟者,宪副秦川公伯子也。宪副晚而更置室,生子腾龙,析箸别居,不蛟之半,使之父事蛟焉。宪副卒,既十年矣。一日蛟召龙饮,割巳之半予之,妻子不知所出,徐曰:此吾先君不言意也。为田五百亩云。

嘉靖时,吾郡编大粮长,每县只三四人,分收通邑粮,任其役者必富豪也。秀水石奇尝任其役,一日公错系狱,见狱有美少年者,问其故。曰:先世拖欠,两世系死,今仅十金,无从乞贷,度亦不能出矣。某出狱,便即代完以出,令甚贤之。未几,小民不堪其豪夺其私斛以告,令曰:焉有能代人粮而故多收粮者乎?竟坐告者。

《读书镜》载,房太尉家无半臂崔枢,夫人妇妾不许时世妆。刘丞相挚家法俭素,闺门雍睦,凡冠巾衣服制度,自其先世以来,常守一法,不随时增损。故承平时,其子弟杂处士大夫间,望而知其为刘氏也。数十年来衣冠诡异,虽故老达官亦不免从俗,独吾乡郑东谷家教子孙世敦俭朴,足式浮靡。

九都归氏家颇富,其耕牛甚驯也。兄弟同宅,一日兄弟交讼,而兄胜其弟以归。兄急欲言胜,将至而舍舟先入,牛触之死。弟与众至而后知也,枕其股而哭之甚哀。

前峰徐公鹢为肇庆知府,时有吏听缺,未参而拨直开府,遂因抄写文字昵于开府子弟,因得开府牌限,即为实参。久而无缺,复潜至开府,言府短长。诸僚劝公特为出缺收参,既参犯赃,诸僚上下谓公必当置之死。临杖俱属意行杖者,而公竟以法遣。后开府按府媒孽百出,久而不去,众僚皆恐以为此吏犹在也。既而开府,病三日以卒,盖论公之疏具而不及发也,众始以公为不杀吏之报。此公盛德事也。

仇谦斋先生彬者,子俊卿,蚤举于乡。而先生多从弟兄,皆同居。先生酒后多弄酒,而居恒好敦睦,族人尝揭其斋曰:五伦之间宁过于厚,七情所发惟怒难忍。人问其故,答曰:我子徼幸,我又先为教官,一家之人惟我当忍,故以此自警云。尝细思之两言,深为有味。

余先君营一厕,既具,而虚其迟矢之木,久之不设,家大小咸称不便,先君唯唯。余问其故,答曰:吾欲待其材之必为此者。乃知君子无弃材。而漫言怜材者,皆未仁也。

余曾大父卒于南雍,余大父时年十六,伯氏二十四,而季才十四也。因从伯氏诛均其产,而以赀腴赘季于祖氏,大父独瘠,若固然也。已而弟壮,颇以役事阴累其兄,伯父直之不得,至绝其季不相往来。一日蚤起大哭,不巾栉而骤往兄宅,路人举谓狂也。既至,兄方负手逍遥于门,缔视而后始定。人问其故,乃知夜梦伯氏为人剖其腹云。

秦川沈公奎者,与余外祖吴半山先生总角交也。沈挂冠最早,每午饭必待余外祖至而共之,余外祖亦不以为嫌也。盖公少尝读书于余外祖家,余先母亦父事之者。隆庆初,余馆一缙绅家,一日郊游召客,则公在焉。酒半请间,问余知外祖与公交厚不?余曰:知之。公曰:秀才但知读书,今日之酒近于佚游,虽谢主人可也。又教以某事善,今日某事未善不可不知。尝见公哭肃皇帝,泣不能起,谓人曰:禄我爵我,我未之有报。

丁酉五月,余寓嘉兴东塔寺。雷震,余与僧觉、省元、同槛而坐。沙弥过焉,觉指沙弥谓余曰:伊家盖亲闻雷偈者。余问之,附近新行镇人也,其兄好用假银,一日从镇买秧而还,轻雷将雨于路矣。田夫共指以谓曰:此必市以假银者。其兄遂闻雷而惧也,及家雨至,置秧于地,而自投父怀,若无所容者。父曰:但随我经行念佛。随念佛随行雷,倏引出田所击死,当门而跪,而父初不知也。明日沙弥往视,观者甚众,亟欲火葬灭之。将举火,复大雷电,沙弥与众大恐,罗拜不已,而倏失其尸。既三日,去镇里许,则尸在焉,始以归而火葬。此盖乙未五月事也。书曰:天明畏,自我民明畏。谚曰:千人所指,无疾而死。所称雷偈非耶?

