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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方正

梁徐勉为吏部尚书,尝与门人夜集。客有虞皓,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时人服其无私。梁朱异方贵用事,宾客辐凑,欲引江子一为助。异,子一之姑夫也。子一知异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其高洯如此。

齐御史中丞颜见远,梁武帝受禅,见远不食,发愤数日而卒。武帝闻之曰:我自应天从人,何豫天下士大夫?而颜见远乃至于此。

陶渊明侃之曾孙,自以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惟云甲子而已。

魏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执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深恨,泣以诉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人,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恨责之也。道穆后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反谢朕。

北齐邢峙以经授皇太子,方正纯厚,有儒者风。厨宰进食有邪蒿峙,令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宜食。文宣闻而嘉之,赐以被褥缣纩。北齐苏琼为清河太守,性清慎,不发私书。有沙门道研求谒,意在理债。琼每见则谈问元理,道研无由启口。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遂焚债券。

陈萧引为建康令,时宦者李善度蔡脱儿多所请托,引一皆不许。或谏曰:李蔡之权,在位皆惮,亦宜少为身计。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为李蔡致屈就?令不平不过免职尔。

唐高宗欲立昭仪武氏为后,长孙无忌数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赐无忌金银宝器各一车。

张易之昌宗尝命画工图写武三思、李峤、苏味道等十八人形像,号为高士图,引朱敬则预其事,固辞不就。史以为高洁守正如此。

张易之诬魏元忠有不顺之言,引张说令证之。说皇惑迫惧,宋璟曰:名义至重,神道难欺。必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缘犯颜流贬,芬芳多矣。或至不测,吾必叩阍救子,与子同死。努力,万代瞻仰在此举也。说感其言,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张昌宗私引相工李宏泰观占吉凶,言涉不顺,为飞书所告。宋璟为中丞,请穷究。则天曰:昌宗已自首。璟曰:昌宗事露自陈,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请勒就御史台勘鞫。则天不悦,杨再思遽宣敕,令璟出。璟曰:天颜咫尺,亲奉德音。不烦宰臣,擅宣王命。则天意稍解,乃收易之等就台。俄有敕特原之,令诣璟谢。璟拒而不见。

宋璟尝侍宴朝堂,张易之兄弟皆为列卿位。举箸待璟,久之方至。先执酒西向拜谢,饮不尽卮,遽称腹痛而归。

中宗时,韦月将告武三思与韦后通,三思讽有司论月将大逆不道,帝诏杀之。宋璟请付狱,帝怒,岸帻出侧门,谓璟曰:朕谓已诛之矣,更何请也?璟曰:人言三思乱宫掖,陛下不问即斩之,臣恐有窃议者。故请按罪方行刑。帝愈怒,璟曰:请先诛臣,不然终不奉诏。帝乃免月将死,流之岭南。张嘉贞后为相,阅堂案,见璟危言切议,未尝不失声叹息。

李元纮为雍州司户,太平公主与僧寺争碾硙,元纮断还僧寺。豆怀贞为雍州长史,惧太平公主势,促令改断。元纮大书判后曰:南山或可改移,此终无摇动。怀贞不能夺。

韩休为相,万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岭外。休进曰:美玉位卑,所犯又非巨害,今朝有大奸尚不能去,岂可舍大而取小也?臣窃见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恩贪昌僭拟纵恣,臣请先出伯献,而后罪美玉。上初不许之,休固争曰:陛下若不出伯献,臣不敢奉诏。上以其切直,从之。始萧嵩以休柔和易制,引为同列。既知政事峭直,多折正嵩。宋璟闻之曰:不谓韩休,乃能如此仁者之勇也!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尝临镜默然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尔,非为身也。

宦官李辅国专权判行军司马,潜令官军于人间听察是非,谓之察事。忠良被诬构者继有之。有所迫呼,诸司莫敢抗仰。御史台大理寺重囚推断未了,追去释放,莫有违者。每日就银台门决天下事,便称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凡敕辅国押署,然后施行。李岘为相,叩头论辅国之罪,上悟,赏岘正直。辅国以此让行军司马,请归本官。察事等并停。

