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修然侧头看了看她,微笑了一下:“是,我一个人……其实家人有派了人过来,不过安顿好之后,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这是肃修然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林眉没有揣测过他的经历和家庭,毕竟就之前肃修然透露的信息来说,做出任何一种猜测都是纯主观的,很可能与事实相距甚远。
林眉想了想,还是没有趁机追问当年的真相,而是问:“你当时刚病过吧,为什么选这里呢?医疗条件又不好。”
肃修然看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一些,他停顿了很久,还是轻声回答:“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一个完全陌生的安静环境,比医疗条件要重要得多……”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不被允许出国,这里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么说,林眉抬起头,看到窗外仍旧枯黄萧瑟的景色,心里还是一紧:“冬天在这里的话,很难熬吧?”
肃修然笑着摇了摇头:“也还好,冬天这里非常安静,连风吹过草叶和落雪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反倒是夏季游人多起来,会有些吵,说起来这几年我冬天来这里的时间还多一些。”
这里的客厅和卧室都在靠山的一面,全都打通修了落地的玻璃窗,窗外就接着茂密的灌木和草地。
林眉想象了一下枯寂的冬天里,这里万籁俱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可以看到窗外皎洁的月光或者雪色,如果下雪,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片雪花落下的痕迹……应该会非常安静,也非常美。
她出了一阵神,回过头问:“你就是在这里构思了《配得上我的女人》吗?”
肃修然点头,微勾了唇角:“每天都在不可避免地思考很多东西,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些想法……更何况我需要一个无需抛头露面的工作。”
他的家族那样富有,他又是第一继承人,如果不是八年前他被宣告“死亡”,如今的他已经是坐拥百亿资产的富豪。
而且肃家并不是那种一两代之内发迹起来的暴发户,资本传承早有三代以上,他身为家族财富的继承人,会被如何精心培养起来不言而喻。
林眉想到这里,才觉得他身上那些龟毛和挑剔,也许已经是“不得已贴近平民”后的结果了。
这么想,她的思维又绕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就好奇的话题:“那你是为什么要写一个施温良那样的人?在你之前的人生里,应该不会注意那样的小角色啊。”
她的话说得多少有些不客气,但此时他们已经不是初见面时陌生的关系了,肃修然这次没有再惯例般回复“读者对这样的角色会有代入感”,而是笑了笑说:“外在形式只是一种表象,我们每一个人对于寂寞的体会或许相差无几……那时我的心境,如同被全世界遗忘的失措,能通过施温良体会到。”
林眉豁然开朗:“我还是太世俗了,没有领会到文学的真谛!是我的肤浅!说起来《配得上我的女人》这个名字也不错,初看觉得有点俗,但看完后,又觉得和里面透露出来的那种无望的张狂很贴合。”
肃修然笑起来:“那本书名是杜宇文帮我改的,说这样更容易迎合市场吸引眼球,我自己给它的命名要简单许多。”
这算是大爆料了,外界从来没有人提起来过,林眉眼睛一下闪亮了起来:“是什么?”
肃修然微微一笑:“就叫《一生》,我喜欢简洁的文名。”
至此林眉才体会到了肃修然说的“对寂寞的体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才会给这么一个悲惨又滑稽的故事命名为《一生》?
许久没住的屋子,即使防尘做得再好,也不免要收拾一番,林眉当然不敢让肃修然全部动手,毕竟他身体底子不好,又开了一整天的车,所以就大包大揽地自己做了。
第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暮色降临,他们吃过了晚饭,林眉就开始纠结怎么睡的问题。
她的意见是她不能雀占鸠巢,客厅的沙发也挺大的,暖气也很足,她睡那里就可以了。
肃修然听后没说话,却从柜子里取了一床厚实的毯子,细细地折成长长一条,摆放在了卧室的床上,然后在两边摆上两个枕头。
他卧室的床秉承肃修然一贯的风格,足足有两米宽,这么隔断开,确实两个人都够睡。
不过林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这还是会不方便吧,毕竟是一张床……”
肃修然看着她,淡淡来了一句:“问心无愧,就没有不便。”
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林眉到不好意思反驳了,笑笑说:“也是。”
肃修然只是唇边微带着点笑意,看着她不再开口。
周围这么安静,这一晚应该是一夜无话的,但不知是林眉的心理所用,还是窗外的风声太大,一整晚她都觉得有什么“呜呜”的哭泣声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吵得她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