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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工政二河防一(8)

頂衝大溜。歲不一見。今所謂險工。大都皆埽灣及絞邊之順溜耳。埽灣之溜。其力亦能塌囗。然其深則不過二丈。惟用丁埽以兜之。然後始至三四丈。若順埽則仍止二丈。斷無太深之理。何以言之。凡順下之埽。非捲即捆。捲做之埽。其上必加散料。兼壓大土。埽為料土所壓。圓者變而為扁。上寬一二丈者。其底必至三四丈。迤邐而下。狀如坦坡。此埽之有收分者也。捆鑲之埽。其初鑲之第一坯。雖亦平鋪。然其上有船以攔之。而其下則任其所之。一經加料加土。兼之眾夫之齊跳。愈跳愈開。愈下愈遠。其收分較捲做之埽尤大。故埽灣之溜。至此斜漫而上。亦斜拖而下。其向前之勢方酣。故橫縛之纜能固。其在下之力不重。故近埽之土無傷。有搪溜之功而無兜溜之害。埽灣如此。絞邊可知。此頂衝而外。河工所用。所以率皆順埽也。或有詰之者曰。溜莫大於頂衝。丁頭埽既能兜溜。則頂衝之溜。其為兜也宜益大。曷為不可用於埽灣者。反可用於頂衝也。且順埽既無兜溜之患。曷為可用於埽灣者。又不可用於頂衝也。不知頂衝者。險工之尤險者也。向來失事。多由於此。必加倍於尋常搶險之法。乃可禦之。推原頂衝之所由來。或因對岸嫩灘。兜住溜勢。不得遂其就下之性。變而橫走。直衝本岸。或因雞心灘外。舊有大河。原亦順流東去。忽灘面於水漲之時。衝開一道。有如峽口。峽愈長則力愈大。從灘之對面捲地而來。波瀾雖若排空。攻擊實已透底。橫安之順埽。以千百莖之柴柳。排比而成。所恃者。裹肚之各纜。入腹之長樁。為之鈐束。一經頂衝大溜之奔注。但揭去迎面一二排之柴柳。則纜鬆而依附不固。亦樁孤而籤釘皆虛。逐浪隨流。勢將盡散。即或未散。而水力太猛。必將埽底之土淘空。巨浪一撞。翻身入水。蓋溜勢長而埽身短。雖有收分。固不足以相抗也。丁頭埽則森然排列。左埽與右埽。兩兩相依。頂衝之所不能折。惟搜根淘底之是懼。故前人於頂衝之丁埽。必捲至丈許之高。蓋高既丈許。則其長必至十丈。次則亦必七八丈。以七八丈之長埽。挺入河心。大溜能淘深河底三四丈。然後能鑽入埽底三四丈。前雖懸空。後自貼實。又有順埽以承其後。重關囗鍵。此其所以雖兜溜而終能禦衝者。為其直而且長也。今之丁埽。本從省纜省工起見。散亂拋擲。或距隄一丈。或距隄二三丈。既無入河七八丈之長。徒效其囗根向外。變橫為直。屹然如峭壁之立。凡順隄絞邊。以及埽灣之溜。一為屹立之埽所偪。洄漩而入。徹底掀翻。水深至三四丈。則入於埽底者亦三四丈。以二三丈長之埽。僑寄於三四丈空窩之上。其後又無順埽。安得不隨溜而走耶。栗恭勤公云。埽能壓激水勢。俯齧隄根。意正謂此。且不獨俯齧隄根也。埽根之水深。則埽上之數丈。與埽下之數丈。亦因之而俱深。水深則又添埽。埽添則又加深。輾轉相尋。為費無已。此自乾隆中葉以後。姚高黎諸河帥所以皆有埽能引溜生工之奏。以為非不得已不可以用埽也。而不知非埽之本如此也。惟丁埽則然。此埽之變橫為直者。其弊二也。