丰厓徐先生泰,余高祖之门人也。余六七岁时,大父置酒燕所知,先生时已罢光泽令矣。与其弟襄阳太守咸俱在坐,太守事先生如严父也。余先君引余见客,先生抚余首曰:汝高祖余师也,余师每行于路,如鸟舒翼,端拱而来。余辈遇于道,必前可二三十丈,拱立道左,以俟将至而揖。先生垂拱受之,或以俟起乃行,必有所欲言也。不则余辈起时,先生已去,又二三十丈矣。真余师也,汝当识之。口占曰:勿假道学之名以自蔽,勿遗道学之实以自废。惟循事物当然之理,以求圣贤所至之地。为余字字作解,复教余诵,因为流涕曰:此余师自警铭也,汝不知能识之否?太守手剥果将投余,但视其兄,终不与。前辈事师,生死无异如此。

松江包孝妇杨氏者,包侍御孝与节之母也。侍御本嘉兴人,父赘于杨,生二侍御。俱襁褓时偶归嘉兴,疾作而死。母遂居松江以为籍,课其子,至相继成进士,相继为侍御。先后之际,母故轩轾之,令长跪以迎,且杖以策其后,至不少借也。二子在任,母辄出见郡邑,长以前杜其阴有所祈请者。后孝以按楚诋宦者戍庄浪,节因乞养,名节共著,母严训之力居多。

徐文贞公家有当户仆朱者,家累万,其居室在太仆君宅之西偏。朱病将死,使其子请于文贞长君曰:此间存银二千,乞差人来取,勿更留此间。长君谓未尝有此,弗取也。积数日,朱复使其子曰:先夫人卒,以千金见属,谓当小小营运,以俟吾子不时之需。今官人在太仆,而某旦夕且死,奈何不妆还府耶?长君令人取之以归,以深义朱,而太仆故能复其子,且使常有是居也。

沈某妻宋氏者,幼丧母,从姑以居。既长而婚,贫甚,姑病迎医,久而未愈,则拒之曰:除是割股或可疗也。宋因夫出,潜自割以投故药,煮而进之。姑以为甘,而疾遂起,无有知者。适舅姊自乡至者,与宋同卧起,而创不能匿,相戒无惊其姑,若弗闻也。舅姊去而愠甚,其婢遂引及之乡里以闻,邑侯表其闾,宋终谢以为未尝有此者。

吴江吴会妻姜氏者,苏州葑门里人。万历戊子,岁大饥疫,会与其父相继死,其母继母也,姜寻亦病,初誓不起,实母强之汤药,谓守可相倚,以故复起。未几,母有他志,因某媪共食及之,姜遂夜怀会像缢而死,三日面犹如生。里人数百奔走数月,必得抚按请而庙祀于其里。余尝至其庙,同周氏、吴氏、姜氏称三烈云。

甲寅倭寇为难,官军死者颇多,徐指挥行健独得其死。死之时,实再胜而出者也。每出,周身书名,自誓以死,死时已既手刃二倭矣。其胜以严,故败亦以严,盖士有失律,恐其归不能贷,故弗救也。

是时城守甚危,先后攻二十余日而卒不为陷者,知县郑公茂、参将汤公克宽力也。贼薄东门,既纵火矣,郑犹手一剑立于西门,纳避倭者入,无可依者处于仓场空地,人日给升米焉。夜历城守则以饼菜自随,抚其严者而鞭其怠者,虽卫户侯弗贷也,但云女必非户侯耳。贼引闽广人多设攻具,汤辄射其所急,无不应弦倒。贼分郡四至,汤能一一射而歼之。盖汤尝从父庆收江洋大盗,平三沙叛人,所部多果捷,善射人也。汤邳州人,郑莆田人。余尝建议盐城当祀二公,今他祀累累,而不及二公。恐倭贼再来,无城守者。

戊子饥疫,路多饿者,然亦不知其所从来也。圆花崇教寺山门,有一壮士,日以一花被自蒙而卧,卧而起,则就河饮水一二升,复卧,如此者数日,遂卧于香花桥上,被如故也。因自入于河,计其人非不食嗟来之食,不至于是,宜并传之。

