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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难得信任留笔端

欧阳雪梅是在省纪检委、监察厅收到不少群众检举府河房地产总公司曾向省建设厅及下属的城建开发规划指挥部的某人行贿,省纪检委和监察厅派人没调查出什么问题之后受老头子的指派想来个迂回包抄、侧面出击而对阳光进行采访的。

虽然是无冕之王的记者,由于欧阳雪梅是《法制日报》的记者,这份报纸是党和政府出于法制宣传的需要、震慑违法乱纪行为而主办的报纸,所以凡是到任何单位去采访,被采访单位的头儿们往往都是客客气气地接待、敷衍了事地应付。当然如果是表扬歌颂他们的采访则是另外一回事,至于调查采访,则不是搪塞就是回避了。

欧阳雪梅是趁阳光下属的府河建筑二公司承建的府城商厦竣工剪彩时采取突然发难的方式进行采访的。由于当场有很多报刊、电台、电视台的记者,所以阳光只好正面回答欧阳雪梅提出的问题。

欧阳雪梅问阳光,你作为省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为扩大和发展业务是靠什么?阳光洋洋自得地回答说,一靠信誉二靠实力。

欧阳雪梅接着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你们公司无论是招标还是开发“运气”总是那么好,连省城实力更雄厚、信誉最好的天府公司和振蜀公司都只能捡你们的“剩菜剩饭”吃,这里面是不是有“文章”?

阳光听了警惕地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刚才欧阳雪梅递给他的名片,然后爽朗地笑了几下才回答说,我刚才正惊奇你怎么这么漂亮,原来是法制报的记者欧阳雪梅小姐。请欧阳雪梅小姐放心,我们府河房地产公司决不用不正当手段来发展和扩大业务,更不会用贿赂腐蚀有关领导,欢迎纪检委和监察部及法制单位各舆论媒体监督,我们的十大优良工程已经证明我上述的讲话。阳光说完就伸出手握住欧阳雪梅拿着采访录音机的手热情地说,欢迎欧阳小姐来我们公司指导工作,什么时候来请招呼一声,我一定陪欧阳小姐到下属的各公司看看。

欧阳雪梅采访过不少企业家、大款和名人,拿他们和眼前这个阳光相比,真有些相形见绌。他给欧阳雪梅的第一印象是,阳光不属于那些徒有虚名、一夜暴富、外强中干、油头滑脑的人。虽然听说他已年届天命,但真见其人估计只有四十二三岁,特别是他那国字形脸庞和红光满面的神采,加上一米七五不胖不瘦的身材,还有具有磁性的、中气十足的声音,确实算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所以,当他突然上前热情地握住欧阳雪梅的手,两眼端端地盯着她一动不动,使欧阳雪梅这个在男人面前孤傲清高的美女竟一下有些慌乱,把还想进一步提问的欧阳雪梅搞得只好收起采访录音机,应付地握着阳光那双滚烫而又有力的手笑着点头忘记提问了。

虽然欧阳雪梅后来认为自己中了阳光的避实就虚、转移目标的奸计,但却激起了她决心要把府河房地产总公司查个清楚的决心。她第二天就找到阳光进行采访,不过事先没有跟他打招呼便去了。

通过这次采访,欧阳雪梅对阳光的印象更深了。她认为阳光是个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理论,又具有慎密的经济和政治头脑,还有丰富的社会交际应酬手段并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阳光是省城个体最先搞房地产开发,下属有建筑、房地产开发、物业管理一条龙产业的公司,他名下的财产达数十亿。

阳光不像省城的一些大款和暴发户们那么招摇过市、那么爱出风头、那么声名狼藉。他行踪隐秘,不喜欢被采访报道,更不愿接受电视台的单独采访。虽然是这样,他还是被媒体捧为民营企业家、房地产大王、慈善家。

对于欧阳雪梅突然的实地采访,阳光知道是冲着上次有人检举他曾向有关领导行贿的事来的。因此他首先陪着欧阳雪梅到他的建筑公司承建并已竣工的府河商厦、花园公寓、经贸大展览馆、城西客运站等地去看,告诉欧阳雪梅这些都被评为优秀建筑,省建设厅已列为“十大优良工程”,成为省城房地产开发与建筑行业的样板。

然后他又陪着她去参观他刚竣工并已开始出售的府河迎春公寓的销售现场,介绍他如何组织买房者先到现场考查,然后当面查核面积,又把省城各房地产公司同等规模的售房价格一一列出来和他的公寓售房价两相对照,使买房者满意地、踊跃地买。照现在这个速度,估计一月内就会全部售完,而其他公司则要半年。

最后又陪欧阳雪梅去参观他的物业公司,向她介绍物业公司对已售出的居住生活区是如何进行绿化、保安、环卫、维修等方面的物业管理,使生活区的住户们无后顾之忧而纷纷称颂。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向导”、“解说”之后,阳光才对欧阳雪梅说,正是由于我们公司在建筑时确保质量,在销售时开诚布公,在售后加强物业管理等一条龙运作,使我们公司既重信誉又有实力,所以每每能中标。因此,我们又何必去行什么贿赂,搞什么小动作呢?至于别人要诬告我们,要攻击我,那只能是他们别有用心啰!

