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怪老头儿的说法,云大哥醒来之后就该没事了;可是,他一直没醒。他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渗出,嘴唇紧抿,样子很是难过。
我守着云大哥的时候,他倒是醒了一次。
那个时候,我正俯在他床边睡着了,隐约中感觉有响动。我睁眼来看,这才发现云大哥正费力地试图分些被子来替我盖上。
我这么一惊醒,他的手便落了下来。我急忙问他:“云大哥,你要不要喝水?好些了没有?”
他枉然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这才惊觉:他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嘴唇上的乌色又深了几分。
我的眼泪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宽慰着他,说:“云大哥,你会没事的!”
云大哥迷迷糊糊重又睡过去的时候,我得空央了怪老头再来看看,怪老头探过他的脉息之后,神色就显得分外凝重。
他只喃喃地说:“老头子犯了糊涂,怕是生生害了这个娃儿。”
我急了,只央着怪老头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几分。他道:“骷髅骨的毒倒是解了,只是这娃儿体内还另有一股煞气。若我猜得没错,他还中了天煞。”他黯然道,“除非红苑老姑婆肯出手相救,否则,只怕这娃儿活不过三天了……”
我讶然道:“不是九天吗?”
“原本是九天,现下只剩三天了。”他黯然地叹了口气,说,“本来两毒相克,可以活九天,如是今解了骷髅骨,便只有三天了。”
我心下一惊,没有站稳。
楚殇扶住我,眸子沉了一沉,只安慰我说:“会有办法的。”
他抬了头,问:“师父所说的红苑前辈是?”
“想要那个小气婆娘出手,只怕是难上加难……我不过是借了她的老虎骑了个两三天,她就再不肯让我上青鸾峰了。”
清悠抓住了重点,问:“她就住在青鸾峰上?”
怪老头儿道:“不错,就在青鸾峰上!只是如是今,连我都上不了这青鸾峰,莫说你们几个没本事的小娃娃了。”
原来,这青鸾峰之中有座林子,叫桃花瘴。桃花瘴,顾名思义,瘴气毒人。只是此处的瘴气又与别处不同,它能让人坠入幻境,令人心智丧失。若是执念过深、欲望过重,自是破不了这桃花瘴;破不了瘴的,就唯有与花同眠了。
这桃花瘴还不算顶厉害的,山上还有一座阎王桥——据说那是观音菩萨为了困住为祸乡里的一匹妖马而亲自栓下的神锁。那妖马苦于被困,就残害过桥路人。若是不以鲜血相祭,便会夺人性命。
怪老头说,他破得了这桃花瘴,却过不了那阎王桥。他劝我们不要上山送命,还说:“若是那小子运气好够好,红苑老姑婆恰巧下山采药的话,这事儿兴许就好办多了。”
他指了指小山腰的一处地方,道:“相传黄帝炼丹的时候便是在那里采的药。那老姑婆同我一样,都是相中了了那里的好药材,才住在了这青鸾峰。”他顿了顿,“你们去那守着,兴许能遇上她。”
我的心里没底,只估摸着:只要能救云大哥的命。就是让我等上三天三夜也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我想,云大哥,或许就是我的执念。他那样孤寂,那般落寞,我是万不忍心放他去世界的另一端,忍受更无边的寂寞的。救活他,便是我的执念。
我们兵分两路:清悠留在茅草屋里,照顾云大哥;我和楚殇则依着怪老头儿的建议,去了小山腰的药谷。我们在药谷等了半天,却连半个人影子都没等到。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坐以待毙,就提步往山上去了。
楚殇身形一闪,挡住我的去路。
我无力一笑,道:“前头的阻挠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要再来加重我的负担了。”
楚殇的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没有,他静静地说:“我和你一起。”
我和你一起。
我以为他是来阻拦我的。没想到,却是要同我一起赴死。他从容地转过身,径自往山上去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望着愣在原地的我,回复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没好气地说了声:“懒丫头,快点啊!”
说完,将手伸向我所站的地方。我迟疑了片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阵阵暖意从他莹白修长的指尖透了过来,我明白,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