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起床后,头疼欲裂,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苦苦地笑了笑,真没想到他昨晚会那么失态,竟然当着千凌的面又哭又闹,实在是丢人。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到赵大海耳边嘀咕了几句,赵大海哆嗦了一下,脸便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低着头,暗自想着措词,该怎么跟皇上说这件事。
“说吧,出什么事了?”昏昏恶恶的千寻还是那么敏锐,揉揉发疼的额角,在众人的服侍下开始更衣洗漱。
“回皇上,醉情宫出事了。”
千寻一惊,猛地转身,打翻了宫女们捧着的脸盆,吓得宫女们齐齐跪倒地上,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出什么事了?”千寻急问,想想昨夜千凌的反常,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个傻孩子不会……他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听赵大海的答案,直向醉情宫奔去。
老远就看见火光冲天,火焰乘着风势疯狂地沸腾起来,炙热的火气把脸烧得生疼,禁军们不停地往上面泼水,却不见不见火势减小,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好像浇上去的不是水,而是一桶一桶的油。
千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火如急欲飞天的龙一般直往天上冲,似乎看到了千凌站在火龙的头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高大的宫殿终是敌不过火海的侵饰,轰地一声坍塌,火苗受不住排挤,排山倒海地向外面扑去,赵大海手急眼快,扯过千寻猛地一跃,后退了三丈来远,待站到安全区域后,焦急地把千寻上下检查了个遍,嘴里不住地问,“皇上,您没事吧?可吓死奴才了!”
千寻的喉头一紧,哽咽了一翻,心里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他该替千凌高兴吗?他痛苦地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到天国去找他的爱人了……可是他高兴不起来,昨天晚上还跟他喝酒谈心的人,一觉醒来就化成了飞灰,纵然看遍了生离死别,却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地容易。
一把火,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皇上您没事吧?”赵大海看他脸色极度不好,不由得有些担忧。
“亲人一个个死的死,散的散,从今以后,朕的身边真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千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皇位他牺牲了太多,这究竟值还是不值?难道自古帝人都是称孤道寡,原来是真的很孤单啊。
赵大海想安慰他,想说您还有千绝王,可是一想千绝王昨日刚刚成亲,现在说这话实在是火不加油,伤口上撒盐,也就跟着叹了一口,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他的身边真的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了,抬头看见乌黑的青丝中添了几丝白发,眼眶一热,老泪纵横。
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正当意气风发,而他却如此地苍凉,短短几年,就把他的那份孤傲和冷酷给磨得一丝不剩了,除了孤单就是绝望,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活死人一般。
“皇上,回去吧,您需要休息。”收回思绪,赵大海作了一个辑,请圣驾回宫,他不知道再呆下去,他的皇上会不会晕倒。
千寻扯出了一抹安抚性的笑容,对赵大海道:“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你去一趟王府,将此事告知千绝王和……蓝公子。”
“奴才遵旨。”赵大海心疼地看了千寻一眼,躬身而退。
蓝笑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嗜睡,此时的他正紧抱着千绝的腰睡得昏天暗地,嘴里时不时嘟哝几句呓语,千绝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床顶凝眉苦思,轻轻移动了一下被抱得发麻的身体,却被蓝笑拥得更紧了,还朝她的怀里噌了噌,如同一只撒娇的小狗,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安祥而又满足。
真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恨。
降魔山上,满头银发的雪无痕赤脚站在高高的山颠之上,悲痛而又愤懑,山风猛起,吹得他发丝凌乱白衣乱舞,四大长老忧心忡忡,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从这深不见底的悬崖上跳下去。
“啊——啊——啊——”一阵狂乱而绝望的吼声在降魔山上回荡,雪无痕像着了魔似的狂乱地捧着头猛烈地摇晃,恨不得把他的头给摘下来似的。
“尊主!”眼前白光一闪,四大长老齐声惊叫,吓得急忙紧闭双眼偏过头去,片刻之后,他们慢慢地睁开眼,见雪无痕一手提着软剑,一手握着一把银丝,长到脚跟处的长发已齐腰断成两截,随着风飘落到了深谷之中。
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心却还在咚咚地敲打着胸膛,力气之大几乎要破胸而出。
“尊主……”大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了一声尊主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千绝王吗?可是他现在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刚才那一剑闪过只是割了头发,他不敢保证他再提千绝王,那柄软剑不会割断他们尊主的脖子,于是,求救的眼光转向了二长老,二长老却打了个哆嗦,示意他们不要再开口了。
又站了一个时辰,雪无痕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了。
“尊主,您别这样,王爷看到会难过的。”四老大再也忍不住了,终是狠下心提到了那个人人都闭口难言的千绝王,不出意外,换来其他三位长老愤怒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撕成两片。
终于,雪无痕缓缓地转过身来,本来明亮的黑眸如今红得如同是两颗宝石,飘呼不定地闪着光芒,如果是在夜半三更,还真是有些吓人。
他忧伤地一笑,说道:“如今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见了也只会退避三舍吧?”
“不会不会,您昏迷的时候王爷可是衣不解带地照顾您,为了给您换那两棵千年灵芝,甘愿随狗皇帝进京,就冲这份心,证明她还是爱您的,不会因为您的容貌发生改变去变心的。”大长老连哄带劝,希望能把他从危险的边缘地带给哄下来。
“那她为什么要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跟蓝笑成亲?”雪无痕凄惨地摇了摇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她跟我说过,她爱蓝笑……我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以前,她还笑骂我妖孽,说爱极了我的长发,而如今,我却真成了一只妖怪……”
拈着雪白的发丝,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真的成了一只妖怪!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她怎么可以在我生死不明的时候娶别人?!”
本来腥红的眸子又成变了原来的漆黑明亮,不,比以前更加的深邃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