通过这次实地参观和听了阳光的辩解,欧阳雪梅完全同意了阳光的看法。通过和阳光的接触,欧阳雪梅对阳光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写《府河房地产总公司为什么在市场竞争中独占鳌头》的新闻特写时,就完全用的是褒扬的口气了。而且她对阳光也有了好感。

欧阳雪梅的本意是想澄清府河房地产总公司没搞幕后小动作,而是靠一流的质量、一流的管理占领市场。没想到她的这篇新闻特写竟为府河房地产总公司起了个很好的广告作用,使其生意更加兴隆了。

欧阳雪梅后来再到府河房地产总公司采访时,不但阳光对她相当客气,连他下属的几个公司也把欧阳雪梅当成了贵宾。

特别是阳光陪欧阳雪梅吃饭时,他从不带欧阳雪梅到那些豪华高级的餐厅去。他每次坚持由欧阳雪梅先点菜后他才点,但他点的都是那些既具有特色而又不贵的菜,并且从不多点。所以他俩每次吃毕卖单时,桌上菜盘里都所剩无几了,做到阳光说的“吃好吃饱不浪费”。

欧阳雪梅认为,自己除了和阳光有业务关系(采访报道)并相处融洽之外,私人关系也很好,但这个关系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她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她是凭自己和他交谈、吃饭、进歌舞厅娱乐而产生的这个印象。因此,她凡有空闲时间便约阳光交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阳光面前成了爱说爱笑的人,而阳光在她面前总是那么随和,那么老练和善解人意。

可是,现在阳光这么突然“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欧阳雪梅决定还是来个循序渐进,万事从头开始。

她掏出手机拨阳光的电话,等了一会儿却是关机信号。她又连拨了几次阳光的另外一部手机,结果仍不见回复。突然,她脑子里冒出“谋杀绑架”的字眼,心里不由一阵紧张,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轿车已停下了,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到了阳光的府河房地产公司的总部大楼门口。

欧阳雪梅把轿车停摆好,钻进电梯,直奔十八层楼,出了电梯就径直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门口的秘书见欧阳雪梅来了,告诉她董事长不在,但董事长的女儿阳晓娟总经理在。欧阳雪梅问她,董事长到哪儿去了?她摇头说不知道。秘书问她,你见不见总经理?要见我可以通报,欧阳雪梅笑着说,见晓娟姐就不必通报了。她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就迈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欧阳雪梅和阳晓娟很熟,她还没开口招呼,阳晓娟就笑着从老板真皮大转椅里站起来走到欧阳雪梅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阳晓娟抢先问道,你也是来找我爸的吧?你是今天来找他的第十六个人了!我爸走了,但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不知道。说着,她牵着欧阳雪梅一起坐进了旁边的王中王真皮大沙发。

阳晓娟知道欧阳雪梅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很好,而且欧阳雪梅的文章又帮过父亲的忙,所以她不像今上午打发其他人一样凭几句客套话就叫秘书送客。她见今上午那些人的头衔和所属的单位,便也替父亲担心起来。她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欧阳雪梅,但又有点犹豫。

欧阳雪梅已从阳晓娟脸上的表情和眼神看出阳晓娟那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心理活动,便诚恳地对她说,杨董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见了(她决定不用“失踪”二字),我作为他的朋友确实有些放心不下。你知道我虽然是记者,但决不是那种只图个人扬名而不顾他人安危的人,看样子你也在为这事着急,如果你需要我帮啥忙,就只管吩咐,请晓娟姐放心好了!

阳晓娟点了点头。她叫秘书谢绝一切来访的客人和客户,没有她的指令不准进来。然后她才慎重地对欧阳雪梅说出了她的担心。原来大前天,也就是二十三号下午,我爸收到老家来的一封电报。他看了电报以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闷了几个小时。都快五点钟了,他叫我丈夫、表哥和我,他要我们各自主持好日常业务,他说他要回趟老家,可是我今天打电话到老家找他却没找着。

昨天钱省长就三次来电话找我爸,至于其他单位的更是从昨天至今天一直问讯不断。所以连我也担心起来了:我爸这是咋个回事嘛?!说罢她叹了口气。

欧阳雪梅想到平日不离阳光左右的那个妖艳的秘书,便问道,他的秘书小陈也不见啦?阳晓娟明白欧阳雪梅问话的意思,不屑地哼了一声才说,那个小骚货同样不知道我爸的去向,今天中午还在我这里哭了一阵,被我骂走,辞退了。

这次我爸的突然失踪,既像是有意安排,又像是……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是不会到北京参加全国劳动模范表彰颁奖大会的。我曾不止一次地听我爸说过,他不够格,对于劳模这个称号他受之有愧。那些当官的还以为他是谦虚,他们却不知道我爸最不愿当这些劳模呀、先进呀!也不愿要这样那样的荣誉。当然,他如果只为不当这劳模便采取突然失踪的办法我还不会替他担心,因为他敢这么做就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所担心的是怕他会作出什么出人预料的事情,更担心他如果真被什么人绑架了,就麻烦了!

所以,我只向你一个人提供一条线索,而且求你以这条线索去找我爸。这事你不能告诉你我之外的任何人,如果找到了必须先通知我,实在没找到也得先告诉我。所需车旅费由我出,我还给你一笔补贴,不够就告诉我,我再电汇给你。

实话告诉你,这条线索我本想由我自己去找的,由于我要撑住总公司的门面,怕再出事,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欧阳雪梅小姐,你能发誓,一定要帮我并承诺不告诉别人吗?

欧阳雪梅心里一阵激动,她没想到阳晓娟会让自己代她去找阳光,而她提供的线索无疑会少走很多弯路。于是她像港台电影里发誓那样举起手掌庄严地对阳晓娟说,我发誓!

阳晓娟脸上露出笑容,她起身回到老板桌前正想拉开抽屉拿出那个东西时,却又犹豫起来。她想到欧阳雪梅毕竟是法制报记者,而一个聪明的记者赛过三个侦探,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呢……

想到这些,阳晓娟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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