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落地窗前的彦玉容,微皱着眉,烦乱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逐渐变凉着更为苦涩的味道,俯首摸向手边的笔记本,就又想起子岚将它交给自己时说过的话:“只有把它给了他——真正的萧暮洋,才能骗得过他们。”也许,爱入骨髓,于她而言,他已然如这咖啡,明明已是变凉、变得苦涩,却依旧割舍不了。但最后自己还是没问出口,她爱的终究是哪个萧暮洋,可不管是哪一个,终究是没有结局。
“彦导,”正值她发愣的时候,那个不知等了多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他站在回旋楼梯的那一头安然的走下来,略带歉意的微笑着,“让你久等了。”
彦玉容想,也许正因为那安然的微笑,才让子岚在那么多年的时光里等待下去,那些单薄的青春,伤感的流年,也许唯有他是她无法割舍下的。
“是我冒昧了,今日不过是受故人所托来将一物转交给萧总。”说着彦玉容起身拿起手边的笔记本递给萧暮城,“子岚生前曾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我将此物转交你,密码锁的密码她不曾告诉我,想来你是知道的。”
“她、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萧暮城虽一脸平静的接过笔记本,可他微颤着的双手,他压抑着悲伤的微颤音色仍没有逃得过彦玉容毒辣的双眼与双耳。身为导演的彦玉容自然见过不少演员演绎过类似这般的场景,不入戏者,未免绝情,入戏者,隐忍伤情。而他,极力掩饰着,看似不动声色,又岂会无情、
“就在前几日,”彦玉容冷漠的表情逐渐缓和,但仍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稍微停顿了几秒,又继续道:“子岚临去时曾说,她很爱很爱一个人,可,有的人,不是努力就能够在一起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那,彦导,一路好走。”送走了彦玉容,萧暮城回到办公室,在落地窗前默然站立了良久,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站的时间久了,久病未愈的他脸色更加的苍白。
轻轻转动着密码锁的数字“9-6-2-4-6-4”,按下,锁开,那微弱的声音却是震疼了他的心,原来她还记得,萧暮城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偶然相遇,她流着泪叫自己萧暮洋,那时候,她是不是已然知道那个与她十指相扣的人只不过是自己的替身,终究还是骗过所有人,没能够骗过最想骗过的她。
萧暮城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打开书页,细细的读他曾错过的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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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悄然的滑落,隐隐落在那一行行久违的字迹间,无力的合上的书页,一些熟悉而陌生的话语不断的涌进萧暮城的脑海:
——萧暮洋,你说最美的爱情,是什么?
——萧暮洋,把你的笔借我用下。
……
——萧暮洋,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萧暮洋,你等等我,不要走那么快,我走不动了。
……
——萧暮洋,你和雪在一起吗?嗯……不回答,那就是了,那……祝你幸福、
萧暮城轻微的摇了摇头,疲倦的靠在软椅上,临近傍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着他略带苍白的脸上,一如很多年前她脸上跃动的幸福,那么的温柔,很多年前,竟是忽略了她最后一句话的黯然与忧伤。背后忽然有人抱着自己,不要转身,他也知道是谁,轻声道:“筱柔,是我害死了她。”很轻微的声音,怕是一用力就会落泪。
“暮城,子岚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安筱柔紧紧的抱住他,手臂上他无声滑落下的那滴泪,温凉的,也许,正如他们温凉的爱情。
“筱柔,是我的自私害死了她,我以为,这么多年她早已忘记了我,又或者我以为她和那个叫作萧暮洋的人会过得很好。”萧暮城眷恋的抓紧了手里的笔记本,那是子岚最后留给他的,他不知道她在什么情况下写下这些的,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了,“她曾问过我最美的爱情,也许,她是对的,求而不得。”子岚是那么爱笑爱闹的人,可最后遇见时却是如此的淡然,淡然得像不存在于世间似的。也许,真的不该遇见,若是不遇见,她会不会很幸福?
“但愿如她所愿,下辈子不再遇见。”萧暮城轻叹道,微弱的叹息声含概了太多的悲切,岚儿,但愿如你所愿,下辈子别再遇见,那样,你便不会遇见我,也不会遇见他。
“暮城。”安筱柔虽然陪伴了他很多年,也成了他的妻,可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他,也许,只能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他,陪着他记起,陪着他忘记。
“筱柔,其实我并不是回国后才想起了过去,而是一直都不曾忘记,对不起,我累了。”萧暮城平复了内心的一些伤感的情绪,握住安筱柔的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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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安筱柔离去,萧暮城又一个人在落地窗前站立了良久,从开始到现在,变的是什么,不变的又是什么?岁月无声,只剩下沉沦下去的夕阳照在的书页,她说的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又是谁许谁,谁负谁?他有一个秘密也许别人早已察觉到,却一直不曾让她知道,他瞒了很久且一直瞒得很好,只有时光知道他曾爱过她,爱过太久,久到只能把她深深藏在心里的某一角落,不会记起,不曾忘记,并将永生珍视、
萧暮城吟着那首他常读的诗,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忘记过那80个字,这些年他欺骗着别人,欺骗着自己的心,其实,他一直没能够放下她,忘记她。她当年知道他常读的那本书,却不知他常读着这首诗,是因她问过他的问题,诗里有12字的答案: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萧暮洋,你说最美的爱情,是什么?】
——【《诗经》邶风《击鼓》里不是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也许那就是最美的爱情。】
——【那是什么时代的爱情观了,早过时了,你不会还相信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吧!】
——【至少,在我心中,最美的爱情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管经历多少时光的洗涤都不会变。】
时光远去,他变了,她也变了,终究不曾“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