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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客栈相逢

马车外,天气阴晴不定,时而淅淅沥沥下些毛毛雨,时而又是骄阳似火。罗依坐在偶尔颠簸的车内,斜靠窗前,偶尔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路,一片片的郁郁葱葱,时刻提醒她夏天的来临,也不断的告诉她,她与风华、与小远,已经分别了一个多月。

他们,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押送风华的是景国人还是明国人,但不论是谁,都不会对风华好。这一个多月,风华一定吃了不少苦——他的手怎么样了?那些竹签和拶指的伤口,会不会让他发炎生病甚至要了性命?

还有小远,她给孩子许诺,说他的爹爹一定会来接他。可现在,爹爹不见了,她也没有再回去,那个心事沉重的孩子会不会多想、会不会伤心?他还会不会以泪洗面,德王爷忙于公务,那么风吟会不会给孩子擦擦眼泪,小远又能否让别人安慰他?

而她……这一个多月提心吊胆,唯恐被时间抛回去,唯恐有一天睁开眼睛就回到了现代。她不属于这里,她逆行了时空,她几时会走,她还有多少时间?

太多太多的牵挂,太多太多的未知,想着想着,罗依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她越来越爱哭了,好像这一个多月,几乎要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好像这一个多月,她非但没有坚强,反而在巨大的压力下濒临崩溃。

回家,她只不过是想回家,她只不过是想和风华、小远团团圆圆的回家,为什么就这么难?天命到底是什么,难道违背一次,就要受这么多的苦?

正在另一旁看书的白公子抬起头来,默默地注视了一阵子垂泪的罗依,便又低下了头。天空又下起雨来,马车在沉默中行进,伴随着轻微细碎的雨声,伴随着罗依似有似无的呜咽。直到中午晚些时候,雨才渐渐地停了,而马车也停靠在了路旁的客栈边。

“下了雨,路都不好走了,”白公子对罗依说,先行下了车,随后为罗依掀开帘子,一边扶着她下来,一边有道,“咱们在这儿住一夜再走吧。”

“这儿?”罗依下了车,看了看这荒郊野外孤零零的小店,怀疑的问,“这种地方,你不怕是黑店么?”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白公子道,晃了晃手中的剑,随后莞尔一笑,“只管放心吧,奶奶要我照顾你,我就不会让你涉险。”

罗依心头蓦然一暖,面对白公子的悉心关切,她总会感到这样的温暖。然而,这温暖中,却又带着一种歉疚和警告——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尽管她也认为如此信命、听命是可笑的,可她却不自觉地总这样认为——她,理应和风华是一对的。而白公子所带给她的温暖,很惬意,也很别扭。

两个人走进客栈,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三个人就坐。

准确的说,是两个差役坐在凳子上,一个戴枷锁的犯人跪在地上。

听闻有新的客人进门,三个人都扭过头来。

犯人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了罗依的身上,罗依也立即与犯人对视。

这个犯人,与所有犯人一样,狼狈、肮脏。

他散乱的头发已经变得油腻腻而脏兮兮,上面覆盖着尘土、泥泞和滴滴答答的雨水;他苍白的脸也已经是消瘦而憔悴,铁青的胡子茬覆盖在面庞、嘴唇和下巴上,清瘦的脸颊上还沾着泥土;而他那身看不出颜色的、血迹斑斑的囚服,更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邋遢肮脏,那上面除了血迹,还沾着泥浆,甚至其他乱七八糟的污秽东西,甚至只看一眼,就能依稀觉得有股血腥味与汗腥味混起来的酸臭。

而这个犯人,肮脏的,邋遢的,没人样的,却是风华。

他的头发可以油腻肮脏,他的脸颊可以胡子拉碴,可他原本的确是一个太漂亮、太倾城的男人,他的美,他的修眉俊目,并不是落魄和邋遢能完全掩盖的。他有他最特殊的气质,他的气质,让罗依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罗依的手在颤抖,腿开始发软,可就在她情绪差点失控之前,白公子带着她到离他们较远的角落就坐了。

风华静静的跪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罗依和白公子的背影。除了穿戴,罗依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他常常想念的样子,只是他从没想过能突然见到她,更没想过再见面时,她身边会多出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是阿宁,也不是任何有景国气质的男人,而是……一袭白衣,飘然出尘,俊美灵秀……白色的面庞,白色的衣衫,白色的玉佩,白色的宝剑,甚至还带着白色的冠玉发带。

纯净而醒目,干净而美丽,与现在的他,形成了鲜明而可耻的对比。这个白衣男人,好看得简直不像是尘世男子,而他这样执剑饮酒的潇洒模样,更是风华从小就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男子气概。

心口一点点的在痛,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撕咬、吞噬着心脏一样。

风华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可他从不为自己的狼狈和落魄而自卑过——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没有——不论差役怎么打骂、侮、辱,他都还是那么铮铮傲骨、铁血硬汉,绝不屈服,绝不低头,绝不暴露丝毫软弱。可现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狼狈不堪,觉得自己落魄不已,深深地受挫,而他也说不清这受挫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罗依吗?

