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还能见到他吗?会不会在异乡的站台上、橱窗前再次看到那个即熟悉而又早已模糊的身影?再见时还能否一眼就认出彼此?怕是不能了吧!毕竟已经分别二十几年。别时,他还是个有点调皮的青涩少年。不知道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尤其是如此年轻的二十年?更没把握世上有什么东西,在你放弃了它、失落了它二十多年之后,还能再真正属于你?此生还能不能、要不要再相逢,再见后会不会旧梦重温,会不会心在咫尺,却又天涯?
幻想了千百次的相逢,暗藏了大半生的担忧,收纳了半辈子的思念……都曾经在她的文字里游走,大多数时候是泣血滴泪,把那份美好的情愫尘封成故事中的绝笔,把曾经深爱的他,放置在可想而不可及的天国。一直以为把所有的一切收在文字里,就是对那份情最好的奠葬。做梦也没想到,居然重逢在网络。相见的一刻,她紧紧捂着那颗苍凉了半世的心,怕它忽然之间就会脱离那个庸碌的躯壳。她已知那个跳动的头像背后藏着谁,他却还不知她是谁,一遍遍猜测。她只是把开启心灵之门的钥匙给了他,对他说我是你二十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请你有空时静下心来去看看这个博客的文字吧!看过之后若还猜不出我是谁,那就不必知道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点开网址?不知道他点开网址后最先看到的是什么?数秒钟后,他说出了她的名字,名字后面跟了一大串的问号。她心里一阵暖,看来他也还没忘却,依然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什么,或许是六年之久的书信往来将他储存的记忆激活。此时,她看着自己名字后面的那个问号,沉默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点开他的QQ信息与空间,仔细的查看着,信息反馈给她的是,他还是那个少年,浪漫多情、活泼可爱,但少了些许深刻……另一个直觉就是他生活得不错,最起码是很悠闲快乐。
最后,才发现他的网名叫“沙滩”,空间的名字是“被水冲过的沙”。忽然想起那年秋天,和老公漫步在海边的沙滩时,一对情侣相拥着从沙滩上骑车而过,惊讶后得到的解释时,其实沙滩的表面很硬,只有你驻足久了,下面的水才会慢慢渗上来使沙滩变软。那么“被水冲过的沙”又是什么概念?那或许是被岁月淘洗过后的纯净,那或许是经历了数不清的大风大浪、潮涨潮落后最终的沉淀吧!一时心里很乱,就像压在心底多年的这份情缘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万事流变,无物常恒,二十多年后,一切都在变。他从校园走上军营,又从军营回到地方,成长为国家公务员,如今也已人到中年,再也不是西山上那个着便衣挎手枪的少年。想必,沙滩之名绝不是随便拿来用用,或许,岁月里点点滴滴的坎坷与欢娱都像被水冲过的沙粒,组成了今天的沙滩吧?也许,像一生风流倜傥的文怀沙老先生说的那样:不能小看了沙子,沙滩离开了沙子,就不复有沙滩;而沙子组成的沙滩足以怀抱海洋。
面对着这“沙滩”,能从“真的是你吗?过得还好吧?”这些字面上感觉到他的惊喜与关心。一时千言万语竟无从说起,谈谈彼此的工作情况与家庭情况,他没问,你做什么工作,老公是干什么的,却问“他对你好吗?”。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很好”时,他又悠悠的说了句“那我就放心了。”她的眼湿了,这么多年,他真的还在关心着她过得好不好吗?真的关心她的老公对她怎么样吗?
后来的谈话中出现了“岁月弄人、阴差阳错”等等的感慨与遗憾,其实,也许他们那时都还不懂爱,要不然怎么会相恋那么多年从没牵过手,又怎么会通信六年从没说过爱?那是人间最纯最美、不掺任何杂质的一种高贵情感,那是这个年代已无从找寻不复存在的美好初恋,值得永远珍惜与怀念。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他催她快点休息明天还得上班。此时是汶川发生大地震的第二天,多愁善感的她感慨万千,那么多人经历了生离死别,他们却在这里奇迹般的相遇,真得感谢命运的眷顾。尽管历经岁月苍桑后,爱如大浪淘沙,必须把汹涌的情潮小心藏起,只留下一片柔软的沙滩,不管内心怎么轰轰烈烈,表面上仍然得沉寂如海。曾经那么漫长的心灵默契,所有的对白都沉淀成两个字——感恩,感谢命运里的再一次相逢!曾经的爱没能在阳光下绽放,那就收纳在内心,缝缝补补一辈子,或者留在怀里,温暖那日日苍老的心吧!
“太晚了,睡吧!莲花。明天还要继续”。在他的又一次催促下,她打出了“一灯红豆小,此夕最相思。”苦笑了一下,删除后又换成 “晚安”按下了发送键。关机起身,躺在月光曼妙的床上,摸着胸口使劲地揉啊揉,把已不再清纯的心灵揉搓成很多碎片。想着世间为情所困的男女,总是渴望把这些碎片分享给很多人,总想给出的每一片都是真诚的,都是带血的。然而,这个事情却永远可谓知者道,难与俗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