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掏出怀中的无常镜与鹿角,与往常一样,鹿角缓缓没入镜中,如投石入湖般。不一会儿,镜面上便浮起一排小字:苍茫琼海澜珠岛,一方领袖掌水魄。
“琼海……”我不自觉的低喃出声,出神地看着镜面上的字渐渐隐去。
“琼海?”殇禾在一旁开口询问,我抬眸瞥向他,只见他容颜冷峻如昔,怀抱着熟睡的小银,沉寂的黑色衣袍突兀地添上一抹素冷银色。
“还是我抱着小银吧。”说话间我已经伸手将小银抱入怀中,抹去他身上平添的那抹银色。小银不安地扭动两下,又继续蜷曲着身子沉沉安睡。
“听说跟着日落的方向一直往西,走到陆地的尽头,便是琼海。”他捋捋衣服上的褶皱,淡淡说道。
我“哦”了一声,心口有些发闷。拢了拢身上的雪白斗篷,道:“走吧。”
琼海,那里是天界的刑场。
听说天界有神仙触犯天规时,会被绑在琼海畔的天涯石之上,受雷刑水漫,直至形神俱灭。
萧萧冷风刮起袍角,猎猎作响,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仲南,鹿王,素颜……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的轨迹行进,而我们却还在这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苦苦寻觅。
话说回来,魔族的事情倒让我心中疑窦顿生,起初殇禾怕魔族追击,如今根本没有一丝动静。如果魔族有统治三界的野心,总不该按兵不动。
罢了罢了,还需要两件东西就可以回到翼族了,待回去以后,将此事说与王听。
下了雪山,到永昼城雇了辆马车,开始往西行进。
……
离开永昼城以后,渐渐地,开始有了夜晚。习惯了数日永昼城没有夜晚的生活,突然夜夜看见繁星遍布的苍穹竟有种重生的错觉。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是月余,已近冬月。虽没有永昼城那般寒冷刺骨,但依旧能感觉到冬日的寒意。
小银白日里总是在睡觉,夜里出去觅食,上次血契的事情以后,它不再与我提起我血液特殊的事情,而我也不再问起。我与殇禾的话似乎越来越少,渐渐的,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产生。白日里我便在马车里休息或者看书打发时间,而他只顾着专注地驾车。偶尔两句对话,无非是今晚在哪食宿落脚,现在已经到了哪个地界之类,再无其他。
就快到琼海了,今天的日头正好,坐在马车里也能感到淡淡暖意。我捧着书斜靠在软塌上,小银蜷在我身边。抬头看着车帘上透着的挺拔的身影,不禁愁绪万千。
不知为何,如今的我们总是沉默以对。
“到了。”马车停了下来,殇禾平淡无波的声音也从帘外响起。
我应了一声,置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门边,拉开幕帘。
带着潮湿的腥气扑鼻而来,耳边充斥着海浪回潮的哗哗声。
我踏下马车,打量一下四周的景致。这里是个边陲小镇,并不见得多么繁华,反倒是历经沧海桑田的变迁后洗净铅华,透着一种古朴安宁。房屋低矮错落,树影疏离,日光落下析出星点斑驳。遥望着浩瀚大海,似有着包容一切的大气和神秘。
水天一线,触手可及。
正在这种宁静安然的氛围里面惬意享受着,猛地被旁人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往一旁倒去,殇禾顺势拉住我,沉声道:“眼睛长头顶上了。”
我刚准备说出口的感谢瞬间随之噎在喉头。
这时我才看见刚才那个人,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急匆匆的跑过去拉住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气喘吁吁道:“花婆婆,出现了,海神的诅咒又出现了!”
只见那个老婆婆神色骤然一遍,忙双手合十默默念叨:“海神啊,请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会给你最好的祭品。”
到底怎么回事?
我侧头与殇禾对视一样,他也是神色凝重有些茫然。
我径直走向那个婆婆,问道:“婆婆,是怎么回事?”
那婆婆泪眼婆娑地看我一眼,泣道:“你是外乡人,自然不知道。海神要吃人,只要哪户人家门上出现了诅咒的符号,不管躲到天涯海角都会失踪,定是被海神吃了去。”
“海神?”我暗自冷笑一下。怎么的就想起了嗜血之城?神仙素来鲜少插手人界的事情,更遑论吃人这种事。
“不会的,定是谁在装神弄鬼。”我安抚道。
花婆婆一脸难以置信得看向我,道:“怎么可能?你等着看吧,明天海水会变成黑色,天地变色的时候,就是海神要来吃人了。”
说着那老婆婆背过手不再搭理我,吩咐那个少年去通知其他人明天不要出门,然后转身缓步踱进了身后的屋子。
顿时心中疑惑重重,我见那少年即将离开,忙唤住他:“小兄弟!等等!”
那少年顿足回头看向我,几分赧然几分着急,道:“什么事?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诅咒在哪里吧?”我笑道。
那少年抬手一指,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喏,就是那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间十分普通简陋的茅屋,好像风大一些,都能刮倒。
门窗严严实实地关上,连门口摆放的木凳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仿佛久无人居。
我有些纳闷,正准备问问,才回头一看,那少年已经吆喝着跑远了。
“过去看看吧。”殇禾说着已经朝那屋子走去。
我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我正欲开口,殇禾已经说道:“屋里有人。”
我惊了一下,道:“莫非以为我们是海神?”
我退开一步,看了看门,只见右上角门板上刻着一个如扇贝一样的血红色图案,并无甚特别,只是看着隐隐让人觉得不安。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条门缝,一张怯生生且显得脏兮兮的小脸露了出来。是一个年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蓬头垢面,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布衣。
“你们找谁?”那女孩儿小声问道,声音里满是戒备和胆怯。
我借着门外的阳光看向屋里,里面光线很暗,黑漆漆的,地上还胡乱堆着杂物,似乎还有些凌乱。
“你家大人呢?”我问道。
“都死了。”那女孩儿声音陡然变冷,欲将门掩上。
我心下一惊,快人一步忙抵住门,说道:“家中可有其他人?”
“没人。”女孩儿已经还是有些不耐烦,“嘭”的一声把门用力关上。
这时屋里传来了另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孩儿声音:“姐姐,是谁?”
“不知道是谁。别怕,没事的,姐姐会保护你。”那个女孩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