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了雨的后果很明了,林蓉很不幸地感冒了,还有些小发烧,而对龙岩来说最不幸的,则是林蓉明明生病了,却还不愿意老实呆在床上,更不愿意喝药。
“这碗药,你如何也喝几口吧?”龙岩柔声劝慰,没好意思说这药是自己亲自熬出来的。
“给我买蜜饯来,要不我一口阿嚏——都不喝。”林蓉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虽然是春天,可盖着这么厚的被子也该觉得热了吧?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喜欢把自己闷起来呢。
“下次再给你买蜜饯成不?我这一去一回,这药也该凉了。”龙岩实在是拿对方没辙,只好哄着。
“不行不行,这药太苦了,我会喝不下去的。”林蓉总算愿意探出个小脑袋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装可怜。
“那你——好吧,我认栽了,我去帮你取点儿白糖来成不?”怎么办,龙岩最受不了林蓉这么可爱的模样了,没办法,只好缴械投降。
“灶房里还有别的好吃的吗?甜点我也要,最好是梨花糕,要是没有那阿嚏——桂花糕也可以的。”林蓉对于吃的爱好,其实和对毒药的热爱是差不多的,虽然两者之间有着质的区别。
“我去帮你看看吧,你也别总躺着,虽说捂出些虚汗是好,但这样也不成啊。”龙岩一面啰嗦,一面出了房门,去帮林蓉拿那一干什物。
待到那人的声音消失了,林蓉这才贼兮兮地钻出被窝,跑到外屋,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走到花盆边,倒了一点点进去,再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回去,再度钻进被窝,等着自己的甜点。可惜这一等,等来的却并非龙岩。
不消片刻,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你总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灶房在哪里了呢。”林蓉开心地爬起来,正打算下床去吃点心。
“林姑娘,是在下。”然而门外传来的却是罗费温和有礼的声音。
“啊,原来是陈先生啊,快阿嚏——快请进来。”林蓉连忙改变说话态度,也改变了躺在床上的不雅姿势。
有人推门而入,接着是罗费略含担忧的声音:“林姑娘觉得身子如何了?”
“恩,没事没事,就是染了风寒,过两天就好了的。”林蓉很不好意思地探头往外屋看,自己还是够弱的,分明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别的病也是没有,却偏偏容易风寒。
“我听龙岩说你染了风寒,所以过来看看,这桌上的药怎么还摆着呢?”罗费是君子,知道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的,所以只是停在了外屋,“林姑娘莫不是怕苦吧?其实这良药苦口才利于病的。”
“啊,也没有的,我这就去喝药的,这就阿嚏——去喝药。”林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种事要是被罗费知道了,也怪丢人的呢。
“即是如此,那在下便不多打扰了。”因为看不到里屋的林蓉,屋外之人只能通过她的话语来判断里头人的想法,不过林蓉本就是极单纯的人,表情也都含在话里了。
“恩,多谢陈先生挂心了。”林蓉连连点头,就差没下床去送那人了。
“林姑娘不必客气,在下过些时候再过来。”罗费又寒暄了两句,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房门再度被关上了,林蓉才又摊在了床上,心中觉着刚刚罗费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恩,可能是因为这次没有面对面地交流吧,毕竟隔着一层门帘呢,如此想着,林蓉也就没多计较,只是接着等自己的药、自己的蜜饯、自己的点心,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困意。
直到外头的房门被再度推开,龙岩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向浅眠的林蓉才幽幽转醒:“啊,你回来了啊。”
“蜜饯是给你买回来了,可惜这药又凉了,你且等等,我去帮你把药热一热。”龙岩放下刚刚买回来的蜜饯、点心,又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发现药早就凉了。
“ 嘻嘻……我的蜜饯,是不是灶房里没有糖了啊,你还专门跑出去了啊,其实也没必要的呀,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怕苦的,呀,还有这么多糕点啊,恩恩,那我就阿嚏——不客气了啊——”一听到好吃的被买回来了,林蓉立马不顾形象地跑下床,看着桌子上摆得满满的纸包,两眼都开始冒光了。
“你先等等,我只是想一次买多点省事些,谁知道你这风寒要染到什么时候?”龙岩无奈地拍掉林蓉东抓西抓的手,又端起药碗,“你先别吃,等我把药热了,你喝了药再吃这些东西。”
“恩恩,那你快去吧。”林蓉笑眯眯地目送龙岩出了门,接着继续东抓西抓,等到龙岩再端着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蓉满嘴塞满点心,手中抓满点心的可爱模样。
“我看你是只知道吃啊。”龙岩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把重新热好的药放在桌上,又身手把被打开的糕点重新包好。
“我系病临,理不准欺户罗啊(我是病人,你不准欺负我啊)——”林蓉奋力抗争,含含糊糊地开口反驳。
“好了好了,先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然后把药喝了。”龙岩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等到林蓉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伸出手帮对方擦了擦嘴角,递上药碗。
“这药看着就很苦诶,”林蓉皱着眉,却不敢再不喝药了,只是在咽下第一口药后,小脸皱得更厉害了,“不——不对,这药里你是不是放错了什么东西?”