崔祐甫性刚直,遇事不回。为中书舍人时,中书侍郎阙,祐甫知省事,与宰相常衮不合。陇州猫鼠同乳,衮以为瑞,率百官称贺。祐甫独不贺。中官诘之,祐甫云:此物之失常也,可吊不可贺。猫当食鼠,今受人养育,职既不修,何异法吏不触邪,强吏不捍敌?恐须申佥宪司,察听贪吏,戒诸边吏,毋失巡檄,使猫能致功,鼠不为害。代宗深嘉之。

兴元元年,卢杞移知饶州。给事中袁高论其不可。张献恭因紫宸殿对言高所奏至当。德宗未悟。献恭复奏曰:袁高是陛下一良臣。德宗顾谓宰臣李勉曰:欲授杞一小州,可乎?对曰:陛下授大州亦可,其如士庶失望何?献恭守正不挠如此。

张延赏与柳浑同在相位。延赏怙权矜已,而疾浑守正。俾其所厚,谓浑曰:相公旧德,但节言于庙堂,则重位可久。浑曰:为吾谢张相公,浑头可断,而舌不可禁也。竟为延赏所挤罢相。

朱泚盗据宫阙,源休劝泚伪迎銮驾,阴济逆志。乃遣其将韩旻疾趋奉天。时德宗苍黄之中,未有武备,段秀实陷在贼中,以为宗社之危在顷刻,乃倒用司农印印符以追兵。旻至骆驿得符,军人亦莫辨其印文,皇遽而回。秀实自度旻之来,已必死,明日泚召秀实议事,语至僭窃,秀实勃然,夺源休笏,唾泚面曰:狂贼,恨不斩汝万段!遂击之,泚举臂自捍,才中其额,流血被面,匍匐而走。秀实遇害。

肃宗尝不豫,太卜云祟在山川。王玙作相,遣女巫分行天下,令中使监之。所至因缘为奸。有一巫盛年美色,以恶少数十自随,宿黄州传舍。刺史左震晨至驿门,扄鐍不可启,震破锁而入,曳女巫阶下斩之。所从恶少皆毙。阅其赃赂数十万,震籍以上闻。仍以赃钱代贫民租税。其中使遣归京。肃宗不能诘。

肃宗欲大用李勉。会李辅国宠任,意欲勉降礼于已,勉不为之屈,竟为所抑,出历汾虢刺史。后为相,卢杞自新州司马除澧州刺史,袁高奏驳,遂授澧州别驾。勉谓德宗曰:众人皆言卢杞奸邪,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时人多其正直。

杜亚为东都留守,诬大将令狐运为盗。朝廷遣御史杨宁按之。亚以为不直,密表陈之,宁遂得罪。上信而不疑,宰相以狱大宜审,命李元素覆按,乃就决之。亚迎路,以狱成告元素。元素验之五日,尽释其囚以还。亚又诬奏元素,元素奏未毕,上叱出之。元素曰:臣一出,不得复见陛下。乞容尽词。上意稍缓,元素尽言运冤状明白,上乃悟,曰:非卿孰能辨之。后数月,竟得真盗。元素由是为时器重,有美官缺,人必指元素。

李晟之子听,为羽林将军,有名马。穆宗在东宫,令近侍讽听献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从。及即位,择太原帅,宰臣进拟,上皆不允,曰:李听不与朕马,是必可任。以为河东节度使。

杜黄裳为太常卿,方王叔文之盗权,黄裳终不造其门。尝语其子婿韦执谊,令率百官请皇太子监国。执谊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宁可复开口议禁中事耶?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王朝,岂可以一官见买!即拂衣而出。寻拜平章事。

李藩为校书郎,王绍持权,邀藩一相见即用,终不肯。就为给事中制敕,有不可遂,于黄敕后批之。吏白:宜别连白纸。藩曰:别以白纸,是文状。岂曰批敕耶?裴垍言于帝,以藩有宰相器,擢为平章事,与权德舆同在政府。河东节度使王锷,遗赂权幸,有密旨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藩遂以笔涂兼宰相字,却奏入,云:不可。德舆失色,云:纵不可,宜别作奏,岂可以笔涂诏耶?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上。日又暮,何暇别作奏?锷命果寝。史云藩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峻颇后韦贯之,然人物清整,亦其流也。

卢坦为中丞裴均为仆射在班逾位坦曰:姚南仲为仆射例如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南仲是守正而不交权幸者也

