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王在一旁乐呵呵地打趣道:“若阿离是女娲娘娘的转世,倒是有趣了。”闻言我方知道,他们许是拿我玩笑罢了。天界和冥界一样,生命可永生永世,但一旦灰飞烟灭,又怎会有转世一说?
唉,不想我方才竟当了真。
鹿王说完后拿起金铃,对素颜拱手说道:“有劳雪女了。”
素颜略一点头,与鹿王对视一眼,两人似有默契般同时吟出一段法诀,只见金铃瞬间变成一张彩色鹿皮飞向半空,继而缓缓落下,严丝合缝披在鹿王身上,鹿皮渐渐变得透明,如薄雾轻拢,不多时,鹿王额间犄角脱落,一切,恢复如常。
“鹿王得愿以偿,恭喜。”殇禾道。
鹿王激动道:“谢谢。洛盼望今日已久。”说完拾起地上的鹿角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后依旧一阵愕然:“就,就这样?”
鹿王好笑地看着我:“不然还怎样?”
我摇摇头:“不,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常听说历劫成仙,以为会是经历一番艰辛磨难,倒不知还有这样的。
“好了,既然鹿王如今已位列仙班,我们也该完成阿离的心愿了。”素颜出声拉回我们各自的思绪,说完摊开右手将逆时镜唤出,道:“来看看吧。”
我们几人皆凑上前去,只见镜中一张墨色雕花木床,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妇人怀抱着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坐在床边,正温柔地逗弄着。
“看样子应是投身富贵人家。”鹿王微微笑道:“前世沉冤,后世金银不愁,美满幸福,阿离也该放心了。若不急着走,不如你们在洛这里小住几日,小银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既是鹿王的好意,自然我们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
况且,他话中的另一个意思是,小银伤势未愈,还需将养一些时日。
一路随行,又来到那日的崖底碧潭边桃林处。
悬崖陡壁,碧水深潭,桃花妖娆,宁静如昔。
小银从桃林中飞奔而出,一纵身直扑到殇禾的怀里,然后偏头冲着我说道:“离,好想你们。”
我满腔热情顿时熄灭又僵立在原地。
小银,莫非你是雌的?为什么每次都对殇禾情有独钟呢?
“没想到时间已过酉时,不若我们先行用膳,把酒言欢如何?”鹿王提议道。
殇禾拱手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素颜也在一旁说道:“素颜酒量不济,倒是练的一手好琴艺,便为你们助兴罢。”
我左思右想,最后只弱弱道:“我好像酒量不行,别的,也不擅长……”
话一出口,他们三人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
窘迫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要取笑我,兴许以前我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不过现在忘记了罢。”
“以前也是如此。”殇禾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鹿王闻言摇头轻笑,乐不可支。素颜也忍不住以袖掩面,只余下一双细弯的眉眼直盯着我瞧。
“罢了罢了,阿离你就只管品尝美食。”鹿王戏谑道,说完引我们入桃林坐下,布好美酒佳肴,搬来七弦瑶琴。
天色渐暗,桃花瓣上却点点莹光流转,如漫天繁星染尘,唾手可摘。桃林奇幻,妙不可言,直照得桃林中亮如白昼一般。
酒过三巡,殇禾与鹿王交谈甚欢。琴音袅绕不绝于耳,此中感觉仿若梦幻一般,不想,已有微微醉意。
“这里真好啊!”我不由感叹道。
“嗯,忘忧忘俗,自然甚好。”鹿王?萘丝诰疲纸幼诺溃澳忝墙酉吕醋骱未蛩悖俊?br/>
“往西,取汪洋之魄。”我醉眼朦胧地答道。
“汪洋之魄?未曾听闻。”鹿王纳闷道,言罢,又举起酒杯与我们对饮。
“哈,连神仙都没听说过,我们又该怎么去寻?”我无奈笑道,头也益发沉重起来。
不一会儿,我便俯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之前,模糊间似乎听到素颜清冷的声音:“你喜欢她?”
问谁?我提起唯一的一丝意识专注地听着,但好半晌也没有回音。终究是抵不过困意来袭,意识朦胧之际,似有若无的一句低声答话:“嗯。”
熟悉的声音沉沉如一块铅石,落在我心湖上荡起圈圈涟漪,迅速随我入梦……
梦里浮浮沉沉,前一刻还在漠城宫殿中惬意品书,后一刻便到了永昼城董府的地牢,莫名其妙的黑,令人压抑。郁锦和仲南突然出现在眼前,一个痛斥我无情,一个痛斥我自私,我极力辩解也于事无补,只觉心中一阵阵发凉,分不清梦里梦外,孰真孰假。
第二日醒来,只觉疲累不堪,头重脚轻。
昨夜,我好像在桃林中已经睡着了,如今却安然躺在房中。顾不得其他,现在只觉口干舌燥,便起身到房中的桌前沏了杯凉茶,猛地灌了一口。
喝完茶,才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说话声,我忙拉开门,只见他们三人皆长身而立于桃林边,我拉开门的同时,他们也齐头看向我。
“阿离,昨夜可睡得安稳?”鹿王问道。
“还好还好。”我尴尬地笑了笑,昨夜醉相,定然不雅。
“你醉得迷迷腾腾,直拉着殇禾不撒手,幸亏你后来真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殇禾只能在你床边苦坐一夜。”鹿王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一阵纳闷:“我……”不待我说完,鹿王便打断我,道:“雪女因看守逆时镜失职要去天界给个交代,洛也要去天界任职,便与雪女同行,所以,阿离,事出突然……”鹿王略带歉意地看向我。
“是我们叨扰鹿王了,正巧我们也准备辞行,如此,便多谢鹿王盛情款待。”殇禾不待我反应便回道。
鹿王不明所以地看向殇禾,最后只拱手叹道:“既然如此,那等他日有缘再见。”
“嗯,鹿王以后还会回七彩境吗?这里,真的挺好的。”我不禁开口问道。
鹿王环顾四周,释然一笑:“不知道,这里,不过是一个牢笼罢了。”
“但这里的一切,都那样安然,生机勃勃,完全不似牢笼般死气。”
鹿王讪然一笑:“境由心生,世外之境,无非是自己心存的念想。天地之间,何处不是牢笼?端看各人怎样想。”
我怔怔地看向他,何时,鹿王也会有这么深沉的时候?
一路沉默,出了七彩境,我们四人道别以后,便分道扬镳。
“你说我们离开以后,七彩境会变成什么样?”我回头看了眼连绵雪山,纯粹的白色突然那样的刺眼。
“不知道。你若想知道,以后,我们再回来看罢。”我抬头诧异地看向殇禾,只见他目不斜视,直看着前方的路。不由得,觉得心头一暖。此时怀中的无常镜开始发热,看来,是有提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