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是非难断悔不当初(一)
苏若兮所不知道的是,这七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些暗卫出自影阁,是少白的师父毕生的心血,二十一人,精通消息搜罗传递、布局、暗杀、兵器、使毒等,个个武艺不凡。少白回家时,师父便遣了十名暗卫,一则保护,二则待少白成人后跟随与他。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动用,毕竟他们太强,会破坏官府、百姓的生活秩序。平日里装作普通人混迹于市井间,那晚的啸声包含了影阁的特殊召唤令,少白吩咐他们立即彻查苏若兮被害一事。
第二天,影阁的情报网便探查清楚了一切,先是小翠和车夫以及两个小厮被救了出来,绣岭上那一窝盗匪刀疤老大和几个头目被斩,其余人等遣散回乡,从此绣岭地带再无盗寇。小翠名节被毁,与那车夫共患难,互生了好感,又因救助夕儿有功,便赐了一座小庄园,令其二人安度余生。
第三天,冯府的账房先生,冯络的父亲冯归农,至冯志远书房禀告完账务,回家行至一个偏僻的街道时,被一匹受惊的野马冲撞,当即死亡,他的夫人也在同一天夜里自缢而死。
第四天,少白修书给李沅吉,因家里突遭变故,辞去翰林院职务,同时,右相收到了长安知府冯志远受贿,为得到巨额财物,胡乱审案,草菅人命的确凿证据,禀明宪宗,特派刘运禧为钦差大臣,彻查此事。两天后,冯志远一家嫡系被流放塞外,奴仆遣散回乡,这还是李沅吉多方运作的结果,冯云佳因嫁给金科榜眼,逃过一劫。
第六天,冯络的尸体在悬崖底被找到,颅骨破裂,右股骨折,全身擦伤,面目全非,暗卫还是请江湖隐士给他做了永不超生咒。
期间冯云佳以为这是少白为她求情的结果,十分的感激,眼看着父母的流放,她心痛如割,过惯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她这才深深的感觉到,苏幕白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于是,她每天都到崖边看着少白陪着那座孤坟,她没有勇气去打扰,但是也会故意弄出些声响,叫少白发现,希望总有一天会感动他,让他回头看看这个在他背后,把他视为天的女人。
而少白根本从不看她,每日清晨,他在树下练一会剑,然后至合会送来清粥小菜,远远的等着,少白亲手在夕儿碑前摆着,然后一边吃一边和夕儿说话,讲些以前跟师父游历时候的见闻,更多的是她们一起从小到大经历的趣事。说着说着就哭了,然后又笑了,把呆在树里的夕儿也弄的哭笑不得,她才知道,爱一个人,深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虽然不能面对面看到彼此,感受到彼此,但是,他却一直在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让人感动得想哭。
午间,少白会作画,每一张不同的风景里都有夕儿,从小画到大。憨态可掬,巧笑倩兮,妩媚灵动,清新出尘,每一张都是少白心中最美的记忆,都融入了他的难舍与牵挂。慢慢的,木屋里堆满了夕儿的姿态,他就用拂尘,每天仔细拭去上面的灰。
傍晚以后,多数时候会弹琴,遥台在他手中似乎有了生命般,如怨如诉,让人心生伤悲。
更多的时候,则是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坟,似乎能从中窥见夕儿的芳踪。
转眼月余,墓边的花在少白的照顾下愈发青绿,石榴的叶子也更加的黄了,斑斑驳驳的,秋风过后,仅剩三两片挂在枝头,树上的几个石榴少白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存放在木屋里。天气更凉了,他不得不添了外衣,深深的看了眼坟,眼眶又一次模糊,天这么凉了,夕儿,你在下面冷吗?
夕儿听到了他的低语,很想大声说“少白哥哥,我不冷,我很好!”可是她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见。或许爱一个人深了,就变得很细小,你冷吗?你饿吗?你快乐吗?连每一丝一缕的呼吸都息息相关。
若是一直这么平静,只愿岁月静好,可是却有人一定要打破它。
黄昏时分,天色很暗了,乌云盖顶,冯云佳踉踉跄跄的走近了,歇斯底里的哭喊:为什么?苏幕白,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他有什么错?
她头发散乱,衣衫脏污,脸色苍白如纸,淡绿色的裙子从腹部以下,有大量血迹,并且仔细看沿路都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在渐暗的暮色里行如鬼魅。
三天前,她发现自己葵水未至,便差人请了大夫前来把脉,年老的先生皱眉听了一会脉搏,拱手道:恭贺夫人大喜,你已有身孕,该万事小心。说完又开了一堆安胎,滋养的方子。冯云佳一改多日的伤痛,觉得这是上天在她困难时送给她的礼物。
她不再去崖边,而是在街上买了一天的小玩意,次日,又到苏氏绸缎庄订下了所有的鎏金云锦,要作坊赶制出各式各样的小儿衣服。然后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觉。也许少白一辈子都不会爱她,但是只要有个孩子和她相伴,想必此生也是幸福的。
今日早晨,她还在睡梦中,只听丫环禀报,少爷身边的至合来了怡景园,他可是少白跟前的红人,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爬了起来。至合递给她一盒千年人参,说是少爷嘱咐,要她养好身体。
千年人参虽然贵重,但是他那当知府的爹可没少收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知府千金,且是戴罪之身。最重要的,这是少白唯一给过她的东西,她该是何等的珍惜,万万舍不得吃,可是少白说了叫她补身体,难道他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也期待和她的孩子吗?满心的欢喜,让她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当机立断,吩咐丫鬟立马去炖给她吃,她要让少白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重视他。
可是,参汤喝下去后没多久,腹部开始疼痛,而且越来越严重,不多时,一股热流顺着大腿而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她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