武儒衡字廷硕,气直貌庄,言不妄发。相国郑余庆不事华洁,后进趋其门者多垢衣败服,以望其知。儒衡谒见,未尝辄易所好,但与之正言直论。余庆亦重之。元稹依倚内官,得知制诰,儒衡深鄙之。会食瓜阁下,蝇集于上,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处来,而遽集于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气自若。

韦贯之为长安县丞。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实权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数日而诏行。有以贯之名荐于实者,答曰:是与吾同里,极闻其贤,但得识其面而荐之上。举笏示说者曰:实已记其名氏矣。说者喜,骤以其语告于贯之,且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受贺矣。贯之唯唯,终不往,亦不迁。后相宪宗。

韦澳,贯之子也。兄温与中丞高元裕友善,温请用澳为御史,谓澳曰:高二十九持宪纲,欲与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温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轻。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竟不诣元裕之门。后为京兆尹,会宰相萧邺判度支,而户部缺判使。澳对于延英。宣宗曰:户部缺判使,澳对以府事。上言户部缺判使者三,又曰:卿意何如?澳曰:臣近年心力减耗,不奈繁剧累。曾陈乞一小镇,圣慈未垂矜允。上默然不乐。甥柳玼曰:舅特承圣知,延英奏对,恐未得中。澳曰:吾不为时相所信,忽自宸衷委以使务,必以吾他岐得之,何以自明?我意不错,尔须知。时事渐不佳,是吾徒贪爵位所致,尔宜志之。后出镇河阳,辞于内殿,上曰:卿自求便,我不去卿。

路隋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有以金帛谢除制者,必叱而却之,曰:吾以公事接私财耶?终无所纳。

韩愈与人交,荣悴不易。而观诸权门豪士如仆隶焉。瞪然不顾。穆宗以愈为京兆尹,六军不敢犯法。私相谓曰:是尚欲烧佛骨,何可犯之?

裴度为元稹所间,罢兵权,为东都留守。过京师朝见,先叙朱克融王廷凑暴乱河朔,受命讨贼,无功行陈,除职东都,许令入觐。辞和气劲,感动左右。度伏奏龙墀,涕泗呜咽。穆宗为之动容。口自谕之曰:所谢知朕于延英待卿。初人以度无左右之助,为奸邪排摈,虽度勋德,恐不能感动人主。及度奏河北事,慷慨激切,扬于殿廷,在位无不耸动。虽武夫贵介,亦有咨嗟出涕者。

李甘字和鼎,大和中为侍御史,郑注求入相,甘唱言于朝曰:宰相者,代天理物,先德望而后文艺。注何人,敢兹叨窃白麻。若出吾必坏之。会李训亦恶注所求,相注之事竟寝。甘犹贬封州司马。

崔从少以贞晦恭逊自处,不交权利。忠厚方严正,人多所推仰。阶品合立门戟,终不之请。四为大镇,家无妓乐,士友多之。

孔纬字化文,乾符中为御史中丞,纬器志方雅,疾恶如雦,既总宪纲,中外不绳而自肃。僖宗幸蜀,百寮以田令孜在上,左右意不欲行,皆以袍笏不具为词。纬召三院御史谓之曰:吾辈世荷国恩,身居秋宪,虽六飞奔迫,而咫尺天颜。累诏追征,皆无承禀,非臣之义也。凡布衣交旧,犹缓急相救,况在君亲?策名委质,安可背也。言竟泣下。三院云:聊营一日之费,俟信宿继行。纬拂衣起曰:吾妻危疾,旦不保夕,丈夫岂以妻子之故,忘君父之急乎?公辈善自为谋,吾行决矣。行至褒中作相。孔氏子孙,元和后昆仲贵盛,至正卿方镇者六七人,未有为宰辅者。至纬始在鼎司。

李辅国求为宰相,讽仆射联章荐已。肃宗密谓宰臣萧华曰:辅国欲带平章事,卿等欲有章荐信乎?华不对,出问裴勉,曰:初无此事,吾臂可截,宰相不可得也。华复入奏,上喜曰:勉固堪大用。

颜杲卿为安禄山所擒,禄山面责之曰:汝昨自范阳户曹,我奏为判官,遂得光禄太常二丞,便用汝摄常山太守。负汝何事,而背我耶?杲卿嗔目曰:我身为唐臣,常守忠义,纵受汝奏署,便合从汝反乎?且汝本营州一牧羊羯奴尔,叨窃恩宠,致身及此。天子负汝何事,而汝反耶?禄山怒甚,缚于东都中桥南头从西第二柱,节解之。比气绝,大骂不息。杲卿子泉明亦贤。

