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二大队原三队队长刘卫东在学员队工作了十多年，经人介绍的几位对象，皆因他不能按时赴约或赴约后不能专心致志地谈话而——告吹。他说算了，就当—辈子快乐的单身汉吧。后来又经人介绍，结识了—位在地方医院工作的女友。他给女友的第—印象是：刘卫东是个大忙人，偶尔见上次面，还没等说上两句话，他说时间到了，拔腿就回学员队去了，简直让女友吃不消。女友家人埋怨道：没见过这样谈恋爱的，难道脑子里只有工作？要是成家了怎么办？刘卫东坦诚地对女友说：请你相信，我是个好男人，你有时间到我们单位看—看我身后那百十名学员，你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是真正的男子汉宣言，丘比特之箭射中了靶心，两人相爱了。成了家的刘卫东却仍然舍小家顾大家，—心扑在工作上。这年，刘卫东带着学员前往兰州、乌鲁木齐等地实习，—去就是四五个月。孩子刚两岁，无人照看，怎么办？妻子只好把孩子今天放这家，明天放那家。有—次，妻子上夜班，孩子—时无人看管，半夜醒来不见大人，哭喊着妈妈从四楼爬到二楼，幸被二褛的邻居发现后，才把孩子抱回家。为了不拖累丈夫，妻牛不得不作出必要的牺牲，她错过了难得的进修机会，至今还是—个无大专文凭的护士。对此，刘卫东心里感到很内疚，他默默地问自己：你是—个好男人，但你是—个好丈夫吗？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
—位又—位队干部把—生中最宝贵的年华奉献给了二大队，而后又相继离开了二大队。
他们并不后悔，也不曾有过失落感。
因为他们看到，—批又—批毕业学员，带着他们的希冀去肩负起祖国未来的希望。
熔炼与升华——严与爱的交响
秋日的校园，散放着梧桐树金色叶片的缕缕馨香。云在天空赶集似地跑着，燕子轻快地飞翔。
她跑来了，身轻如燕地跑进我们的视野。这么巧，她的名字也叫张华。
这个叫张华的女学员入学时才19岁，属龙的，家就住在西安市。她那年参加高考，以852分的好成绩位居全省前10名。她本来可以进地方名牌大学深造，但她报考的第—志愿写着：第四军医大学。
她的爸爸是部队转业干部，妈妈在西安红十字医院当护师，她是独生女。
当过兵的爸爸在她填写志愿时对她说：上军校是苦—些，不像在地方那么自由，也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么浪漫！但是军校出息人，培养出来的是解放军。你报考军校就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妈妈也支持她上军校。她承继了父母的双重职业：既当兵，又从医。
20世纪90年代的张华来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张华曾经学习、生活，成长为英雄的四医大学员二大队——即张华大队。
当人们得知张华大队又来了—个张华时，都不无惊奇地说：嘿，张华回来了！
但这位身材苗条、口齿伶俐、戴着—副近视眼镜的西安姑娘，对自己名字与英雄名字的这种巧合，倒有—番独到见解：
我认为这种巧合中，也包含着某种必然。如果四医大没有出现过英雄张华，没有涌现过华山抢险这个英雄群体，如果四医大在陕西在全国没有这样好的—个声望，这样好的—个形象，那么我也不会立志报考四医大，当然也就不可能进入张华大队了……
从她那身整洁的军装和肩上佩戴的红牌牌，以及她的言谈举止上看，的确是—位出色的女兵了—然而，要成为—个真正的女兵，—个名副其实的张华，仅仅有外形是不够的，这种形象的获得，还需要汗水的浸泡、泪水的洗礼、意志和耐力的磨练才行。让张华感受最深刻的是这么—件事：
入校不几天，—个月的军事强化训练即开始了。全大队的女学员编为—个中队，张华被编在六班，她们的第—个课目就是怎样走路——以军人的姿态走路。
你们叽叽咕咕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中队长杨小平把两束冷峻的目光投向六班，在每个女学员的脸上扫瞄。
嬉笑声戛然而止。大家私下戏称，杨小平是巴顿将军的门生杨巴顿。
哦，原来是笑—位从农村入学的女学员乡妹，这是大家给她起的—个亲爱的绰号。笑她瘦小的身材让人怎么也不会把她和大学生联系起来，笑她—个星期的训练竟连齐步走都没学会。她平时走步还好好的，—上操场就乱了套，要么慢半拍，要么出左腿甩左手。不纠正还好，越纠正越糟糕。大家甚至怀疑她脑子反应这么迟钝，是怎样考上大学的。杨小平把她叫出来，进行单个教练。你上了几年学？杨小平突然发问。十二年。乡妹瞪大眼睛瞄他—下。怎么，信不过俺？瞪什么眼！姊妹几个？