龙岩塞一颗蜜饯到林蓉的口中,有些不解:“不过是普通治伤风感冒的药。”
“这药里好像加了些迷香,而且是慢性发作的那种,只是这药置的也不多呢。”林蓉一面嚼着蜜饯,一面道出自己刚发现的事实。
“什——什么?你快吐出来,吐出来!”龙岩一愣,接着赶紧去拍林蓉的后背,甚至企图把手指伸到林蓉的嘴巴里面。
“别,你别着急,我既然敢喝下去,自然是不怕的,你别拍我了,也别——呕——别——碰我——”林蓉可没料到龙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弄得现在自己这么难受。
“你真的确定自己没事?”龙岩将信将疑地开口,似乎是打算林蓉一摇头就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林蓉自知情况紧急,立马拼命点头,这才让龙岩勉强移开了双手。
“这个药对我不起作用的,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骗你的。”为了充分说明自己话中的真实性,也为了不浪费药材,林蓉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阻止的机会都不留给龙岩。
“再吃两颗蜜饯吧,”也不是是不是那最后半句话让龙岩安了心,他倒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把蜜饯全都递了过去,接着吞吞吐吐地询问,“你能用味觉尝出药里的东西都有哪些?”
“恩,是呀,人参、苏叶、干葛、柴胡、陈皮、积壳、茯苓、半夏各一钱,木香、甘草各半钱,生姜5片,大枣4枚,当归三钱,川弓两钱半,白芍两钱,还有熟地两钱半,应该不错吧?至于迷香,用的是普通的兰香,份量啊啊阿嚏——份量也不是很足,应该只是为了让我睡一觉吧,”林蓉自豪地点了点头,开始如数家珍般说出这配药的方子,却发现龙岩一直在用一种复杂又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疑惑,“怎么啦?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对用毒研究颇深,制毒也是厉害,且百毒不侵,五感又极为灵敏,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并非一个普通人。”龙岩皱着眉这头,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奇女子的人,却偏偏又是这般纯真,真是叫人不担心都不行了。
“你这算是在夸我吗?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恩,你是阿嚏——第二个,可不可以替我保守秘密啊?”林蓉眨了眨眼睛,趁机偷吃了几块点心。
“第一个是谁?”脱开而出的话语确实有些突兀,龙岩自己也有所察觉,便忙接着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心底泛起淡淡涟漪,龙岩也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感受,有悲有喜,林蓉能告诉自己这件事,自然是好的,可是自己却不是第一个啊。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就是碰巧想告诉你呗,好啦好啦,咱们是不是越来越偏离主题了,我们现在该讨论的不是迷香的事吗?”林蓉摆了摆手,把话题重新带了回来。
“你知道是谁?”轻叹一口气,龙岩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越来越不平和了,总是很容易地就被面前女子牵引。
“你走了之后,陈先生来过,但我想那应该并不是真正的陈先生,”林蓉也是难得地一本正经起来,“当时我正在里屋,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只是声音很像,只是却让人觉得略有些怪异。”
“怪异在何处?语气不对,还是声音有偏差?”林蓉的药是龙岩亲自熬出来的,应该没有问题,后来药就一直放在外屋桌子上,而龙岩又是去了灶房之后,就直接出了门,可想而知来者正是在这段时间下的药。
“并非如此,但就是让人觉得奇怪,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也说不准。”林蓉想了又想,仍是想不出到底是哪里觉得怪异。
“你不必为难自己,纵然真的是罗费来过,也说不准就是他下的药,待会我会去找他问问,只希望对手不要太深谋远虑了才好。”安慰地点了点头,龙岩仍有些担忧,这几起命案本就让人头疼,再加上林蓉的身份很是棘手,做事难免要多料想之后种种,然敌暗我明,又实在不好估量。
“好啦好啦,你也想太多了,既然那人下了药,总该有所行动才是,又或者咱们的反应也在他们的估计之中,这些可都说不清了,反正我是要去睡觉了,你可别吵到我哦。”林蓉突然狡黠地笑了,两只大眼睛也是透出澄澈的光芒,龙岩略叹了口气,便也明白了林蓉安慰自己的用意,便起身收拾木桌上的什物,却在出门之前回过头对着林蓉温和地笑了笑。
“今晚的点心,刚刚已经被你吃掉了,剩下的,我先拿走了。”这是伴随着龙岩迷人笑容传来的话语,让林蓉直想真的中了迷香,直接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