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社会必然诞生快餐情感
安迪搬出了家，住到了欧阳琪租住的一室一厅。一开始就跟她说好，房租一人一半。对于安迪说的话，欧阳琪一直半信半疑，哪有一个当妈的，会想着打掉自己的外孙？更离奇的是，于飞扬那么爱安迪，怎么会千方百计要打掉老婆怀的孩子。以欧阳琪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她无论如何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安迪斩钉截铁地说是她亲耳听到的。现在她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我就不信我自己生不下这个孩子，养不活他。”她恨恨地抚着肚子。
“到时候，你女儿认我当干妈。”欧阳琪依旧没心没肺，窝在床上上网吃零食写博客。安迪说过只有美好能留住美好，这些日子她将那些美好的旧时光都付诸笔端，写了几百篇博客。手边是潘文给她买的大包的美国杏仁和巧克力。
“那你这样住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到底是要回家的吧。”欧阳琪忧心忡忡。
“你还不是不回家。”
“我不一样，我是讨厌我爸妈唠叨我。天天在你耳边说：你们年轻不懂事，不懂婚姻的意义，赶紧跟汪小楚住到一起吧，我们给你们买房子也成啊。夫妻就像两个齿轮，是需要磨合才能走的更长久的。千万不要离婚呀，那样你的情感档案就永远添上一笔，成了二婚。什么两人分开容易禁不住诱惑了，不容易体会到婚姻的责任和义务啦。反正是把耳朵都磨成茧子了，我能不出来嘛。让他们知道我跟潘文走在一起，他们会杀了我。”
安迪说：“这就是代沟。别说你爸妈，我都不赞成你这样做。踏踏实实小夫妻一起过日子多好，非要玩什么走婚。时尚就是个泡沫，看上去五颜六色的，一见阳光就碎了。”
欧阳琪说：“快餐社会人的感情越来越淡。这就是一个环，其实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我是，你也是。走一步说一步，计划那么多，累。”
“我倒是真羡慕于飞扬的表姐，他们常年分居，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可是人家拥有纯粹的感情。两个人开个小饭店，一个厨师，一个服务员，又兼老板和老板娘，热热乎乎地在一起多好啊！我们呢，好工作，好家世，能怎么样，没个好男人，连一份踏实的感情都得不到，悲哀啊！”
“好男人都是穷男人。你想啊，穷的就剩一个好字了。”欧阳琪不怀好意咯咯地笑起来，抱着笔记本刷微博。
“错，于飞扬不是穷男人吗？汪小楚不是穷男人吗？好坏是要看心的。”
欧阳琪突然跳起来说：“我靠，汪小楚还真成了，那富婆果然不是盖的，不但给他出了专辑，还联系了不少剧场演出。”
“你有点出息没有，偷看人家微博。”
“不小心点进去的。”欧阳琪关了电脑，走过来抱住安迪，“头儿，求你件事呗。”
“给汪小楚当信使？”
“真俗，我是说，晚上陪我去看汪小楚的演出。万一演出过程中出点错儿，我也好拍下来到微博上挖苦他。”
“我可是孕妇。”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那，就去？”安迪心情不好，也快憋坏了，正好想出去散散心。
虽然是小剧场，去的人居然不少。看来是之前铺天盖地的宣传有了作用，荧光棒乱闪，欢呼声此起彼伏。汪小楚上台的时候很闪，一身黑皮衣，坠满亮片。台下一片尖叫。欧阳琪嘀咕：“富婆还真下本钱，雇这么多拉拉队。”
“真酸。”安迪评价，之后呐喊声淹没了两个人的议论，她们只好安静倾听。
“他一直想做自己喜欢的音乐，现在终于如愿了，真替他高兴啊。”欧阳琪喝下一杯可乐，对着舞台说，“汪小楚，祝贺你。”她的眼角有点湿，从大学开始，她就一直坐在台下看他演出，看着那个跟自己最亲的人在台上耍酷，心里满满的都是蜜。也许那女的现在也在台下看着他吧，不，她怎么会站在台下，她一定在后台等他呢。
时光流转，歌是人非，现在的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出了剧场，终于从震耳欲聋的音乐中逃出来，安迪深出一口气。欧阳琪十分抱歉。“让你忍受了这么久的噪音，我请你吃东西吧。”
