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想到,会在小孩子面前吃闭门羹。
殇禾凉凉地道:“不若我们去那老婆婆那里问问。”说完,已经回身往老婆婆住处走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心绪复杂,紧随其后往老婆婆的住处走去。殇禾知道此事若不弄清楚来龙去脉,我固然是不会放心离开这里。
来到那老婆婆的门外,还未敲门,那老婆婆便已经打开门,一双眼,似透过千山万水看过来,有着一种看破尘世的淡漠,令人不由一颤,我微不可察地往殇禾身侧挪了半步。
这老婆婆,刚才不是还一副神情萎靡的模样,怎么突然觉得如此凌厉!
“你们是来问海神的事情吧?”未待我们出口,那老婆婆率先问道。
我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她轻轻一笑,脸上的皱纹随之加深了一些,一双深陷的褐色眼瞳紧紧盯着我道:“你二人并非普通人。”说完淡淡扫了周围一眼,“但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进来再说。”
我有些纳闷,但更多是疑惑不解。既然如此,也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老婆婆进了屋。
进屋后老婆婆将门一关,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到不知疲惫的海浪反复冲刷沙滩的声音。屋里光线很暗,只一盏油灯置于桌上,照着屋内的摆设影影绰绰,诡异无比。屋内的陈设都十分整齐地摆放着,却让我想起刚才那两个小姑娘,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房间不算宽敞,另外还有两道房门,用碎花布裁成的门帘间隔。我们围着屋中唯一的桌子坐下后,老婆婆便给我们沏上茶水,缓缓道:“以前我们这个镇子也算太平。可是半年前,镇上的人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而失踪前日,家门外都有诅咒的符号。而且失踪当天,天地变色,连海水也会变成黑色。”
半年前?我们离开翼族也有半年了吧……
不过,老婆婆说的这些迹象,我们若不亲身经历一次,根本无法获得任何线索。
“失踪前后,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殇禾淡淡开口问道。
老婆婆回忆了一下,笃定道:“不曾。”
我思索片刻也是无疾而终。若是像老婆婆说的那样,那么,那两个孩子……
“对了,那两个孩子,是孤儿吗?”我看向老婆婆问道。
“唉,可怜的孩子。”老婆婆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他们的父亲半年前出海打渔一去无回,母亲也在前不久因为海神的诅咒而失踪,可如今灾难竟再次降临……唉,也不知道她们两姐妹明天能不能平安无事。”
“我们会想办法的。”我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怔在那里,微微皱了下眉头暗暗自嘲,何时,我也开始这样热心肠?
老婆婆一脸期许地看着我,如同身在绝望之中的人突然看一丝希望一般激动地道:“有你们帮助,真是太好了。”
我沉默不语。偷偷瞥了眼殇禾,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又与老婆婆寒暄几句后,得知她姓花,是这个镇子的巫女,而我们要寻的澜珠岛需入海后继续往西,若风平浪静得行船十日方可到达。不过,花婆婆说到这件事也不由地脸色一沉,告诫我们,虽说他们镇子世世代代皆知澜珠岛的方位,却至今也未有人到达过那里。
那是个神秘且深不可测的国度。
不知不觉间已入酉时,花婆婆便提议我们留宿在她家。我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如今先留在这里,待弄清楚海神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渡海去寻澜珠岛。
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擦黑。殇禾去停马车的地方看望小银,我便早早地回到房里歇下了。
沉沉入睡,突闻一声女子的轻唤:“阿离。”
淡淡的,捉摸不定。
我蓦然睁开眼睛,竟只身躺在一片低矮葱茏的蔷薇花海当中。支起身一看,连绵起伏的山坡上满满的都是怒放的蔷薇,连成一片红色在绿意中盎然。能感觉到流动的风轻轻拂过脸庞,甚至带着细微的蔷薇花香。
梦吧?可是这里为何如此熟悉且真实。
“阿离,还记得我吗?”女子熟悉的声音更为清晰,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我思忖片刻,犹豫道:“至纯之金?”
“嗯,是我。而且,还有至纯之火和至纯之木。不过,他们却不能在梦境中与你说话。”女子清冷的声音隐含些许笑意,继续道,“我们现在无能为力。不过,等你集齐天地五物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被剥夺的记忆。”
闻言我沉默半晌,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后,才黯然一笑:“罢了,过去的记忆,与我而言并非那么重要。”
至纯之金轻轻一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被剥夺记忆吗?”
我顿了顿,沉默不言。其实,是想的。
“我们能窥见你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碎片,许是你自己并不想忘记才如此执着留下痕迹,执念太深,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我喟然一叹,道:“想又有何用?殇禾或许知道也不曾对我透露丝毫过去的事情,连小银对我的事情也是避而不谈。
也许那段过去,是十分痛苦的,所以我才会选择忘记……”
静默片刻,至纯之金才淡然道:“或许是吧。这里,是我们帮你找到的最后一段记忆了。等你集齐五物时,我们再相见。”
言罢,平地一阵狂风骤起,将蔷薇花瓣残忍地打散在半空中,火红色的花瓣如血雨一般席卷而来,天地一片令人窒息的赤红。
不远处,乍现一处宫殿的长廊,长廊上依旧挂着满满的蔷薇花。一位雍容华贵的绝色女子傲然立在廊下,手中端着一只金杯,阴测测地俯视着眼前跌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女。我莫名觉得心中一痛,白衣少女不正是我自己么?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那个“我”带着熟悉的哭腔传入耳中:“不可能,不可能!雪阙说了,等我长大了就封我做王后!又怎么可能伤害我!”
那锦衣华服的女子阴冷地笑道:“呵,傻丫头,王是为了将来能一统三界才对你虚以委蛇,因为你有他需要的东西呢。来,喝下这杯忘川,就可以忘记心中的痛苦了。”
只见那个“我”毫不犹豫便接下华贵女子手中的金杯,一脸决绝,仰头便喝了下去。
“当啷——”金杯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刹那间,天地一暗,似狂风骤雨□□的前兆,那个“我”痛苦的俯低身子支在地面上,青丝垂地遮住了面容,一字一顿吃力道:“王妃…是…毒药么?”长廊上的蔷薇花似乎发疯一般拼命生长,枝藤缠绕,如火似血!
那女子滕然一惊,踉跄倒退两步,花容失色道:“这,这怎么回事?忘川不是毒药!不,不,我并不想杀你……”
正待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犹如隔着迷雾破空而来:“王妃,你给离姬服了什么?”
我猛然睁开眼睛,窗外已有微光浸入,摆脱梦魇才惊觉自己已然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