丰阳冯先生皋谟,余师也,既平张连,遂不出,闲居三十余年。颇广田宅,宅最迫者二旧邻也。邻固请售,先生曰:某不敢谓厚德,不忍故老去某乡。居故里,出门便有一二故老殊善。幸各相安,但有鹅鸭可憎,缓急可通,不妨时时相告也。至今二氏颓垣短舍,饱暖并立云。

万历壬寅冬日,洞庭山宕户柴大,雇俞三船装假山石同费二并一火头至海盐。予友徐子民既买之矣,谓其无峰石,又恐其不再至也,令一仆挟数金随舟而往。甫至嘉兴秀城桥夜泊,俞呼费、柴登市共饮,剧醉而还,徐仆与火头卧定已久,闻其各醉而卧也。明日火头先起,但见柴、费各半尸,火煨于仓后,亦并无俞迹,因大呼之。地方以闻于官,收徐仆、火头于狱。而追尸亲至,则柴妻哭而不哀,又数问俞,且问其佩,共谓俞无疑,予亦以为然也。冯开之谓余曰:事甚不然,山东某县人有初婚者夫妇入卧,谨闭其室,而明日午后不启,发之则床无其人,而各有足骨杂置他所,其断处无血,似火焚者。问其故,则夜皆大饮烧酒而卧也。安知三人所饮非烧酒者?予乃深信烧酒之祸云。

钟宾日先生晓遗腹子,母徐课之书,不甚从师而蚤游庠序。平生除训蒙外,一茶未尝饮于人。晚年卖卜以为食,足不出门户。一女赘婿而寡,与徐氏俱以节闻。隆庆初,先生余五十而卒,恤其贫而无后一门节孝,今亦无有道之者识而表之。

王沂阳先生文禄,嘉靖癸卯举于乡,万历癸未尚行会试,精神意气与新科未尝少异。当事者壮而怜之,欲为破格授以京职。先生曰:吾平生每嘲进士白丁,而吾独难此遂已乎?必不肯就也。然自是会试亦多不能达矣。平生博闻强识,负气露才,为孝廉六十余年,有司无不严事之,谓其未尝私谒,亦不可干以私也。卒时八十四岁,无子,以产均于其族,族弟文祯为肖其像于所居。所著有《丘陵学山》、《王生艺草》行于世。

杨翁学诗者,字可言,号琴台,子翁父威,以岁贡入为监生,而翁独冶游好武,精骑射,通音律,书画俱工,平生好师事沂阳先生。甲寅倭患,有司聘以城守,城守多赖以全。既五十而三试武科,咸举于乡,既七十犹必日作蝇头字不辍,乘屋治圃不假手人,持弓跃马轻捷过于少时。所著有《兵法通鉴》、《策论》诸书。今之武举及成进士者,非翁弟子,则私淑翁者多也。年七十九,连呼渡河者三日而卒。

徐翁者雷川,号行权,名指挥行健弟也。幼病痘疮,死而复生,故其面目可畏,而聪敏过人,耳目所过终身不忘。试童生至老不衰,最后盖逾六十矣。有司怜而慰之曰:生苦矣,吾将使生衣巾,终其身不烦作文可乎?翁谢曰:某卫指挥子弟,苟志足衣巾,稍缘饰之,寄学称武生久矣。既完三作,复作一进贤歌于尾,讥其以貌取人而废己也。自此亦遂不复试云。翁少贫,夫妇自食其力,兄以武功赏助之,泣不受,曰:焉有兄以其生受赏,而弟忍食之者?老而无子养生送死,俱颇自赡,多壮年束修自为营运云。