刘蕡文宗大和二年对制策,斥言宦官。考官不敢留蕡在藉中,物论喧然不平。守道正人传读其文,至有相感泣者。谏官御史,扼腕愤发,而执政之臣从而弭之,以避黄门之怨。惟登科人李郃曰:刘蕡不第,我辈登科,实厚颜矣。请以所授官让蕡。事虽不行,人士多之。

中宗时斜封官皆不由两省而授,两省莫敢执奏。即宣示所司。吏部员外郎李朝隐,前后执破一千四百余人,怨谤纷然,朝隐一无所顾。

顺宗时叔文之党方盛,侍御史豆群奏屯田员外刘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又尝谒叔文,揖之曰:事固不可知。叔文曰:何谓也?群曰:去岁李实怙恩挟贵,气盖一时。公当此时,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尔。今公一旦复据其地,安知路旁不复有如君者乎?韦执谊以群素有强直名,止之。

裴垍作相,器局峻整,人不敢干以私。尝有故人子自远诣之,垍资给优厚,从容款狎。其人乘间求京兆判司,垍曰:公才不称此官,不敢以故人之私伤朝廷至公。他日有盲宰相怜公者,不妨得之。垍则必不可。

僧鉴虚自贞元以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宪宗时,于頔以赂求出镇,事发连鉴虚,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上遣中使诣台宣旨,曰:朕欲面诘此僧,非释之也。存诚对曰:陛下必欲面释此僧,请先杀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诏。上嘉而从之,杖杀鉴虚,没其所有之财。

宪宗时柳公绰为京兆尹,公绰初赴府,有神策小将跃马横冲前导。公绰驻马,杖杀之。明日入对延英,上色甚怒,诘其专杀之状。对曰:陛下不以臣无似,使待罪京兆。京兆为辇毂师表,今视事之初,而小将敢尔唐突,此乃轻陛下诏令,非特慢臣。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其为神策军将也。上曰:何不奏对?曰:臣职当杖之,不当奏。上曰:谁当奏者?对曰:本军当奏。若死于街衢,金吾街使当奏。在坊内,左右巡当奏。上无以罪之,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裴均子持万缣诣韦贯之,求作先铭。贯之曰:吾宁饿死,岂肯为此哉?

吐突承璀欲立圣德碑,请敕学士撰文,且言臣已具万缗欲酬之。宪宗以命李绛,绛力陈立碑为非,诏毁碑楼。

韩公武以财结中外,户部牛侍郎钱千万,不纳。穆宗大喜,以为相。乃僧儒也。

宪宗时吐突承璀方贵宠用事,为淮南监军。李鄘为节度使,性刚严,与承璀元相敬惮,未尝相失。承璀归,引鄘为相。鄘耻由宦官进,及将佐出祖,乐作,鄘泣下曰:吾老安外镇,宰相非吾任也。既至京师,辞疾不入见,不视事,百官到门者,皆不见。固辞相位。宪宗以为户部尚书。

武宗闻扬州倡女善为酒令,敕淮南监军选十七人献之。监军将请节度使杜悰同选,且欲更择良家美女,教而献之。悰曰:监军自受敕,悰不敢预闻。监军再三请之,不从。监军怒,具表其状。上览表默然。左右请敕节度使同选。上曰:敕藩方选倡女入宫,岂圣天子所为。杜悰不徇监军意,得大臣体,真宰相,朕甚愧之。遽敕监军勿复选,擢悰为平章事。悰入谢,上劳之曰:卿不从监军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魏征矣。悰佑之子,岐阳公主之夫。

宪宗为陈宏志所弑,宣宗疑郭太后预其谋。又宣宗之母郑太后,本郭后侍儿,有宿怨,故宣宗即位,待郭太后殊薄。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宣宗闻之,大怒。是夕太后崩。外人颇有异论。宣宗以郑太后故,不欲以郭后袝宪宗。有司请葬景陵外园,礼院检讨官王皞奏:宜合葬景陵,神主配宪宗室。奏入,宣宗大怒,宰相白敏中召皞诘之,皞曰:太皇太后,汾阳王之孙。宪宗在东宫,为正妃。逮事顺宗为妇,宪宗厌代之夕。事出暧昧,太皇太后母天下,历五朝,岂得以暧昧之事,遽废正嫡之礼乎?敏中怒甚,皞词气愈厉。诸相会食,周墀立于敏中之门以候之。敏中使谢曰:方为一书生所苦,公但先行。墀入,至敏中厅,见皞争辨方急。墀举手加额,叹皞孤直。明日,皞贬句容令。懿宗时,皞还为礼官,申抗前论,卒以郭后袝庙。

