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娴是宿舍里最后一个睡下的。
一闭眼,就仿佛是梦,在那个阳光很明媚的早晨里,一推门就看见姐姐悬着的手腕都是血,药物瓶子空空地掉在血淋淋的地上,母亲抱着身体僵直的姐姐一直哭,哭到昏厥……
猛得睁眼,认清只是梦。但是心口在疼。
记不清是多少次了?自姐姐死后,她总会在梦里被惊醒,接着心口就痉挛。
曾被母亲拖去医院查了又查,医生说一切正常。
她的痛,就这么被藏在了身体的某处,没有人会知道。
就像现在,对面床铺的粉丝顶多只会问一句,睡不着吗?
她当然不会说,从来都不说。
爬起来,跑出去,在阳台上蹲了半夜,不敢再睡。第二天早早地就给母亲打了电话。
那个老人,亦同她一样,常常都会做梦,一做梦,就会哭,她说她的梦里总是一些肉血模糊的东西。
“是小娴吗?”颤抖的声音,带着欣喜。
“妈,是我。”
“你很久都没打过电话回来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了,“对不起,妈。”
“怎么说这话?”她呵斥,顿了顿,又说,“小娴,今年能抽空回家一趟吗?你爸和我,都很想你。”
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但她在克制住鼻音,“嗯,你们要吃好住好,地里的活别干了,我工资可以养你和爸的。”
老人说好。
可尤小娴知道她是在说谎。
挂断电话后,心里越发地难受。
上班之前,去找了会计,预支了一半的薪水,汇回给了家里。
返回店里时,大家都在谈论聚会的事。
俞飞正好撞见她,说,“来得正好,今天你的任务,就负责聚会的事。”
没拒绝,也没激烈地作出任何反应。
“怎么了?”他狐疑地瞟着她。
慢慢地走到办公室,坐下,趴在桌面上,她在想,钱可以起到什么作用呢?家里的老人,只是想见她。她若不回去,他们不会安心。而且,真的很久没回过老家了。
“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回事?”跟着进来的俞飞上下打量着她。
可她不想吵。很累。
“可以说说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眼看他,这算是关心?
眼皮立即又垂下,冷冷回道:“你无须这样对我,这不像你。”
他果然暴跳如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将手里的东西往她跟前一扔,又加了一句,“臭女人,你很喜欢敬酒不喝喝罚酒是不是?”
她闭眼,真不想吵。
“你……”
“俞飞。”她突然叫他,“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他一愣。
“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她重复道。
“你……”
尤小娴立即起身,往门外冲去,上二楼,将自己关进了厕所。
她需要时间想一想,该怎么做?
是不是该回家相一份亲,从此安定下来?父母都已经那么老,作为他们的独女,是不是赶紧结婚为他们添一外孙才是最令他们觉得安心和宽慰的事?
如果是这样,她很是愿意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