杨先生嘉森,号培庵,金陵人也。万历乙亥,先生住覆舟山阳,去国子监不里许。予一日往见,先生瞑目坐扁豆棚下,旁有一淄床,余坐久许,而先生欠伸始见余也。少顷童子出蔬饭一碗,苋菜一盘,将为午膳,更呼出一碗分饭与予共之,各不成饱而罢。因论饮食、男女、货财,予自谓不能为累。先生厉声曰:公每日肉食,与今日藿食觉有异否?予曰:不异。先生曰:如此是不知肉味耶?是食而不知其味耶?予未及对,先生曰:公今客处既久,曾有女子就公,既非干名义,又必无人知,而公不就之否?公故贫窭,曾闭门独坐庭中,有金从天而下,公不动念否?予听其言,至今犹有愧色也。先生时年五十,其母可余七十,先生有弟馆于苏州,以其一子一女待先生为养。先生与其母尝三日不食,饮水相慰,而是子是女亦能安之。女有殊色,善琴棋,有监生求以为妻,而先生不应,明日呼一卖菜佣而与之。予别先生,先生即索余扇书一绝见赠,曰:一肩风月送君担,秋夜冷泉彻底寒。此日山中怜顾别,好将生意逐时看。后三年,余寓书访之,母子入青龙山饿而卒。

叶春华者,海宁卫军人也。父早死,事其母至孝,朝出暮还,晴樵而雨渔,市以供其母酒肉。母性暴而多怒,酒肉稍不善,必令别置而叱之,使跪以待食,食既而不命之起,虽达旦不敢起。邻人或叩壁而教之,则曰:恐伤母志也。劝之娶,曰:无力,即有力恐不能事吾母。前年县令旌其门曰:素可表。俗殊未尽其实云。

王日章,字天与,余继祖母之叔也,初为增广生员,未四十以足疾自废。其兄桂,使之舁而督储挽,往来京师。既数岁足瘳,而交广称礼部儒士,借工部差至浙以归,抗礼于巡按御史。御史固疑其骤,而族子持其袂以告,日章趋而出,遽往京师。御史方逮其家属以求日章,日章又迁衡王府工正之青州矣。衡固忧不足,而日章至即问初封庄田图籍,得田四十万于昌邑潍水间,半没民间,半为蒿莽。即据蒿莽召民耕之,为保聚以耒之,三年不收其税,民居殷盛,原额遂还,岁收粟十余万斛。又从登莱入海,天津收海,粜于京师,征贵贱,权出入,通有无,而衡遂大富,甲于诸侯。是时衡恭王固恪谨无他请,即请以属日章无不能得者,盖交广而善于用财也。居衡余三十年,青人士怪其专国而恃老,讽巡按御史箝王口而陷之,死于狱。庄遂复废,粟亦渐湮,居民殷盛尚自若也。追而祠之至今,祷无不应者,事在嘉靖末年。

钱塘沈大亨者,孤子也,少敏而慧。徐文贞公为提学副使,入为增广生员,既四十落魄不自得,游京师。上方日坐斋宫,公卿争致客能拟清词者。大亨遂投文贞,久之无以异也。会有旨许生员五日内以赀为王官有差,大亨遂贷赀杭贾而入之,得楚之典宝。楚王新嗣,雅好读书,而一时诸臣无可与语,一见大享而问曰:汝生员乎?曰:然。若为《汉书》句读,可几日而毕?大亨曰:一月。王善曰:寡人以毕教授,三月尚未进也。即命免班一月。大亨以朱笔句读,而笔又精严,王大悦,亟召侍而读之,因及诸史,随笔随读,终日未尝去左右也。因问大亨有子否?大亨以子见,则应对给捷,王又大悦,而揖动息与俱当是之。时王出王入,是父是子,楚国惟知有大亨也。既九年,大亨家至数万,屡求归老,王固不许,卒以王庶人卖菜于门,归而死,以为曾与其家人殴也。王不能蔽,散其家殆尽以归。事在隆庆初年,与王日章出处略,当为列传。

仇潜溪翁以诸生,既七十而濡次当贡,会陪贡者赵某也,仇既得贡而必欲让之。宗师笑曰:生老矣,何反让其次也?对曰:某虽贫未甚,渠更贫不能待也。宗师亦怜而许之。次二年又会选贡,翁八十矣,而后以贡入京,途与吏某将吏办者,同行怜之特甚,既廷试照选法当以次濡有时也。而吏适得铨办,因为之干旋,得典教常熟,亦得千金而归,寿九十有奇,而作天道之不负人也若此。

慈溪陈卜式由举人为巫山县知县,敝衣恶食,清介自持。大师会讨杨应龙,开府道经巫山,檄夫五百名,卜式为减二百,曰:巫山不能办也。遂罢官归,无行李。妻子寻丧,匿姓名训蒙于常州,岁取修金不过八两,以为食其力足矣。主人廉而益之,必不受也。今年馆杭州沙田,修更不及八两,亦甚自得,云平生不敢不屦。式兄以余履畀之,曰:吾适有屦受,则当为之藏。不愿也。告之曰:有司适馈播州平赏功银十二两至。式唯唯不问云。