昭宗在凤翔,韦贻范为相,多受人赂,许以官。既丁母忧,日为债家所噪,故急于起复。日遣人诣两中尉枢密及李茂贞求之。命翰林学士韩渥草贻范起复制,渥曰:吾腕可断,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论贻范遭忧未数月,遽令起复,实骇物听,伤国体。学士院二中使怒曰:学士勿以死为戏。渥以疏授之,解衣而寝。二使不得已,奏之上,即命罢草。仍赐敕褒美之、

后唐李愚,行高学赡,有史鱼蘧瑗之风。侃然正色,不畏强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辈皆致拜,惟愚长揖。梁末帝责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犹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尔何傲耶?对曰:陛下以家人礼兄,振等私臣,臣居朝列,与王无累,安敢谄事?其刚毅如此。

蜀主心李昊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言,故事宰相无领方镇者。蜀主曰:昊家多冗费,以厚禄优之尔。起性悻直,李昊尝语之曰:以子之才,苟能谨默,当为翰林学士。起曰:俟无舌,乃不言尔。

雅量

宋徐羡之起自布衣,又无学术,直以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之有宰臣之望,沉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弈棋,观戏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郭常言:徐公晓万事,安异同常。与傅亮谢晦宴聚,亮晦才学辨博,羡之风度详整,时然后言。郑鲜之叹曰:观徐傅言论,不复以学问为长。

梁武帝开讲于同泰寺,会者数万人,南越所献驯象,忽狂逸。众皆骇散,惟臧盾裴之礼嶷然不动,帝甚嘉焉。

宋明帝赐王景文死,敕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与客棋。看敕讫,置在局下,神色恬然。争劫竟,敛子纳奁毕,徐谓客曰:奉敕见赐以死。方以敕示客。乃默启答曰:敕举赐鸩,谓客此酒不可相劝,自仰而饮之卒。

齐萧铿左右误排楠瘤屏风倒,压其背。颜色不异,言谈无辍。隋牛宏弟弼,好酒而酗,常醉,射杀宏驾车牛。宏还宅,其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宏闻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其妻又曰:叔忽射牛,大是异事。宏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其宽和如此。李元道尝事李密为记室,密败,官属为王世充所虏,余人惧死,皆达旦不寝。独元道起居自若,曰:死生有命,非忧可免。众服其识量。

唐刘仁轨戴至德,高宗时同为仆射,更日受牒,诉仁轨常以美言悦人,至德必据理诘难。由是誉皆归仁轨。有妪陈牒,误诣至德,览之未终,妪曰:本谓是解事仆射,乃是不解事仆射。归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时人称其长者。

李昭德娄师德同秉政,俱入朝。师德体肥行缓,昭德屡待之不至,怒骂曰田舍夫。师德徐笑曰:师德不为田舍夫,谁当为之?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师德曰:吾备位宰相,汝复为州牧,宠荣过盛,人所疾也。将何以自免?弟长跪曰:自今虽有人唾其面,某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师德愀然曰:此所以为吾忧也。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而自干,当笑而受之。后讨吐蕃兵败,师德坐贬原州员外司马,因署移牒。惊曰:官爵尽无耶?既而曰:亦善亦善。不复介意。

唐许圉师,尝有官吏犯赃事露,圉师不令推究,但赐清白,诗以激之。犯者愧惧,遂改节为廉。

河间王孝恭讨辅公祏,李绩等并受孝恭节度。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取水,忽变为血。在坐皆失色,孝恭举止自若,徐谕之曰:公祏恶积祸盈,今承命致讨,碗中之血,授首之征也。遂尽饮而罢。人服其识度能安众,竟擒公祏。

