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孟海突然训斥出声,“你区区一个寡妇,也敢对本大人如此说话……”
后院突然走出一个青衫白皮靴的男子,模样妖娆,眉眼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
孟海眼瞧着从这客栈后院走出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立时便满脸轻视、猥琐的眼神更是在她身上上下扫着:“原来是自己养了个小白脸,怪不得你一个寡妇深居多年还能如小女孩般粉嫩……啊!”
一枚铜钱瞬间便没入了孟海的手臂之中,鲜血也顿时涌了出来。
孟海痛苦得满脸狰狞,狠狠地瞪着刚刚出手的北铭晨,一阵咬牙切齿:“你!你……竟然敢对我出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北铭晨从帘前从容走来,踱步到了孟海身边,他一身风轻云淡,对比着孟海的狰狞觉得实在是可笑。
“孟海,孟江知府的亲弟弟,常年买卖来往于北疆南部和赫连北部,可以算得上是地方一霸。”
“你知道就好!仔细我让你好看!”
“哧……”北铭晨不屑地轻笑一声,“横着走惯了,总会忘了‘小心’二字怎么写,孟海,孟江难道没有给你说过,这家客栈,是北疆保着的么!”说道最后,声音已是一凛,语气低沉而略过狠戾。
他没有直说是谁保护,只说是北疆,却更有一番震慑。
“你……”孟海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孟海走南闯北,自然也知道些行规矩,特别是在这绕城买卖最繁茂的一带,多半店铺商家也都攀了后台,可是一听这寡妇的客栈是北疆那边做的后台,心中又惧又疑。
他手臂上又痛,又觉得拂了自己的面子,面色涨得通红,却又偏偏不敢发作,恐这个寡妇的后台太大,给自己找来祸事,只得狠狠地摞下一句狠话,带着自己的下手们出了客栈。
李可萌松了口气,朝着北铭晨点了点头:“此次多谢大哥了。”
北铭晨摇了摇头,语气里似有担心:“此次有我在,要是我不在,那你该怎么办?”
李可萌淡淡回道:“大哥此次不是给萌儿立了后台了么?只怕此次一过,也不会再有人来找客栈的麻烦了。”
“只愿如此。”北铭晨见她如今整个人越发淡然,心中一叹,想到她刚刚从外头进来,便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怎的我来了这么久才见你回来?”
“也没什么事。”李可萌低垂了头,见随心正兀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俩,温和了声色,“只不过是去给城郊的工匠们送了些吃食。”
“怎的自己亲自去了?”北铭晨皱了皱眉。
李可萌淡淡道:“如今店里就这么几个人,有些事避免不了要亲自去做的。”
“怎么不多找几个人来店里帮忙?”
李可萌轻轻笑了:“这话前几天水潋倒也说过,只是我如今清闲,也用不着恁多的人。”
北铭晨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多说。听到她说到柳水潋,眼中也带了笑意,盯着她眼睛感叹道:“这个柳水潋倒是个长情的人,萌儿有没有想过……”
“大哥别这样说,我跟水潋……只有朋友之情,并无它意。”
随心突然这个时候拍了拍李可萌的裤腿,眼睛晶亮,语气中竟是遮掩不住的崇拜之色:“娘亲,娘亲,快看门口,进来了一个大英雄!”
李可萌被随心拍得无奈,只好跟北铭晨朝门口看去,顿时,这一楼的杯盘狼藉人声鼎沸全都消失在了李可萌的眼中耳中,眼中唯见走进来的那一清俊男子。他眉星目朗,五官如雕刻般俊秀,眼光深邃,周身却如冰山般寒冷,正站在门口朝身后的侍卫吩咐着什么。
不是赫连沁是谁!
李可萌心中一紧,条件反射般将随心拉着往后院闪去。
随心莫名其妙被拉过朝后院跑去,一路上不停地扭来扭去,要回去看大英雄。
被李可萌厉眼呵斥了声:“不准回去!”
随心小眼圈就是一红,委委屈屈地看着娘亲,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就发火了。
李可萌见随心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愧疚和无力感。她停在了院子中的那棵梧桐树旁,蹲下了身子,让自己跟随心平视着。
夏末秋初,北方的梧桐树落叶子都落得早,稀稀疏疏地落下有种宿命的归宿感。
叶落归根、慈母之心。
“随心,你想不想父亲?”李可萌摸了摸随心的头,眼中溢出一股温暖。随心那么想成为大英雄大将军,会不会很想自己的父亲?
老人们都说慈母多败儿,而严父都是儿子们心目中的偶像。刚刚随心一眼看见了那人,竟然直说是大英雄,血缘关系当真是那么得微妙么。
随心刚刚委屈了一阵,一听娘亲问父亲,顿时嘴一瘪,连连点头委屈地道:“娘亲,为什么随心没有父亲?隔壁茶楼的小穗子都有父亲,人家父亲还教他练武,随心也想要父亲……”
李可萌顿时心中一痛,她强装笑道:“随心不是有水叔叔教你武功么?还有大舅舅给你的小木剑,随心不是很喜欢么?”
刚刚得到了小木剑还正兴高采烈的随心突然就掏出了那把剑,将它掷于地上,脸上满是委屈:“我不要这把剑了,娘亲,我要父亲,我要父亲!”
前面客栈里,李可萌带着随心一阵匆忙向后院跑去,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帘后,赫连沁的眼光就向柜台不远处扫了过来。
他眼神沉黯,看了眼那还隐隐飘动的帘子,周身缭绕着不知何种情绪。
还站在客栈桌椅旁的北铭晨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前段日子听闻沁王爷来了绕城,还未去你府上瞧瞧,今日倒先遇见了。”
赫连沁目光从帘门处转了过来,脸上没有因为见到熟人而露出丝毫的喜色:“北太子,久违了。”
他目光微动,瞧着那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帘子,再看了看北铭晨,眼神蓦地深了起来。
“不知北太子来这里是为了何事?怎的来了一家小客栈?”
北铭晨也转头看了看那帘门,别有深意地一笑:“沁王爷来此是为了何事,本太子也便是为了何事……”
赫连沁听他如此调侃自己,眼神淡淡的,不再看他,径自上了二楼,只留下青雷去了柜台。
“老板娘,我家王爷要住店。”
浣溪一惊,连忙遮遮掩掩捅了许坤过来,自己在一旁低垂了头。
“好叻,请问王爷要住几日?”许坤被浣溪推过来一听说是王爷要住自家的客栈,欢喜得不了了。
“再看吧,先住下。”青雷面无表情地道。
许坤只得先登记了。
北铭晨闲闲地站在一边,朝着青雷道:“如今你家主子是越发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
青雷低垂了头,目色沉淡:“北太子如今看见过王爷将谁放在眼里了么?”
北铭晨错愕。
青雷说罢,由许坤引着,也上了二楼,远远地似有声音传来:“除了,王妃……”
院子里阳光正盛,随心巴拉着小脑袋坐在石凳上习字,往常习字的时候他都是十分欢喜的,可是今日却愁眉苦脸,小脸皱巴巴的全没了往日的精制粉嫩,熠熠生辉。
娘亲最近几日都不许他出后院,整日里只能在院子里看书习字,好生憋闷。连浣溪姐姐和水叔叔也不来了。娘亲还整日里画个鬼妆出去招呼生意。
想起那鬼样装扮,随心就忍不住身子一抖。也不是说娘亲画的妆有多可怕,而是因为她把满脸都点上了麻点,嘴唇也给画红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又丑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