有此二弊。本原之地已壞。仍訛踵謬。其弊益多。治河方略云。初下埽箇。仗揪頭滾肚諸繩以拉之。月餘即腐朽矣。全賴長樁釘埽於下。而管束鑲墊於上也。乾隆三年。白莊恪公奏言。捲下大埽。非密釘長樁。深入老土。無以關束而資穩固。江南河工。杉橛楊樁並用。豫東兩省。全用楊樁。每年約千百餘株。在洛陽偃師鞏縣孟津濟源溫盂等縣購買。是由康熙以至乾隆之初。未有不用樁者。其後以借樁冒銷者多。於是合龍大工。不准用樁。而歲修則猶用之。今自丁埽之法行。埽前之水。動深三四丈。雖有長樁。不能到底。而籤樁之法遂廢。夫埽之所以經擊撞而不走者。樁固之也。今以埽箇浮置於隄外河內之地。在中閒者。猶有左右兩埽之夾輔。工頭工尾。則溜至而即走耳。此埽之不釘長樁者。其弊三也。明潘印川河防一覽云。埽以土勝為主。諺云。鑲埽無法。全憑土壓。此河工不易之通論。軟鑲之例。由數寸花土以次遞加。至面土三尺而止。今秫囗所鑲之丁埽。質本易朽。水又易深。溜到之後。往往蟄至兩三次。假如埽面土高三尺。屢蟄之後。土皆入水。浪淘波洗。頃刻盡矣。必又加三尺之料以補之。是枉費也。河員之不壓大土。原亦未嘗無說。然而埽無土壓則輕。輕則不能入土而易危。輕則不能禦溜而易動。動輒走埽。理固宜然。此埽之不壓大土者。其弊四也。河工之埽。舊皆用捲。有明一代。無捆船兜纜之舉。惟靳文襄治河方略。於堵塞支河。嘗用此法。其見於章奏者。自乾隆十八年大學士舒公赫德督辦銅山縣漫工始然。至將合龍時。猶用捲埽也。嘉慶道光閒。始全用軟鑲。以為勝於捲埽。蓋以其料皆著底。無虛懸偏重之弊也。其法誠善。而其費則視捲埽為尤重。工員惟省費之是亟。於是歲搶修之埽。又變為推枕鑲。用丁而不用順。無裹肚之繩。無提腦揪梢之纜。惟恃兩旁之埽以夾之。埽之草率偷減。未有甚於此者矣。捆鑲行而捲埽廢。推枕行而捲埽益廢。今八九十之老兵。不知捲埽為何狀。設遇頂衝大浪。船不能捆。其將何以應之。此捲埽之失傳。其弊五也。騎馬之設。所以攔迎面加鑲之料。使之不散。實於順埽為宜。惟捆鑲之埽。每占相承。迎面無安騎馬之地。故於上下水用之。非謂必當在兩頭也。束薪者不束其腰。而以十字架加於首尾。能毋散乎。今自丁埽之行。騎馬皆用於迎面。每年所費。與順埽略同。而得力則迥遜於順埽。此騎馬之無用。其弊六也。

凡此諸弊。非一朝一夕之故。乾隆五十五年。有江南老民湯乾學伏闕上言。近年河工多故。皆由不遵古法所致。並條陳捲埽種柳諸事。則其時之埽。已非康熙已前之埽可知矣。今欲漸除諸弊。必自變丁為順始。然柳枝不用。則埽雖順。而歷時不能久。亦終無以善其後。種柳之事。非三五年不能成。順埽則隨時可易。然變推枕為捆鑲。其費不止加倍。在廳員既無此力。且已成之埽。亦未可一朝遂廢也。成忠悉心籌議。如舊埽之前。溜勢著重。莫善於多拋塼石以囗其足。以深二丈厚三尺計之。每一丈之埽。當用塼石六方。拋至四五十丈。溜勢必可稍減。然用塼石已三百方矣。今塼石之堆。大抵多虛少實。其在岸有三百方之積者。入水之後。不知用至如干。而後有三百方之用也。此一難也。其本無埽段之地。一朝溜至。莫善於改鑲順埽。然順埽之繩橛。人工皆數倍於丁埽。其費固已不貲。又捲埽之法。無一人能任之者。捆鑲則非船不可。新生之險。急於星火。雖纜橛亦苦不能應手。又安得船耶。是又一難也。必不得已而思其次。其惟留磴乎。其法於新生之埽。本擬面寬一丈者。