因为她身边有那么一个优秀的、梦想中的男人,因为他不小心成为了鲜明对比的对象,所以他才难受并突然消沉么?还是因为……因为她坐在那里,背对着他,再没扭头看他一眼?

曾几何时,他与罗依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与罗依第一次在客栈认识德王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跪在饭桌旁,也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德望也,也是这样心里五味杂陈、翻涌难受。可当时是因为,德王爷是他曾经有过感情和生活的妻主,而此刻,他却因为罗依而有了相同的痛苦。

“喂,吃完没?”差役用脚尖碰了碰风华,指着地上吃剩的冷馒头。

“吃……吃完了。”风华回过神来,勉强将目光从罗依的背影上移开,下决心不再去看她,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罗依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

毕竟,有那样一个过于俊美的男子在身旁,她为何会回头看他呢?也许她真的选择了那个男子,起码看那个男子的情形,应该很有能力和智谋,足够帮她和小远回去。

可他却偏偏又没看到小远。

“吃完了就走吧,上楼睡觉,”另一个差役说,把剩下的冷馒头塞到风华伤口未愈的手里,伸了个懒腰,“下雨天,睡觉天,不睡白不睡。”

两个差役唠唠叨叨的拉扯着风华的枷锁,带着风华一起到楼上的客房睡觉。白公子端着酒杯,似乎是在呷饮,嘴角却露出一点微笑,对一旁低头吃饭的罗依道:“真有意思,这些女差役,简直比男人还要男人。”

罗依本应该告诉他这个外来客,景国的女人其实就是男人;或者,她应该嘲讽他一下,他的奶奶在景国开了那么多年的古玩店,他作为孙子,应该多少也对景国有些了解。

可她不能开口,因为她在哭。她知道自己总是哭,也知道白公子见过她落泪,可她绝不想带着哭腔和人家说话。她只能尽量把头埋得更低,把混着眼泪的米饭吃到嘴里。

可是,白公子却把手放在她的手腕,制止她再这样埋头吃下去。

“哭出来,比这样好。”白公子说。

同坐的两个白衣少年知趣的捧着碗上楼了,小二似乎也知趣的离开,一楼里,就只剩下了罗依和白公子二人。

罗依固执的摇着头,依然低着头,绝不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嚎啕大哭,而不断地流泪已经够丢人了,她不想再丢人下去。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白公子说,他的声音依然清越而好听,但那语气里的温柔和理解,仿佛就是强力催泪弹,“他就是你所讲的那个风华。”

罗依抬起泪眼看着白公子,一身素白的他,本该显得脱俗而冷漠,可他眼中的理解、安慰、温和,却俨然让罗依感到安慰也感到痛苦。她无法回答他,因为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要哭,她实在不敢想象风华落魄成那样,到底受了多少苦。她不能接受、不能承受这一切,她亲眼看到了风华在受苦,她明知道他会继续受苦,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

在这个客栈里,在差役眼皮底下,她完全不能和他相认,她甚至都不能告诉他:“我很想你。”

罗依捂着嘴,强忍着已经快到嘴边的哭声,站起身掉头跑掉了。她逃一般的上了楼梯,可她看到了客房外坐在地上的风华。

风华枷锁上的链子已经捆在了旁边的细柱子上,他正看着她。那张脏兮兮的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些泪痕,也或许,只是还没干的雨水,也或许,又是别的什么脏东西。

“罗……”风华只刚刚说呢喃出一个字,罗依便低下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风华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她跑得那么快,甚至带起细微的小风,让风华闻到了久违的,她身上的那种花香味儿。他看着她进了第三间客房里,但他没有听到她的哭声,风华了解罗依的性格,他知道她肯定在不断地压制自己哭出来,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事实上,他比她更像掉泪,而他的确也落泪了。

因为偶遇,因为不安,因为小远,因为痛苦,因为悲伤。

他多么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和一个陌生男人来到这里,为什么她没有带小远,为什么她没有走。可他却不能问,不能靠近她,甚至不能问一句:“你还好吗?”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囚犯,他只是她的陌生人。

又有脚步声传来,风华扭过头,看到白公子慢慢的走上了台阶。

四目相对,白公子先微微笑了笑,然后,他从风华身边走了过去,入住了罗依和风华中间的客房。

再坚强的人,也总有软弱的时候。从受到严刑拷打到流放一个多月,风华受了不知多少苦楚,可他从未掉过一次泪。然而到今天,他掉了泪,到现在看着罗依和白公子从身边擦肩而过,他终于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坚强下去。

傲骨风华,终于撑不住那副强硬的面具,无助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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