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收拾妥当后,殇禾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今天殿外已经有宫人走动,不似昨天那样刻意将我这里孤立。用过早膳,便应邀往主殿走去。
初音一袭黑褐色朝服还未换下,见我们到来,先是对着殇禾高贵而不失优雅地一笑,才像是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经意地瞥向我。
“阿离,赌约是你提出来的,如今你没能找到寡人藏匿的那只盒子,该如何呢?”初音在高台上淡淡地问道。
“陛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我大胆地放出豪言。
“好,有气魄。”初音音调上扬,转而又冷声道,“除夕便是寡人与君后的大喜之日,你若愿留下喝杯喜酒也罢,届时君后便不再与你同行。”
意思是让我独自离开……
虽然心里知道殇禾是断不会留下来的,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可是当初音亲自将这句话说出口时,心底却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
罢了罢了,还是需静下心来,早日找到汪洋之魄离开才行。
这一日过得失魂落魄,初音很是愉悦,一方面是我赌输了早晚会离开,而殇禾也没有拒绝做君后,反倒是与初音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只是拉了张藤椅一个人呆在寝殿,睡在花藤下,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名的各色花儿次第开放,清新怡神。
小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语气焦急地对我说道:“离,初音藏的那十只盒子都是空的!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些宫人已经上山将盒子寻到丢进了琼海!”
我震惊不已,蓦然起身,下一瞬,又颓然坐下:“罢了罢了,即使有证据又如何?如今这种境况,我们还是需尽快找到水魄离开才行。”
小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也好。”然后转身几个纵跃翻出花园的围墙,往外面奔去。
夜里有侍女安排膳食,我便随口问起了初音和殇禾的情况。侍女轻蔑地说道:“陛下自然要带君后熟悉一下澜珠岛的风土人情,便出行游玩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倒是不清楚。”说完也没有行礼便兀自离开。
我看着外面已经黑尽的天空,繁星遍布。天空的距离如此的远,远到不可触碰。
看着一桌的膳食,突然就没有了食欲。
心里空落落的,叹了口气,便又踱步到花园中的藤椅上躺下,看着满天繁星发呆。
“殇禾呵,若是我告诉你,我喜欢上你了该怎么办?”喃喃自语,却好似口中含着一块黄连,苦涩不已。
突然身后“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花盆被碰落在地上,我惊地一下从藤椅上跳起来,却看到殇禾像是被下了定身诀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夜色朦胧,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他必然是听到了我刚才的一番自语!
一阵静默,我埋着头不敢看他,而他也一直定定的杵在沉默无言。
“你对初音……可有情意?”我低着头,小声地问道。
又是沉默,而我的心,早已经七上八下。
“与你何干?”殇禾反问道。
“没……没什么。”我发现自己一旦遇到殇禾便会词穷一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罢,既然不敢面对,还不如逃走倒好。“我去休息了。”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瞬,殇禾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不敢回头也不敢挣扎,只是原地不动任由他拉着。
“你说的……可是真的?”殇禾又问道。
“什,什么真的假的?你听错了。”说完我抽回自己的手,径直往房中走去。
这一夜,躺在□□,辗转反侧,无眠而卧。
……
离除夕不过还有半月光景。如今初音和殇禾的婚事确定下来以后,在王宫里总能看到忙碌的身影,一切都喜气洋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殇禾每日都需应酬初音而不得与我时时刻刻见着,那天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仿佛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酒醒后便当做一场梦呓一般。小银为了寻找水魄的下落,独自往澜珠岛哥哥角落查探去了,而徒留下我在这座王宫里如同空气,即使是王宫里最下等的宫人,也可随意轻视我。
罢了罢了,我连承认喜欢他的勇气都没有,又有勇气做什么?
这天初音突然单独召见我,我有些纳闷,却也顾不得其他,便应邀前往。
地点是宫中的御花园,初音一袭盛装出席,端庄优雅地坐在湖心亭中,对比之我一身素色轻纱,确实显得寒碜了些。
“你来了。”初音淡淡笑道。
我福身行礼,客气而疏远地说道:“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阿离,你当知道我对殇禾的情意。”
我心下更是纳闷,今日她并未自称“寡人”,反倒让我觉得忐忑。“陛下对殇禾的情意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也罢,我也就直说吧。殇禾待你与众不同,若我不用些手段,殇禾定然不会答应与我成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十分眼熟的丝绢,接着道:“那日我并未如约将丝帕放在盒子里。”
原来是想说这件事情。其实小银已经告诉我了。如今突然像我示好又是为何?初音啊初音,我阿离不是三岁稚童,又岂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于你?
我惊讶道:“啊?为什么?”
初音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缓缓说道:“若不这样,殇禾绝不会答应同我成亲。因为在赌约前一日我便问过他,倘若我赢了要他留下他会不会答应,他只是说结果未定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我才临时起意……”
“如今事成定局,陛下倒是多虑了。”我接下她的话,回答道。
“如此,阿离不若多留几日可好?”我见她一脸期许地看着我,容不得我有拒绝的理由。
莫非是知道殇禾是逢场作戏,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将我留下来好束缚住殇禾?等到米已成炊也就容不得殇禾有任何反悔的理由了。
“陛下好意阿离只能心领了,翼族如今水深火热阿离须得尽快离开,陛下如今与翼族巫师共结连理,还望陛下仁慈能将水魄赠予阿离,拯救翼族子民,翼族子民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初音闻言目光一凛,不温不火地道:“若我不交出水魄呢?”
“殇禾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况且殇禾也不可能置翼族于不顾。陛下与其在阿离这里下工夫,不若诚心待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聪明如陛下,自能权衡当中利益。”我站起身,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道,“陛下美意阿离心领了,请容阿离先行告退。”
待我已经走出几步之外,才听到初音落寞地声音随风飘来:“殇禾不可能会喜欢我……”
我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我们,不都是为情所困的女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