頭坯加寬至四丈。其後每加鑲尺餘。即收進一尺。約計埽高二丈。可收進一丈五尺。埽面之寬但存一丈。層層收縮。有如磴然。乾隆時嘗行之。節省鑲埽之費。以為培高隄岸之用。行之未久。或有謂其無益者。其事遂罷。以今思之。省費誠亦無多。然逐層留磴。則雖在丁埽。亦有收分。不至有兜溜淘深之懼。是無易丁為順之名。而有易丁為順之實。埽前之水。斷不能深至三丈也。成忠嘗詢之營員或以為可。或以為不可。姑試行之。較之變推枕為捆鑲者。其費究可大減也。若誠無益。則惟捆鑲及塼石而已。百年之弊。非一日所能除。亦非一言所可盡。為之以漸。庶幾尚有復古之日歟。

一曰重隄宜築也。自明潘宮保之治河。即有縷隄遙隄之制。河防一覽所載河圖。自滎澤武陟以至雲梯關。未有不兩隄者。又兼築月隄格隄於中。略如今之圈囗。我 朝靳文襄公因之。雖徐州已下。地勢太狹。閒有不築遙隄以省費者。然遙縷並見者。固十之七八也。當明季及我 朝順治年閒。黃河之患。惟河南為甚。說見順治十八年十月總河宮保朱公梅麓奏中。迨靳文襄公總督南河。其時為康熙十六年。距朱公具疏時。僅十六七年耳。而其見於文襄公之書者。一則曰。徐州以上。隄固河深。絕無河患。再則曰。治河之事。莫難於保險。開歸以下。隄多者至四五重無甚險。前後情形。其不同也如此。成忠查河南通志。自順治八年總河楊公茂勳始。築隄之役。無歲無之。朱宮保在任十年。設因地遠近以次調夫之法。民服其公。所築尤多。自是歲以為常。起順治八年。終康熙二十九年。計四十年中。築隄凡一百八十三處。此靳文襄公所以羨中州黃河兩岸遙隄格隄月隄之多。而自隄成之後。所以直至康熙之六十年。僅決詹家店之一處也。重隄之大效如此。今河南南北兩岸。舊隄猶有存者。然殘缺已甚。稍完整者不及十處。欲一一修而補之。誠非容易。然每年塼石麻囗之外。例有土工銀三四萬兩。營汛各員。賴此自效。此木有之款。不待加增者。現在有工之處。隄面寬皆八丈十丈。並有過十丈者。此近年整頓河工之成效。迥非四五年前之比。既已高厚堅整矣。歲支土工之銀。尚有贏者。正可加築重隄。先自有工之處始。次及雖無工而不可恃者。然後再於最要之處。修其重隄後之重隄。如下南十七堡圈囗之外。又有十七堡至二十六堡之大圈囗是已。期以十年。舊隄盡復。然後再議其他。如是者有大利二焉。一曰水戧。凡大隄危急之時。搶築隄裏。謂之幫裏戧。水戧云者。不戧以土而戧以水也。非大溜不能塌隄。既塌隄矣。多築二三丈之裏戧。是否有濟。殊不可知。惟於重隄之處。預築格隄。以成圈囗。一旦事急。竟從隄之下游開口放水。使內塘先為水據。則外隄有所憑以為固。所謂戧也。河防一覽圖內說之甚詳。以為治河之法。莫妙於此。今人不加深考。往往疑畏。不知南河險工。賴此保全者多矣。且非獨南河也。河渠紀聞云。江南遇大水。縷隄著重時。每開倒鉤放水入內。豫省沙鬆。多不輕放。然如銅瓦廂古稱極險。加築月隄。每歲增培。至乾隆乙卯。大溜曲注。危險異常。開倒鉤引入內塘。登時灌滿。水仍外出。頂溜開行。此其驗也。黃河之溜。短則力猛。長則氣衰。凡頂衝埽灣之最險者。其對面兜溜之灘。及出峽之口。大都皆一望可見。為其近也。若放入內囗。則經行之地。又多百十餘丈。水已伸腰。其險自平。況倒鉤引入。必在不甚迎溜之處。俄頃之閒。水已灌滿。以水搪水。外隄未必再塌。即或塌開。亦無跌塘之勢。混茫一片。仍從所放之缺口入河耳。何險之不可保哉。一曰放淤。其法與水戧相同。惟水戧當溜注之時。開下口者居多。不敢於迎溜之處又開上口。若放淤則多於無溜處行之。從上口灌入。從下口放出。每歲可淤高三四尺。積三五歲。內塘之地。高與河平。可以永無河患。