都御史夏公良心,广德州人也,治礼记。初以参政管水利,筑捍海塘,驻吾盐最久。一日将为其子择师,以聘币送学,邀余及朱正学相见。余两人至,则公俟诸便坐,迎而谓曰:两君同宗乎?朱曰:同。予曰:不同。公目摄余而谓朱曰:君与泰室嫡昆仲乎?盖心知朱以其兄藉余也。因论馆事,余曰:适己馆杭,义不能舍。遂迎朱,而数以间召余纵谈共饭,开诚虚听,古今未有如公者也。一日而甚召余,余至而公事始毕,迎余而谓曰:此浙江驿吏也。前吾夜渡钱塘,索驿夫而不给,故为笞之。余曰:其间必有可原者。公曰:何谓也?余曰:以公之令不能行之驿吏,驿吏安能行之驿卒乎?公默良久,为更其批。又公在杭时,一日召余于馆,余至则舆从己驾将迎按院也。谓余曰:吾在贵县久,将以利弊为按院白者,君为具草。余问何谓利弊?公曰:如粮长空役以待者皆是也。余曰:空役之设不得为弊。充类言之,公无不信。为人上而相信若此,亦古之良吏与?

徐翁某者,嘉兴漏泽寺傍人也。家颇饶裕,市贩于门,而好行其德。一日二青衣者揖而乞食于前,翁问之,则河南解军广东而还者,路长费尽耳,盖主仆也。因出以批回示翁,翁计之曰:限期过矣。今复为此,安得到家?因问欲到家必须几金?其人备言所以,翁命家人具馔,而自以其金碎为之橐礼而送之,其人感泣,共识姓名而去。后十年,翁亦以军解至河南,夜不能前,望悬灯处投之,以为庙也。至则大家,以告守门者,守门者入告,而启门房止之宿。须臾主人自外至,翁从门隙观之,灯火仆从甚盛也。入至厅事揖而后,入既卧矣,复出而叩翁于宿,曰:客嘉兴人,知某处徐翁某无恙乎?翁问何以知翁?则前所为翁具橐者也。相抱而哭,问翁所往,并问翁怀资当几?翁曰:可二十金,主人曰:不足也。翁但留我,我令仆往,还而送翁。翁留其家二十七日,而后,其仆始至,费尽出于主人。主人与其姻族日夕更相张宴以娱,翁至出妻子行酒,其每至厅事,必揖而后入者,盖为翁生位而以父母事之者也。两人施报,为事巧合有如此者。又乞人有以狙置翁门而扪虱者,狙脱缰锁去,而乞人始知,泣不自止。翁曰:无愠,此去不远,吾第与女钱百文,手而与吾仆呼之,有狙能归,即以相赠,必无失也。乞人果以是得狙去。其后翁以里递更役,举一乡人,乡人父子伺翁于间而窘之濠上,且溺且掠且死,家人竟莫之知也。适群乞饮于濠之河而罢,谛前而观,知为翁也。则亡狙者奋臂呼群乞逐其父子,而负翁以归其家,曰:某扪虱亡狙之乞人也。嗟乎!此与翳桑之事何异乎?人患为德不博耳,乃至为报不还。若是如徐翁者,岂造物故以是相勉乎?识之以风后学可也。

钟凤彩者,修洁自好,不苟取与人交,至相契不欲通财。家甚贫,而衣冠必整,未尝见有憔悴色。族多富而好施予者,不欲知其贫,似亦不屑受也。卒以是死,其子益甚以为家法,不能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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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隋唐大将军的秦琼,却因为不明飞行物的降临,穿越到现代。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即便是不情愿,秦琼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挑战。秦琼如何做好现代人,遇到哪些新鲜、好奇的故事……一切玄幻、精彩的内容尽在秦琼穿越来现代。
  • 谁灿烂了谁的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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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是完美的开始,结果初恋在赌约中结束。原以为他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结果冥冥之中有着不可割舍的缘分。原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情敌,结果友情油然而生。原以为可以与之相思相守,结果老天又开了个玩笑。原以为就这样结束,结果才刚刚开始。。。。。。。看一个普通平凡的女生如何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