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平安回归,让使者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是急忙安排,马不停蹄的赶回映月。
奈何抱了小狸,窝进暖塌,思落忙取了一张薄被盖住奈何的腿脚,坐的舒服了之后,奈何才慢悠悠的开口:“有什情况?”
“承景帝熬不过三天了。如果不出意外,惊刃王爷也会在三天内赶回来。”碧落道。
奈何抬头看了碧落一眼:“均蛰和帝追呢?”语气平淡,但是却让碧落暗自心惊。
“雪岩老皇帝生病了,皇贵妃趁机求承景帝让均蛰出使雪岩,以尽孝道……”
奈何眼若寒冰,隐隐生寒:“是怎么回事?”
碧落在奈何的眼神注视下,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好像是那人察觉到了什么,老皇帝出事的时候,那人就有所警惕了……”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这时,芷蕊上前一步道:“给老皇帝下毒的人死了。”
奈何仍旧不说话,眸子里白茫茫一片,幽幽的,有些雾气在流淌。不见奈何吩咐,碧落也不敢起身,笔直的跪着,跪了许久,脊背上竟有汗淌了出来。
过了良久,奈何的眼眸中才渐渐有了焦距:“起来吧。这原也不怪你。不在也好,另换一个人去做吧。他,就先放一放吧。迟早是要收拾他的。”
碧落这才慢慢的起了身。
奈何紧抿着唇,目光深沉:“碧落,梨落,芷苡,芷蕊,绝魅你们几个把手中的事务交给你们的心腹去做。你们几个立刻把我们城里所有的暗线、明线以及旗下所有的店铺行业齐齐的进行一次清扫!思落,你通知其他人配合。我们现在正是关键是时候,再不可以出类似的事情!”
“是!城主!”
三日后,惊刃等人到达映月。最先听到的消息就是:郡王京青心怀不轨,趁均蛰和他不在,暗害太子帝追。帝追身重奇毒,一直昏迷不醒。魏太后一气之下将郡王京青以及他的母亲雪蕊长公主满门赐死。而承景帝却于出事的几日前,忽感风寒,一病不起,医药不进,眼看是不行了。
惊刃来不及梳洗,匆匆忙忙赶进皇宫。
“父皇!”惊刃惊呼。这哪里是他的父皇?眉目深陷,面容憔悴至极,呼吸之声如同残破的风箱。
“刃……”龙榻上的帝王眼眸黯淡,他想伸出手去抚摩一下眼前的儿子,可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晃了又晃,始终抓不准方向。惊刃立在一边,泪水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上前去,抓住承景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父皇……”
承景帝苦笑一下,剧烈地咳了起来,血水顺着明黄锦袍流下来,艳丽夺目:“刃,你们兄弟中……朕的……这些儿子……当中,朕,朕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什么苦差……都,都交给,交给了你……现在朕不行了……你要好好帮你大哥……朕……给你”话到了这里,忽然中断。
惊刃睁大了眼,看着承景帝呼吸逐渐急促,而后,慢慢静止下来。手中的冰凉质感不断刺激着他,惊刃低头,那个象征着兵权的虎符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站在一旁的太监,尖声喊道:“吾皇驾崩——”
而在此时,魏太后一路踉跄的冲了进来,一声悲鸣之后,晕了过去。
噩耗传出,举国哀悼,户户路祭,全城皆缟素。
承景帝驾崩第二天,魏太后一身华服的出现在了朝堂上:“吾皇驾崩,未立遗诏。太子身重奇毒,二皇子远在雪岩。念三皇子惊刃近立新功,特传位与三皇子惊刃!”
