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凛冽的春风吹过，小明斜眼乍一看以为是那个传说中的田教授现身，想必自己知道这么多，也难逃一劫，心都提到嗓子眼。可是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觉得不可能，上回都是崔永俊动手，老板怎么会亲自来。眼前这个身形又不像崔永俊。小明心里打鼓，‘虽然戴着墨镜，他应该看得到我吧，手一直放在兜里，他手里有枪吧，为什么不动手，在思考什么，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我应该向哪边跑……还是把信息传达出去，我要偷偷按下通信，第一个听电话的肯定是幸智，他肯定能理解现在我的处境……可是他们的目标是他，还是不打电话为好，他们一定想不到我设置的备注名字是小新。话说回来杀我根本没有必要，我就当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初中生就好了。可是刚才对话太大声，他应该都听到了吧，还是在他掏枪的时候把枪夺过来……’
“你不害怕吗？”那个人终于开口了。
那个声音振动小明身上每一根神经，不知是喜是忧，他猜测了一万种他为什么在这里的理由。但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一说话仿佛已把小明的心用AK47扫射得千疮百孔了。
“韩……韩大叔……是你……”小明完全是不敢相信的颤抖。
又一列客车从远处驶来，与上列火车间隔之短，仿佛是后专为送别这个灵魂而来的专列。
火车近了，韩奕慢慢摘下墨镜。
“你在这里……也就是说……”
借着火车闪烁的白光，小明看清了那张冷峻的脸，隐藏在伪善面具下的那人的脸。
等到已经听不见火车声音，韩奕突然带着以往的笑容说道：“好久不见了，小明，春节过的好吗？”
“又把面具重新戴上了是吗。”小明此时看厌了那种恶劣的表情，面对的地上未凉的尸体，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不想和一个杀人犯好久不见。”
韩奕没说话，而是蹲下来，查看熊熊的尸体。
“怎么。”小明突然觉得生无可恋，淡定地看着韩奕说：“你不打算把我也杀了？”
“小明，你过来。”韩大叔蹲着平视小明。
然而他没动，狠咽了下口水，“过去干嘛。”
“我知道这一切很突然，你要是信我就过来看看。”
小明没敢动，看着他把尸体翻过来，从衣服兜里翻出一把尖尖的匕首，然后扔在地上。
“什么？”小明不明白了，看韩大叔双手在外，没拿枪，向前迈了两步。“他带着刀？”
“他本来就不想跟你走，所以带着它。”韩奕站起身说。
“但是听他说话不像要自杀的样子。”
“你太天真了，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解决你，不然他为什么要跑。”
“你说他想杀我？”小明觉得可笑死，“我没忘您是个魔术师，鬼手大叔。变个刀什么的出来很容易。”
韩奕的表情有些悲伤。
“那您也是那个甽橘组的成员咯。”小明需要证实。
“那……我说我也是ICPO，你……信吗？”韩奕略带嘲讽地反问。
小明听得出来他在说崔永俊。“当然不信，他已经被我列入坏人行列了。”
韩奕笑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他是甽橘组在icpo的卧底，我也是那件事之后才知道的。具体的事连我都不清楚，大概是他们派他来监视我。正如你所说，我控制不了别人，但是我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可是到了这个年纪突然觉得我本以为的正确道路是一种空想不切实际，越发觉得幼稚可笑，一些人误解了这种纯粹惩恶扬善的想法。一错再错变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一挠头，小明警觉地集中精神，怕他抬手拿枪。“其实我没怎么听懂。”
韩奕把手放下来，“不过以这种方式见面真是尴尬呢……”
“那么你今天的任务又是什么呢，杀人灭口吗？”
“没错，”韩奕果断承认。“今天早上胡强和素鸡在他身上发现了张纸条，是你写的吧。”
“我……和喻警官的电话……”小明愣愣地说。