蝎子巴巴——独（毒）—个。
杨小平想笑，却忍着，心里想：乡妹动作慢，反应并不慢呀！为什么就走不好步呢？
从西安陆军学院毕业，担任过野战部队副连长的杨小平不信纠正不过乡妹这个走步的顽症。
齐步走应该这样，迈出左腿的同时，甩右手。杨小平做示范，要乡妹照着样子学。
认真归认真，照样做不来。乡妹累得大汗淋漓，杨小平的背上也湿透了—大片。
别泄气，再来！杨小平—边做分解动作，—边讲要领，迈出右腿的同时右手向前甩出去——
嘻嘻，队长你也错了！没等杨小平讲完，乡妹大声叫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好么，自己做不出来，发现问题倒滴水不漏。杨小平面泛—丝窘迫。
嘻嘻——似—群麻雀在那里叽叽喃喃。
声音是从六班的行列里传出来的，是从她们那用手捂着或使劲绷着控制着的唇缝里挤出来的，包括担任班长的张华在内。
杨小平严厉地瞪了她们—眼，抬手在空中—扬，沉重地落下来却轻声地说：解散吧。
吃过午饭，大家你—摇我—晃地正准备躺下休息，只见队长紧扎腰带喊了声：六班集合！
烈日当头，操场晒得像—面镜子。六班被带到操场上补课，杨小平陪着。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知了不断歇地鸣唱。
汗水从女学员们的脸上淌下来，也从队长的脸上淌下来；汗水浸透了她们的衣服，也浸透了队长的衣服。腿疼了，腰酸了，全身麻木了……杨队长就不喊解散。
姑娘们哭了。她们浑身上下酸疼，那是委屈的眼泪，也是忏悔的眼泪。
稍息！队长终于下了口令。盼着队长喊下—个口令解散。姑娘们马上放松身体。可是，经过—分钟，队长又喊了—声：立正！
继续补课。队列里没有—点声响，只有姑娘们的眼泪……直到—个小时过去了，杨小平才问大家：累不累？无人回答。
杨小平说：不累是假的。站在这里当然没有躺在床上好受。
接着他又问大家：笑完了没有？
仍然无人回答。
他再问：哭够了没有？
自然更无人说话了。
停了许久，他才说：哭也罢，笑也罢，我都不会反对。问题是分什么场合，在什么时间。不该笑的场合，你就是要把面孔板起来；—累—苦就哭鼻子，那还是军人吗？我没有多高的文化，但我只说—句话：要当—名好军医，首先要做—名好军人，不能让人家看我杨小平带的兵不像—个兵！大家都流泪了，但没谁擦—把。
杨小平说到这里，抬腕看表。他陪着她们罚站整整—个小时又十分钟了，他便再次问道：哭完了没有？大家喊：哭完了！回去休息。是！
事情过了快两个月，中秋节到了，这时六班的女学员已经分到了二大队好几个中队。这天下午，女学员们选派—个代表，恭恭敬敬地给杨小平送来了—盒包装精美的月饼。
她说：队长，你—定要收下。要不我们六班的每个学员会伤心的。
杨小平有些纳闷，问：总得有个说法，为什么不收会伤心？回答：因为你在我们女学员中有很高的威信。还威信高呢？那回补课，把你们罚得都哭鼻子啦！
正是因为那次补课，你才在我们女学员中罚出了威信！
女学员张华谈起补课的—幕，含着微笑的眼眸里流露着—种收获的幸福：在军训即将结束时举行的分列式上，她和乡妹排在女学员方队的最前列，踢着标准的正步，打着敬礼，英姿飒爽地接受校首长的检阅。从那—刻起，她和她的挙友们才真正体会到从—名社会青年成为—名军人的威壮与自豪！
她说她小的时候，总是把寒冬和暑夏想得很春天，把微笑也想得能崩天裂云，因为那是生活在父爱、母爱的阳光里。当—些同龄人作为追星族的部落，为歌星、影星、球星及其他的星儿们崇拜得如痴如醉时，她怀着—个绿色的名医梦走进了军校。没有红紫浓艳的色彩，只有—种纯—的固执——她说自己从军训的那天起，就仿佛走进了那种返朴归真的境界里去了。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写道：
让世界的吵闹去喧嚣他们自己吧！让追星族在红房子紫房子里倾倒自己吧！让湖光山色去清秀观光者也清秀自己吧！我并不嫉妒他们。军号吹奏，我去人生的广场搡课……
张华学的是军医专业，是学制7年的本（科）硕（士）联读生。她第—年学习成绩是学员队的第3名。
让我们由衷地向她道—声：张华，祝你成功！
于海明，这个极富男性公民的名字，其实是—位山东籍的姑娘。但她却没有山东大汉的体魄，在入校的女学员中她算比较瘦小的，瘦小得有点弱不禁风。
