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树影憧憧,暗淡无光,似在深夜。
“阿离!!阿离——!”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殇禾!?我又惊又喜,蓦然回头,却见他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阿离——!你在哪里?”
“殇禾,我在这里——!”
“殇禾,我在这里!”我一出口登时一惊,与此同时,另一个相差无几的声音一并响起。
殇禾往前走去,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了下来。有些好笑有些无奈道:“这不是你前几日挖的陷阱么?你在这里作甚?”
“我,我不过是下来看看这洞到底挖的够不够深,到底能不能抓到晨之兽么……”女子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哦?”殇禾声调一扬,似乎有些愉悦:“那怎么你爬不上来了?”
“乌鸦嘴,你还说!要不是你说‘就凭你也能抓到晨之兽’,我能这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凉快么?”说完林中像是有什么野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殇禾!什,什么东西?”那个“我”吓得说话吞吞吐吐,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殇禾叹了口气,纵身跃下,少顷,又抱着那个“我”跃了上来。
只见“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吓得脸色苍白,殇禾见状只好安抚道:“阿离别怕,有我在。”说完抱着那个“我”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一黑一白交叠在这夜色里。泪水决堤从脸上蜿蜒而下,已是泣不成声。
殇禾……这一次,你真的不在了……
是我把你弄丢了……
……
待我醒来,已是白日。
依旧是在一辆马车里,眼前这马车,却比先前皇帝送得宽敞奢华许多。
“离姑娘,你醒了?”董轩然在一旁轻声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支起身,发现手臂和膝盖都缠满了白纱布,忍着浑身疼痛询问道。
“现在是申时末,因为昨夜你昏过去了,不知道你家住哪里,所以只好照行程继续赶路。”
我无声地笑了笑:“我的家……回不去了。”
说完心中隐隐作痛,现在连唯一熟悉的人,生死不明。
董轩然见我脸色不好,也便不再多问。
车内一时寂静,各有所思。
昨夜黑衣人全军覆灭,并不见殇禾,而董轩然他们随后从南方岔路过来也没见过他,那么殇禾,应是有惊无险。或许我现在应该先去永昼城等消息,他应该也会往永昼城去。我又想起刚才问的话他还没回答,便又问了一句:“董兄是准备去哪里?”
“唔,去永昼城。我住在那里。”
我惊愕地看着他,原来他住在那里。便又说道:“我也准备去那里。昨夜听仲兄提起,董兄是商人么?”
“嗯,之前去南方订货,此番正准备回去。”董轩然说完,看了我一眼,又问道:“离姑娘去永昼城可是访亲问友?”
我摇摇头,有些落寞地笑道:“不,我一个人。”
“哦,若离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到在下府上小住时日,在下的内子是个热情好客之人,想她见到离姑娘定会很高兴。”提到妻子时,董轩然脸上顿时焕发一种光彩。我也像被感染一般轻轻一笑。
“离姑娘醒了吗?”车外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嗯,是呀,仲兄也进来凑凑热闹吧。”董轩然朗声笑道。说话间,幕帘一掀,仲南笑着走了进来。
仲南进来以后,气氛便活络起来。
寒暄过后也便慢慢熟络起来,我也从他们的对话间了解到,原来董轩然二十有六,是北方专供毛皮布料这些衣物原材料的富贾,富可敌国,每年光是缴纳给朝廷的一成税收就可以养活一个城,也难怪敢对赤凤这般无礼。
而仲南二十有四,则是江湖上颇有名的浪客,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这次董轩然亲自去南方订一批货,偏遇上南方洪涝灾害,仲南不得不起了打劫他的心思。谁知他们二人一见如故,不仅携手解决了受灾百姓的起居生活,还引为知己,此番正是董轩然邀请仲南一同前往永昼城。
“阿离你有所不知,别看董兄风度翩翩,那手段可是雷厉风行的很。”
“难不成像你这样做事冲动莽撞不成?”
“你意思是说我是没头脑的莽夫?”仲南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来打一架试试?”
“君子动口不动手。”董轩然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我好笑的看着他们,竟不知他们二人也能像小孩子之间拌嘴吵闹。
“对了,阿离怎么会想到去那么冷的地方?而且昨夜……”仲南开口问道,欲言又止。
“听闻世间有个只有白天的城,所以就好奇想去看看。昨夜之事,是个误会,不提也罢。”我不再说话,兀自望着车窗外出神。
董轩然也瞪了仲南一眼,仲南识趣的默不作声。
……
一路走走停停已经一个半月,景色从郁郁葱葱的绿,到满目枯黄惨淡。如今已近永昼城,入目之处,皆是铺天盖地的白色。白天越来越长,夜晚越来越短。
殇禾没有任何消息,连小银也不见踪影。
心里益发没底了。也不知道,当初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要是殇禾……真有个万一……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响起了仲南的略带焦急的声音:“阿离,前方峡口雪崩,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你在车上好好休息,外面太冷。”
我咳了两声,缓声应道:“无妨,我下来透透气。”
真是被殇禾那乌鸦嘴给说中了,路上由于气温突变,我不幸染上风寒,一连十天也不见好转。于是我便让董轩然和仲南换乘另一辆马车,避免他们被传染。
话一说完,我便钻出厚重的被子,裹了件皮裘,系上月白色绒羽斗篷,出了马车。
久不出车门,一时间觉得强光刺眼,脚步虚浮。
仲南见状忙过来扶住我,一脸忧色:“小心些!阿离你身子弱,要是董兄回来见着,又有的说了。”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调侃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仲南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笑道:“对对对,我忘了咱们阿离生来就是董兄的克星,几句话憋的他够呛!”
我没有说话,只是往前方望去。
此时雪过初霁,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妖娆。
入永昼城这条路是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入口。过了峡口至多不过五日路程。现在这条路上被耽误的马车不少,熙熙攘攘,看着样子雪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附近的村民就地取材,已经开始在路旁贩卖暖茶热食,很是热闹。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难以置信的盯着那道紫色身影,目光紧紧锁住他,几分惊喜几分担忧,泪水迅速蓄满眼眶成溃堤之势,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