裴行俭平敌,大获瑰宝,蕃酋将士愿观之,行俭设宴出之。有玛瑙盘广二尺余,文彩殊绝。军吏王休烈捧盘历阶,足跌碎之。休烈皇恐叩头流血。行俭笑曰:非尔故也,更不形颜色。有医人合药,失犀麝而逃。令史试赐马,马倒毁鞍而窜行,俭曰:皆失误尔。遣人招致,待之如故。

魏元忠陷周兴狱,诣市将刑,则天以元忠尝有功,特免死配流贵州。承敕者将至市,先令传呼监刑者遽释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虚实,岂可造次?徐待宣敕,然后起谢。观者咸叹其临刑而神色不挠。

狄仁杰未入相时,娄师德荐之。及仁杰为相,不知师德荐已,数排毁之,令充外使。则天出荐表示之,仁杰大惭。谓人曰:吾为娄公所容如此,方知不逮娄公远矣!

郭元振就突厥首领乌质牙帐,计议军事。时大雪,元振立于帐前,未尝移足。乌质年老,不胜苦寒。会罢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或劝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庭,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入军帐,哭之甚哀。娑葛感其义,复与通好。

贾耽在滑州,与淄青李纳相邻。纳时虽外奉朝旨,而常蓄并吞之谋。淄青归卒数千人,路由滑州。大将请馆之城外。耽曰:与我邻道,奈何野处?其兵遂馆之城内。淄青将士皆心服之。耽善射好猎,每出畋不过百骑,往往猎于李纳之境。纳闻之大喜,心畏其度量,不敢异图。

汴州节度使李万荣病甚,邓惟恭自领州事。朝廷以董晋为汴帅。晋将傔从十余人赴镇。至郑州,宣武迎候将吏无至者。官吏皆惧,劝晋迟留以候事势。晋云:准敕赴官,何可妄为逗留?人皆忧其不测,晋独恬然。未至汴州十数里,惟恭方来。晋俾其不下马,既入,仍委惟恭以军政。众服。晋达于事体机变,莫测其深浅也。

陆贽出李吉甫为明州长史。久之遇赦,起为忠州刺史。时贽以谪在忠州。议者谓吉甫,必逞憾于贽,重构其罪。及吉甫至部,与贽甚欢,不以宿嫌介意。

张建封死,杜兼诬奏李藩摇动军中。德宗大怒,密诏杜佑杀之。佑素重藩,怀诏旬日不忍发。因引藩,论释氏曰:因报之说信有之否?藩曰:信然。曰:审如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藩览之无动色。曰:某与兼,信为报也。佑曰:慎勿出口。吾已密论持百口保君矣。德宗怒不解,追藩赴阙。及召见,望其仪形,曰:此岂作恶事人耶。除校书郎。

归登自右拾遗转右补阙,三任十五年。同列常出其下者,多以驰骛至显官。而登与右拾遗蒋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退介意。尝使僮饲马,马踶僮,僮怒击折马足。登知而不责。晚年颇好服食,有馈金石之药者,且云先尝之矣登。服之不疑,药发毒几死,方云未之尝。他人为之怒,登无愠色。常慕陆象先之为人,议者以为登过之。

钱徽为礼部侍郎,段文昌、李绅皆以私书保荐人求名第,徽俱黜之。文昌、绅大怒。文昌镇蜀辞日,面奏徽所放进士不公。徽坐贬为江州刺史。或令徽以私书进呈,徽曰:苟无愧心,得丧一致。修身谨行,安可以私书相证耶?令子弟焚之。人士称徽长者。

裴度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度饮酒自如。顷之,左右白曰:复于故处得印。度不应。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盗之,以印书卷尔。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人服其识量。

裴度之平淮西,领洄曲降卒万人。入蔡,又以蔡卒为牙兵。或以为反侧之子,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备。度笑而答曰:吾受命为彰义军节度使,元恶就擒,蔡人即吾人也。蔡之父老无感泣。申光之民即时平定。

孔述睿为史馆修撰,性谦和退静,与物无竞。每亲朋集会,恂恂似不能言者。人皆敬之。时令狐峘亦充修撰,与述睿同职,多以细碎之事侵述睿。述睿皆让之,竟不与争。时人称为长者。

