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发下红头文件,民间传言已久的拓宽市区得到了坐实,实际上各大房地产公司早就做足了一切的准备工作。市政府已经规划出了方案,同时也拿出最大一块地拍卖,那里将形成新的商业圈,给拥挤不堪的城市注入了一剂新鲜血液。全国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都蜂拥而至,希望能够分到一杯羹,即使不能分到这杯,也可以为下一批地做准备。
房价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而土地决定了房价的高低,这次拍卖至关重要,影响到的不仅仅是这块土地上的房价,还有政府的财政收入以及周围地价房价,乃至门面租金的走向,备受关注。
作为房地产起家的颜署阳自然也没有闲着。他的团队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一切,期间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董事会成员对此提出质疑,认为这一切只是风传,拓宽市区太过复杂,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比如市领导站错了队这样的事,那么他们将白费一番功夫。
当然颜署阳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任何事情都是风险收益并存。他在这块地上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这件事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到他日后在莫氏的威信。若是成功他还将弥补刚刚平息的“私生子”事件的过错。所以对他来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身为总裁助理的叶齐祖也是团队中的一员。在工作上,颜署阳从来没有否定过叶齐祖,他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再恩怨分明的人碰到这样敏感而尴尬的事情,心里也不免要带点小情绪。当然,他也没有给叶齐祖小鞋穿,他认为这样有失风度。
关于南丰挖角的谣传没有平息,反而越传越盛,人尽皆知,就差没有人敢在颜署阳面前提起。这中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两家公司是亲戚不说,还相互占有一定的股份,谁知道这是在挖墙脚还是为了避嫌的正常人事调动?但叶齐祖的权利正一点点被削弱,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有一次颜署阳和几个同事闲聊,谈到同行公司的一名高管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顺带着把原有的资源也带走了,同行老总气得骂娘。颜署阳有意无意地说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提,我会尽量满足。”说完他也没看叶齐祖,场面僵了一下,那些个同事一个个都是人精,很快便打起哈哈,说客套话才应付过去,而叶齐祖也面不改色地跟着奉承。
颜署阳最见不得这样的人。他虽不是什么善男,但信奉两个字:真诚。但他又对如此之虚伪的叶齐祖好奇,是什么原因致使他如此处心积虑地对待他,以至于要摧毁他的家庭。爱吗?颜署阳在心里怀疑地轻笑了一下,显然不是的,因为颜署阳不相信叶齐祖在短时间内对莫晓彤会拥有如此疯狂而深沉的爱。金钱,地位,亦或者其他?
有一次叶齐祖找颜署阳签署文件,不小心把他桌上的照片给碰翻了,慌忙扶好,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那张婚纱合影,颜署阳笑着将它摆正了一些说,“最近我太太和你联系过吗?”
“?”叶齐祖不解,“没有,怎么啦?”
颜署阳对着照片又笑了笑,照片上的他们真的很登对,他很少看到她笑得如此温婉,摇着头道,“也没什么。”
“Cactus还没消息么?”叶齐祖关心地问。
对于“Cactus”这个称呼,颜署阳本能地皱起眉头,然后音不改色地道,“小叶,我昨天和南丰的苏总吃饭,他羡慕我有个你这么得力的助手……”
叶齐祖顿时面色如土,但很快笑道,“是颜总教导得好。”
颜署阳坐在靠背椅上转了一圈回来对着叶齐祖笑,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种,而是发自内心的,“小叶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南丰对你招手,比我给你好很多,你也大可跟我提。说起来我和苏总也算是亲戚,和他又是多年朋友,所以有些事情上是共通的,可以坐在家里商量解决。现在不是流行共享吗,我觉得共享挺好的。我跟别的同事也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颜总,我必须打断一下,我想解释一下,南丰并没有和我联络过,我想我们之间的信任不应该被这些谣言破坏掉——”
颜署阳的手在空中虚晃了两下示意他停下来,“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我对你充分的信任。我最近也在反思很多事情,大概我这个做老板的也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好,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几个。诶,舆论真可怕,一件莫须有的事就把我搞得狼狈不堪,”颜署阳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叶,听说你也认识娱乐圈的人?我啊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劝你,最好不要和他们有什么瓜葛,那是个是非之地,就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要他们觉得有利用价值就会挖出来炒。”
“呵呵,谢谢颜总的好意,我和他们也不熟,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混那个圈子而已。对于上次那件事,我再次表示我的歉意。”
“我没那个意思,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我充分信任我太太。我当时也很冲动,不该动手,我该道歉。”颜署阳的心里实则在想,我当时怎么就没把你废了呢?
“可以理解你的冲动,都是男人嘛。”叶齐祖笑道,心里则想着另一件事,小样,想就此逼我辞职,门都没有。
两个男人又装模作样地聊起了工作,“港务那份合同签了没有?你帮我去市场部那边跟进一下,还有……”
聊完工作后,颜署阳手支着头捏眉心,“真累,下午还得去趟医院。”
“医院?”叶齐祖佯装关心,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吗?还是Cactus不舒服?”
“没什么,一点私事而已。”颜署阳轻描淡写。
这次谈话,颜署阳对叶齐祖的了解又多了一分,此人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他起初和他聊天的目的是想激怒他,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会愤怒的摔文件,和他叫板,然后趾高气昂地辞职不干,可他却处变不惊,实在是难人可贵。
叶齐祖出去后,颜署阳拿起刚刚被碰翻的相框,在莫晓彤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对着相片低声道,“晓彤,你去哪里了?”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会儿,依旧是那该死的关机女声,然后他又拨了另一个电话,低声讲了两句就挂了。
此时的莫晓彤正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看小区的园景。她想着这也许就是开发商吹嘘的空中花园,两个小小的泳池,假山,几颗刚种不久的树木,鹅软石铺成的小路,其实绿化还算不错。
她B城过了一段很是惬意的日子。租了一间单身公寓,每天不上网不看报,买了一堆纸书回家,大多关于营销和财经,狠狠地看了一通。但均是看过就忘,效果为零,因为不能够集中精力,到了最后索性放弃,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园景发呆。
她知道颜署阳在找她,也许很急,也许只是象征性地查查她的航班,象征性地打打电话。倘若真的想要找,使用非常手段马上就能找到。
他们之间的感情敌不过一个孩子,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最近她的肚子有了变化,比原来凸出来了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依旧高兴,她的肚子真的在孕育一个生命。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么自私地生下这个孩子,以后没有爸爸,它怪她了怎么办,而她这样和杨忻又有什么区别?可很快她又会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她和杨忻怎么一样呢,她生下的孩子姓莫,它有自己的责任,它将来要继承莫家的产业,生孩子对她来说是一种使命,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和杨忻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无需用孩子来要挟男人,靠男人上位。
天渐渐黑了,对面楼层的等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很温暖,而莫晓彤的房间变得漆黑一片。门边的开关里透出来的微弱的指示灯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亮,莫晓彤摸下窗台顺着那点光亮摸索过去,在这中间,门铃声突然响起,急促焦躁。
莫晓彤在黑暗中吓了一跳,而后没去想门外那是谁,慢腾腾地开了灯,找到地上的毛拖鞋才穿过客厅走至玄关。开门时她犹豫了一下,应该是找错门了吧。她透猫眼看了一下,门外只有一张脸,并且他是故意瞪着猫眼的,因而使得他的脸无限放大,甚至扭曲,同时刺耳的门铃声又在她耳边作响,响起的还有重重的敲门声。
“莫晓彤,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