“组织怀疑他可能已经联系了警察，他就不得不把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点来证明他效忠组织。也就是说，”韩奕低沉着声音。“你们俩终究最多只能活一个。”
“你在给杀人找借口吗。”
“他如果拿出匕首我也同样会马上杀了他。”韩奕抬眼看小明，“如果此时站在这儿的不是我，也会是组织的其他人。”
“那我应该庆幸眼前这个杀人犯是韩大叔你了？”小明冷笑说。“你是老大吗？”
“不，头头儿是个叫田教授的人，我现在充其量是个跟班，班里还有素鸡，琥珀，花青，名头，万年虫的心腹。”
小明觉得万年虫好奇怪的名字，“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我想说，凭你一个人……对抗这个组织就像石头砸……哦，蛋碰石头一般。我回去会跟他们交代你就是一见义勇为的普通中学生，跟甽橘毫无瓜葛。回去好好学习，别淌这趟浑水。”
“那他们为什么要害幸智？”
“这个我也不清楚，”韩奕苦口婆心地说：“可能是那小子在日本做过什么吧。总之，他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就当他从来没来过，忘了吧……”
“你妹，你把朋友当什么了？”小明一股火气冲到脑门，“我能眼睁睁看他一个人承受吗？我可不是韩大叔说杀人就杀人，即便是袖手旁观，我也做不到！”
韩大叔低沉地笑笑，“我就是不想袖手旁观，才忠言逆耳地劝你啊，何必搭上两条人命……今天的事我不后悔，这是我做的认为最好的选择，以后可能不会有第二次了。”
小明被说得无言以对，突然电话铃响了。
“终于接电话了，小明你在哪，还不回来？”邱棂淼的讲话声在此时特别清晰。
“小明！我是喻叔叔！你在哪儿！追到人了吗？”小明听着电话，看着韩奕。
韩奕一动不动，看着小明。
“小明？你怎么了，说句话呀？”
“找到了，他死了。”小明低声说。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你在哪？”喻警官急切地问。
“一座铁路下面的小路上。”小明说罢挂了电话。
韩奕有些吃惊。“怎么没说是我杀了他。”
“为什么……”小明有些想哭，“为什么，从一开始打心底认为韩大叔是个好人，你说过，鄙视那些有手脚还偷窃的人，原来就是这么鄙视的。不知自己比那些被鄙视的人还要可耻吗？那些正义的话算什么？您就是个伪人，伪正义，伪仁慈。”
“你说得没错。”韩奕冷冷的说。“现在一切都变了，10年前的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嫉恶如仇，大概如此吧。我加入了甽橘组，当时只知道是日本传来的，具有黑社会性质不被认可的组织。朋友介绍刚来时本以为这是个贼窝，其实不是，它吸收社会上的有过前科的人以及像我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做的也不是什么合法的事至少不会伤天害理，像有过前科的人找不到工作，在这里提供一个过活的营生。可是现在……哎，我为身上留下这样一个印记感到可耻。”韩奕捂住领口。
小明眼前一亮，抱着一丝希望说：“我就知道大叔心眼不坏，我不能放弃幸智就像你不能放弃我，为什么大叔不弃暗投明帮我们一起扳倒他们呢？”
“呵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真的可以我早就报警了，你以为报警真的有用吗？”
“果然警察里有组织的人。”
“不光是警察，一个存在了十余年的黑社会组织早已根深蒂固，就像生活在黑暗的夜晚下的另一座城市。”
“……”
“自私一点说，我也怕死，他们对叛徒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而且我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尽量挽回一些他们错误的决定吧。”韩奕叹了口气，蹲下来，平视小明说：“抱歉让你承受这么多黑暗的事实。不过我听说在日本的甽橘组由于太过嚣张已经被整合得差不多了。”
韩奕又次站起来，“所以接下来看你自己的选择吧，希望还能见到你。我得走了。”
韩奕转身踩着一双油亮的皮鞋走了。
看着大叔的背影，小明心里打翻五味瓶，此时一列客车又一次呼啸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