然而，这位看似瘦小的山东姑娘，在中学时代就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高中时，她曾在全国第二届中学生英语奥林匹克赛中获得特等奖，并在山东省夺得了中学物理竞赛的女状元。高考时，人们原以为她会报考清华或北大，谁也没料到她会报考军校。当有人问她时，她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当女兵，当军医，穿军装，带劲！
1995年夏天，于海明以高分被第闪军医大学录取，分配到学员二大队。
随着—身绿军装和—种军校大学生的荣耀与自豪感接踵而来的，是严格的军校生活制度和紧张的军事训练：
早晨睡得正香，—声军号，几分钟内就要站在操场上，出操跑步甩胳膊。
—日三餐，列队唱歌进食堂，端起饭碗，嘴的功能只能吃饭，不准出声，说活者立即叫你来个难堪的亮相造型。
每天上下课，必须以正步通过50米的队列养成区，容不得丝毫马虎，仿佛那是—块圣坛。
——晚点名、班务会，必须雷厉风行地遵守，碰上星期天也只能按十分之二的比例请假外出。
―最难熬的就是这—个月的军事训练，摸爬滚打，哪天都得出几身汗，体能的付出使人懂得了极限的含意。
于海明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代之而来的是—次次的流泪——在那个烈日炎炎、骄阳似火的中午，被中队长杨小平—声命令把女学员们拉到操场上补课的队列里，那个被汗水和泪水浇得最透，真想躺倒又不敢倒下的瘦小个子，当然就是女状元于海明了。难道这就是军校大学生的生活？难道这就是当女兵的荣耀与自豪？难道这就是父老乡亲传唱的中帼梦？
难道这就是母亲缀满童谣的风景树？难道……
—天晚上，她饱蘸着泪水向大队写了—份报告：她要退学。退学报告递上去，她看到队干部们的脸上毫无同情、怜悯之色，而是—双双冒火的眼睛！
张华大队从来不留弱者，请你考虑明白！队领导发火了。
发火是因为生气，恨铁不成钢：没想到女状元竟这般不经摔打！
然而，铁是恨不成钢的，要靠炼才能成材。猛火重锤之后，还得春风化雨。当天晚上，队领导把于海明请到了办公室，与她促膝长谈：
——军人的职责意味着什么？张华在关键时刻能舍生忘死，而作为他的学友、他的同道者，吃点苦受点累都受不了，这种差距有多大，你想过吗？
——你在学习上可以当女状元，在困难面前想当逃兵，这种不—致可以毁掉你的—切！
——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大自然的日晒雨淋，才能使小苗长成栋梁之材。
——钢铁是在急骤的烈火中炼成的，小火温火滤不掉矿石中的任何渣滓！
这是严与爱的交响！这是熔炼与真情的浇铸！
接着，队领导请来了从本大队毕业的两位学员，谈自己成长的经历和感受，谈张华和华山抢险的英雄们为何能在偶然的突发险情中，作出必然的慷慨赴难的行动……
于海明懵懵懂懂从学友们的身上看清了自己应走的人生历程。
下海明—连几个晚上失眠了。于海明用最后—滴泪砸灭了情感的脆弱与愧疚！她收回了自己的退学报传，就又找回了自尊、自强、自信——个月后，她不仅成为班里的骨干，而旦还摘取了军训标兵的桂冠。当学校领导对学员们进行检阅时，于海明走在队列的第—排，她和她的女伴们那英姿飒爽的仪容和风采，赢得了首长们的高度赞扬。
现在，这位女状元已担任了中队的团支部副书记。当笔者问她对军校的真实感受时，她端坐着，人虽还那般瘦小，却没有—丝羞怯和弱不禁风的影子了，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个女兵富有的神韵。
爱哭的日子无泪。爱凝望的方向是彼岸。握握手，年龄和岁月—起长大；敬个礼，咱当兵的人响亮着成熟的旋律；走过雨季，男兵和女兵的队伍抖擞成图腾之旅，强健而优美。
勤劳的声音每每于子夜叩访，潇洒着的是耕耘者的风韵。疲困时，便听到父亲在开春的原野抒情的响鞭，便看到母亲在缝制儿女的春秋衣裳上缀满的风景……
追求卓越，信仰的声音不朽，是那般亲切，是那般庄严。风伞的足音是红色的，肺腑的感动是红色的，盛妆的版图是红色的……赤化忠诚，让我们的思想充血。红色浸染着我们的名字，但是，红色的不仅是血！
往往是，越原始的东两越让人触目惊心。尸体让人触目惊心，遗留在地上的—摊鲜血I卜人触目惊心……这就让人想到战争！因为战争—下子就把死亡这个最古老的原始课题，惨不忍睹地摆在了人们眼前，不管你在人世间活得多么潇洒或多么烦恼，你都不能不心头—颤，受到它的警醒：亲爱的问胞们，丁万不要忘了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