康熙三十一年。靳文襄公再任總河。上河工守成疏云。臣輔前任內。曾將邳州董家堂桃源縣龍窩二處險工。擇埽臺上下。建設涵洞。引黃灌注。復於月隄亦建涵洞。使清水流出月隄之外。隄裏窪地。不久淤成平陸。不但隄根牢固。而每年取土亦易。又云。臣輔復任以來。見邳州舊城迤西。周圍約有百里。地勢卑窪。四面皆高。以致所淹之水。永無去路。臣以為此亦可借黃以淤之者也。臣輔在任時。徐州長樊壩險工。隄裏窪地甚多。涵洞不足淤灌。遂於埽臺下首。掘開丈許之口。引黃內灌。伏秋一過。自然挂口。仍將掘口之處堵塞。數月閒已淤高二三尺矣。今邳州亦宜仿此行之。其清水亦可引之運河而去。或慮掘隄可虞。不妨建設小閘。更為萬全云。自公上此疏後。歷數十年。放淤之法大行。乾隆二十一年行之於石林。二十九年。行之於夏家馬路。三十年。行之於孫家集。三十一年。行之於蔡家樓。三十三年。行之於徐家莊。嘉慶二十一年。行之於李家莊。更有賈家莊七里溝朱家壩曹工大壩等處。見於大學士吳公松圃疏者。其歲月今不可考矣。伏查黃河之患。在兩隄中者。莫大於積水傷隄。而無寸土之可取。在兩隄外距河數十里百里者。莫大於田為沙壓。無地可耕。今若行此放淤之法。如上南之鄭州十堡十一堡。中河之中牟上汛四五堡。下南之二十堡至二十六堡。或開倒鉤之渠。掘隄放入。或砌涵洞。或建小閘。從大溜所背之地施工。斷不致有奪溜之患。一二年後。兩隄之閒。水去淤留。即不能高與隄平。亦可免無土可取之患。若夫利之尤大者。如今日鄭州中牟祥符。凡在賈魯河之北者。歷年為河工漫口所經。飛沙極目。杳無居人。昔日膏腴。皆成棄地。小民疾首蹙額。而無如之何。若相度形勢。於有圈囗之地。內外皆設洞閘。俾隄前平漫之水。從閘洞放至平地。其水歸。入賈魯河。所挾之淤。必留於經過之處。諺云。緊沙漫淤。凡漫水未有挾沙而行者。沙壓之地。皆昔年之急溜也。如是行之。數年之後。斥鹵變為膏腴。歲增民食官租以巨萬計。真無窮之大利哉。

以上四事。守灘必購塼石。蓋壩則塼石柴土皆可為之。因時因地。惟費之省者是宜耳。埽之弊最多最久。一朝易之。夫豈易言。近時名臣如黎襄勤公栗恭勤公。其於埽之利弊。知之深矣。其所以變而用塼石者。誠以多年積弊。非旦夕可除也。變埽為壩。又變捲埽之壩為內土外塼石之壩。此前賢救急之良法。欲求速效。惟此為宜。其次則以塼石囗埽根。又其次則試行留磴之法。為之以漸。或者其有瘳乎。重隄之保險放淤。不獨免河之害。兼欲收河之利。治河無上策。此則庶幾上策歟。然而知之者以為大利。不知者或且以為大害。姑存此說。以待事機之會耳。保險之法之可言者。大略不外此四事。至於治河之本。尚有其遠且大者。則非淺見之所能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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