承景帝驾崩的第三天,三皇子惊刃继承大宝,年号昭胤,称昭胤帝。奉其生母谷氏为皇太后,原太后为圣母太皇太后。
与此同时,与雪岩达成协议的均蛰正往回赶。奈何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进入了耀月皇宫中,出现在原太子帝追面前。
她穿一身银丝盘纹滚金宫装,腰间系着缎质暗碧流苏,随着衣料滑动,在夜色里流彩四溢。如瀑的长发并未上盘成髻,只松松地垂在脑后,风过,却不凌乱,随脚步妖妖绕绕。细看之下,原来鬓发已被黑色缎线微微绾起。左鬓上插一朵奇异的深绿色牡丹,大如碗口,瑰丽的色彩使她润如凝脂的肌肤显得光洁无比。
浅金色的月光下,纤美的面容好似青莲浮水,肌如雪、发如墨,眸似星,幽幽有风轻扬起衣袂,若有似无的梅花香味恍惚其间。
除了奈何的眼眸,帝追想不出还有谁的眼眸能绽放出这样的神采,清波灵动,又柔软的,仿佛一根细细的线,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心。一切就好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奈何在树下初醒来,看着他,就是这样的眼神……
看着眼前的人,帝追含含糊糊的叫道:“奈何……奈何……你是来接我的吗……”
奈何一惊,这个人竟认出了她。看着眼神涣散的帝追,奈何忽然明白:他并没有看见她,只是把她当成了奈何。
心中一动,奈何走近轻声道:“帝追,我是奈何。我,不是来接你的,我没死。事实上,你该是恨我的。是我害你如此。”
闻言帝追混沌的眼眸顿时变得清亮,仔细的看着奈何,忽而露出一个灿若艳阳的笑容。帝追费力的摇了摇头,有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奈何……奈何……奈何……我爱你……”奈何,你可知道,你是现在的深宫中唯一让他感觉得到快乐的光啊,他在这黑暗的,肮脏的地方唯一可以寄托的光。奈何,你知道吗,你没死,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有多么高兴吗?
奈何看到眼前的人虽是满脸泪水,但是眼中却有着高兴的,温柔的,爱恋的光。忽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起来:“帝追,对不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包括你的中毒,皇帝的死,还有好多好多……对不起……”
帝追艰难的抬手抓住了奈何的手:“我……我不怪你……真的……这是……这时我们欠你……欠你的……我知道……你其实是为……为耀月选了个……选了个……好皇帝……惊刃比我……和均蛰更……更适合那个……位置……”
奈何抬手捂住嘴,一滴清冷的泪落在腕上。这还是那个她记忆中的温和男子,明明是她要害死他,他却还反过来劝慰她……
帝追依旧艰难的絮絮的道:“惊刃……他也很喜欢你呢……但是……我爱你……是真的爱你……我以为你死了……我找了那么多的女子……可是却发现……发现她们根本替代不了你……你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声音渐渐的越来越低,终至完全消失。
奈何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你这个大傻瓜,好好的睡吧。下辈子……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我了……”
褪下手腕上的那串珠圆玉润的夜明珠,奈何将它放在帝追的手中,然后转身离开。
穿过花树,穿过回廊,奈何站在藤苑外,她也不知立了多久,周围的灯火早熄灭了,周遭一片静谧。夜将尽时起了风,初春的风冷的象刀,无情地划过他的脸,但她依旧无知无觉。渐渐的,天边有些泛青白。
有什么暖暖的靠了过来,奈何抬眸。是洛溪。
洛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狐裘将奈何严严的裹起,然后又不发一语的抱住奈何。
轻轻靠近洛溪怀里,汲取那份温暖,奈何心里一阵酸楚,轻咬了咬嘴唇:“小溪,我好冷……”哽咽的语气,可怜兮兮的话语,像极了无极走的那晚。
“小溪,我原本是准备告诉他,他还有个孩子的,但是,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说出口,我不可能救他,但是群殴怕告诉他之后,看到他希翼的眼神,我会忍不住的救了他,可是……可是,我不能啊,我只能看着他去死……小溪,我好怕,真的好怕……”
洛溪不做声的将她抱得更紧:“姐姐不怕,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还记得吗?我十一岁的时候,就是在这样冰天雪地里,我冻得都快死了,是你解下狐裘,裹住我,将我带回了太白居。你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我们不能阻止谁的离去,但是我们可以把他们放心里,慢慢的缅怀,去想他们的好……”
在洛溪可以放轻放柔的声音下,奈何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