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并不陌生,沿着曲折的小路往山上去,看着山上整齐排列的坟墓,让原本悦耳动听的鸟鸣,也变得异常诡异。
顺着石梯往上,时不时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吱吱的声音,打破原本寂静的山林,每一步往上,心情便沉重一分。
在肉体上的伤痛,你能够根据伤口,去判断是否愈合,而心灵上的伤口,你又如何去窥探呢!
有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又有人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可他们都没有说,如果这样的人,已经死了,心灵上的伤口,又该如何去治疗呢!
还有人说,时间能够让一切冲淡,但还有人说,滴水石穿,那就是说,仇恨,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而是被一点一点地累积,沉淀。
一步,又一步,原本应是沉重的心情,而临到这一刻,仿佛放下些什么,变得异常的轻松,似乎解脱了一般。
看着远处那单薄的背影,似乎回到从前,比起当初那个小屁孩,在不知不觉中,他长高了不少,那时候,喊着自己姐姐的小孩子,如今已经出落成人,原本那可爱天真的小孩,就在一夜之间,变得恐怖狰狞,原本温馨的回忆,就在那一场大火之中,烧的一干二尽,就连那一点灰烬,也随着风,飘走远去。
时间,到底改变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带给他的伤害,永远存在,也是因为那份内疚,支持着她,走到今天,而今天,这一切,是不是真正结束呢?
“你终于来了?”他嘴边挂着笑意,却一丝快乐也没有。
有些人笑,并不代表他快乐。江若白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应道,“是,终于来了!”
江若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代替她去承受,她不愿承受的痛苦,似乎有人默默地分担着她内心的愧疚。
“你为什么要来?”他突然问道,带着痛苦,带着无奈,似乎在怨恨着她的到来,他想了很多她不来的理由,而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还是她,初见的时候,她亦是如此,在他叫唤着她姐姐的时候,她站在那里,淡淡地微笑着,他还记得,是自己主动牵起她的手,是自己把母亲介绍给她,是自己让她来到他们的世界,是自己,说有的事情,都似乎是他在做主动者,而她默默地接受这一切,无悲亦无喜,似乎都是他自己在唱着独角戏。
“那天,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嘶哑着,把话说出来,似乎在质问,又似乎在求证,是你,是你,是你害死我母亲的,对,就是你。
她紧闭双目,从不愿提及,从不愿回想,就连在梦中,也要逼着自己清醒,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着自己。那天,火光冲天,烟雾弥漫,花园中的亭子里,蔓延着呛人的浓烟,而庭中的女人居然疯狂地大笑着,笑着笑着,她似乎哭了起来。大火在尽情地吞噬着整个亭子,只要是可燃的,都一并吞噬,就连庭中的女人,那身长裙,在大火中更为妖艳,她坐在钢琴前,双手放在琴键,双目紧闭,似乎在完成生命中,最后的演出。
在另一边,有个男孩,嘶声裂肺的痛苦,在大火的阻隔下,庭中的女人似乎听不到,听不到那一声声叫喊,妈妈!妈妈!
在所有人忙着救火的时候,这个时候,那个喊着妈妈、妈妈的男孩,居然冲进了火场,紧接着,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女孩,也跟着冲进去。
里面疯狂的女人,似乎哭红了眼,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孩子,她抓着男孩的手不放,两手箍着男孩的脖子,嘴里一遍一遍地念着,江若白,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江雪,都是因为你!
浓烟滚滚,女孩看着男孩哭喊着,可抓着他的母亲并没有放手,连最后的一点理智,也随着大火,而悲吞噬了。
此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眼角边划过的眼泪,心中的恨意更深了,在记忆里,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哭喊着,向她求救,可是她却狠心扔下母亲,让母亲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他冲上前,此时他亦失去平日的冷静,要说,谁也无法冷静,当大火被浇灭,而内心也同时被浇灭,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身衣裙,在大火燃烧之下,原本妖艳的红色,变成黑糊糊的,如同炭一般。
“是我!都是因为我!”她睁开双眼,眼里带着抹不去的灰色,似乎就连眼前这个失控的连若,也随之消失。
连若抓着江若白的肩膀,肩膀的骨头,似乎要被活活生生地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