阳城召为谏议大夫,见诸谏官纷纭言事,细碎无不闻达,天子厌苦之。而城方与二弟痛饮,人莫窥其涯际。有谒城者,城引之与坐,辄强以酒。客辞,城辄自饮。客不得已,乃与城酬酢。或客先醉仆于席上,或城先醉卧客怀中,竟不能听客语。城约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吾家有几口,月食米当几何,贸薪菜盐凡用几钱。先具之,余悉以送酒家,无留也。

杨行密驰射武伎,皆非所长。而宽简有智略,善抚士卒,与同甘苦,推心待物,无所猜忌。尝早出,从者断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问。他日复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

裴度不信术数,不好服食。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处士丁重能阅人。观于琮,谓路岩曰:某比不熟识于侍郎。今日见之,风仪秀整,礼貌谦抑,如百斛重器,所贮尚空其半,安使不益于禄位哉?苟逾月不居廊庙,则某无复更至门下矣。其后浃旬,于果登台铉。

魏银枪军最为凶悍。唐庄宗为晋王时,张彦作乱,引五百人谒王。王斩张彦及其党七人,余众股栗。王召谕之曰:罪止八人,余无所问。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众皆拜伏呼万岁。明日,王缓带轻裘而进,令张彦之卒擐甲执兵,翼马而从,仍以为帐前。银枪军众心由是大服。

石晋安彦威,少帝母安氏近属也。帝以渭阳待之,而彦威未尝挂于齿牙。及卒,太妃亲至彦威汴京旧第,预其丧事,人方知为太妃之亲。闻者服其谨重。

后唐明宗时,史圭为右丞判铨事。冯道在中书,以堂判衡铨司所注官。圭怒力争之,道亦微有不足之色。圭后罢免。晋高祖登极,征为刑部侍郎,判监盐铁副使,皆道之奏请也。圭方愧度量不及道远矣。

石晋时,冯道出镇同州。胡饶时为副使,道以重臣,希于接狎,饶忿之。每乘酒于牙门诟道,道必延入,待以酒肴,致敬而退。道谓左右曰:此人为不善,自当有报。吾何怒焉?后作乱被杀。冯道、赵上交、王度迎刘赟为汉嗣。既而周太祖已副推戴,左右知其事变,欲杀道等。上交、度皇怖不知所为,惟道偃仰自适,略无惧色。寻亦获免焉。道微时常赋诗云: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至是其言验矣。

五代周郑仁诲初事唐骁将陈绍光,绍光恃勇使酒,尝乘醉抽剑将倳刃于仁诲,左右无不奔避。惟仁诲端立以俟,略无惧色。绍光掷剑于地,曰:汝有此器度,必当享人间富贵。后至枢极。

钱镠与罗隐唱和,隐好讥讽,言镠微时骑牛操挺之事。镠怡然不怒,其通恕如此。然又有人献诗于镠者,云:一条江水槛前流。镠以为讥已,杀之。

唐明宗诏张从宾发河南兵数千击范延光,遂与延光同反,引兵入洛阳,又扼汜水关,将逼汴州。时羽檄纵横,从官在大梁者无不恼惧,独桑维翰从容指画军事,神色自若。接对宾客,不改常度。众心差安。维翰尝一制指挥节度使十五人,无敢违者,时人服其胆略。

石晋以刘知远为河东节度使,知远微时,为晋阳李氏赘婿,常牧马犯僧田。僧执而笞之。知远至晋阳,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谕赠劳。众心大悦。

石晋高祖时,张彦泽残虐不法,刑部郎中李涛伏阁极论彦泽之罪,语甚切至。彦泽削一阶降爵一级。及契丹入京师,彦泽恣行杀戮,士民不寒而栗。涛时为中书舍人,谓曰:吾与其逃于沟渎而不免,不若往见之。乃投刺谒彦泽,曰:上疏请杀太尉人,李涛谨来请死。彦泽欣然接之,谓涛曰:舍人今日惧乎?对曰:涛今日之惧,亦犹足下昔年之惧也。乡使高祖用涛之言,事安至此!彦泽大笑,命酒饮之。涛引满而去。旁若无人。

江南李氏齐王景遂为皇太弟。尝与宫僚宴集、赞善大夫张易有所规谏,景遂方与客传玩玉杯,弗之顾。易怒曰:殿下重宝而轻士!取杯抵地碎之。众皆失色,景遂敛容谢之。

箴规

齐王俭少时,叔父僧虔曰:我不患此儿无名,政恐名太盛。

王忱嗜酒,醉辄累旬。范泰规之,以为酒既伤生,所宜深戒。其言甚切。忱嗟叹久之,曰:见规者众,未有若此者也。

隋焬帝时,五月五日,百僚上馈,多以珍玩。苏威献尚书一部,微以讽帝。帝意不平。

隋炀帝时苏威见宫中以银为幔钩,因盛陈节俭之美,以谕上。上为之改容。雕饰旧物,悉命除毁。

唐刘子翼性不容非。门僚有短,常面折之。友人李百药常称曰:刘四虽复骂人,人都不恨。

元宗欲讨吐蕃,张说密奏,乞与通和,以息边境。元宗不从。及瓜州失守,王君奂计之,说因获嶲州斗羊表献之,以申讽谕。曰:使羊能言,必将曰若。斗而不解,立有死者。所赖至仁无残,量力取欢焉。元宗深悟其意。

韩滉专政,每奏事,或日旰他相充位而已。柳浑虽滉所引,心实恶之。正色议滉曰:先相公以狷察为政,不满岁罢相。今相公杖吏省中至死。省中非刑人之地,奈何蹈前非而又甚焉?滉感悟愧悔,为霁威焉。

德宗令王叔文直东宫,太子欲言宫市之敝,人皆赞美,叔文独无言。罢坐,太子谓叔文曰:君独无言,何也?叔文曰:太子视膳问安外,不合辄预他事。陛下在位岁久,如小人离间,谓殿下收取人心,则安能自解?太子谢之曰:苟无先生,安得闻此言。

陆贽以受人主殊遇,不敢爱身。事有不可,极言无隐。朋友规之,以为太峻。

湖南观察辛京杲,尝以忿怒杀人,论合死。德宗从之。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上问之,对曰:渠伯叔某,于某处战死。兄弟某,于某处战死。渠尝从行,特不死,是以知渠合死久矣。上亦闵然,改授王傅而已。

蒋文本名武,因宪宗召对,奏曰:陛下已诛群寇,偃武修文。臣名于义未允,请改名文。上忻然从之。时帝方用兵两河,文亦因此讽谕耳。

穆宗问禳灾祈福其可必乎,韦绶对曰:齐景一言,而星退三舍。此禳灾以德也。汉文除祝言福,不可求致也。如失德以祈灾消,媚神以求福至,神苟有知,当以致谴,非其禳之道也。时人主失德,绶因以讽之。

高宗出猎,在途遇雨,问油衣若为得不漏,谷那律曰:能以瓦为之,必不漏矣。意欲上不畋猎。高宗悦,赐物二百段。

齐高帝幸华林园宴集,使群臣效伎艺。褚彦回弹琵琶,王僧虔柳世隆弹琴,沈文季歌子夜来,张敬鼠舞。王俭曰:臣无所解,惟知诵书。因跪上前诵相如封禅书。上笑曰:此盛德之事,吾何以堪之。

中宗数引近臣及修文学士,与之宴集。令各效伎艺以为笑乐。张锡为谈容娘舞,宗晋卿舞浑脱,张洽舞黄獐,杜元炎诵婆罗门咒,李行言唱驾车西河,卢臧用效道士上章。郭山恽独奏曰:臣无所解,请诵古诗两篇。帝从之,于是诵鹿鸣蟋蟀之诗。未毕,中书令李峤以其词有好乐无荒之语,恐忤旨,遽止之。翌日,帝降诏褒美曰:志在正时,潜申规讽,謇謇之诚弥切,谔谔之操逾明。赐时服一副。

穆宗见夏州观察判官枊公权书迹,爱之。以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上问公权: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甩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后唐豆卢革为中山王处直辟客,因牡丹会赋,诗讽处直,以桑柘为意,言甚古雅

蜀主王衍奢纵,嘉州司马刘赞献后主三阁图,并作歌以讽。

唐明宗与冯道语及年榖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于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亦犹是也。上深以为然。上又问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流于饿殍。岁丰,则伤于榖贱。丰凶皆病,惟农家为然。尝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榖。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为光明烛。不照绮罗筵,惟照逃亡屋。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农于四民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命左右录之,常讽诵之。石晋和凝为端明殿学士,大署其门:不通宾客。前耀州团练推官襄邑张谊,致书于凝,以为切近之职,为天之耳目,宜周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绝宾客?身为便,如负国何?凝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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