安迪问：“你总说汪小楚傍了富婆，是真的吗？也许是他凭自己实力得来的这一切呢。”
“得了吧，汪小楚亲口跟我说的，当然我加工了一番。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去了一家文化公司唱歌，但是那家公司嫌他没名气一直不想签他。后来汪小楚不知道怎么认识了那家公司老总的女儿，那女孩很喜欢他，就这样他们不但签了他，还打算捧他。具体说呢，不是富婆是富姐，富姐更完美是不是，年轻、美貌、有钱。哪个男人不动心。”
“年轻美貌有钱，抵不过你们那么多年情分，如果你想也许可以争取回汪小楚的心呢。”
“得了吧，好聚好散也是美德之一，何苦把自己弄的那么被动。”欧阳琪挽着安迪的胳膊，一边谈话一边提醒她注意脚下。
走到广场明亮处，潘文忽然出现在眼前。“两位小姐，我等你们多时了，请上车吧。”
欧阳琪回头瞄一眼汪小楚弹吉他的巨幅海报。“我来看前夫的演出，你不吃醋？还来接我？”
“不吃啊，醋好吃吗？如果可以选择，我选择吃糖。”
欧阳琪忽然有点不悦。她要的爱情和婚姻是鲜香麻辣的，怎么热闹怎么来，潘文这种不适合她。
“想当初我跟汪小楚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不会这么回答我。如果是他会扭头走掉，等我承认错误去哄他。”欧阳琪有点无理取闹，故意刺激潘文。
潘文凑上来说：“你虽然跟他有过婚姻，可是你们那不过是走婚，走婚是什么？就是纸老虎。看上去是真的，其实是假的。我就当你谈了一次失败的恋爱，如此而已。走婚只适合更好的繁衍人类。”
欧阳琪没有得逞，气呼呼上车了。
晚上，两人隔床卧谈，欧阳琪突然说：“我跟潘文提出分手了，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开始过，他只是在我最饿的时候突然送上口的食物罢了。前天他的工程就全部结束了，账也结清了，我想我们以后没有交集了。”
“我倒觉得潘文挺好的，成熟，稳重，事业也做得不错，最关键是有涵养。”
“比你家于飞扬如何？”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安迪烦乱，她刚挂掉于飞扬的电话，不想理会他假惺惺的嘘寒问暖。
“潘文跟我说，婚姻就是两个齿轮正好卡在一起了，觉得合适了就在一起了。婚后才发现两个人的马达转速并不一样，于是就各自各样的摩擦。坚持住的就等两个齿轮都磨光了各自的齿轮，就成了金婚模范夫妻，就如他们的牙齿一样，没有了任何棱角。你说我们是不是因为没有经过磨合，才弄的这么鸡飞狗跳的？”
“不知道。”安迪无心讨论这个。
欧阳琪说：“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你觉得潘文成熟、理智，这是他的优点恰恰也是他的缺点。因为他缺少激情，太稳固了，让人觉得无趣，觉得婚姻跟爱情无关。”
“那么多姑娘，以潘文的条件选一个不难吧，如果无情人家追你干什么？”
“那是因为我长的像他的初恋女友，就这么简单。”欧阳琪地淡淡说，“那女孩很早就出国了，潘文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白血病真相
起床，洗漱，饥肠辘辘地准备上班去。这么多年一直有人为她精心准备早餐，开始是奶奶和妈妈，现在是于飞扬。如今她离家出走，欧阳琪肯定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更没有早起的习惯，她也没有。所以，两个人每天都饿着上班去。如果早出去几分钟，可以顺便在路上买点。起晚了，办公室里一杯咖啡了事。
急急忙忙出门发现于飞扬和艾玉凤同时站在门口。
欧阳琪喊一声：“阿姨好，我先上班去了。”一溜烟消失在楼道。
“等等我，我也要上班去。”安迪对着欧阳琪的背影喊，欧阳琪远远的声音传来，“如果有人问，我就说你上工地了，先解决你自己的事吧。”
于飞扬先检讨。“对不起安迪，我这几天公司里出了点事情，又连续签了好几个合同，所以现在才来接你，你还好吧。”
安迪说：“恭喜你啊于经理，好几个单子要好多钱吧。”
艾玉凤也说：“听妈话，咱先回家。”
“我不回家，我就住这。我怕回家后，我的孩子莫名其就妙没有了。”安迪退回屋子，两个人也跟进来。于飞扬反手关上门，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安迪，先吃点东西，这是你最爱喝的薏米红枣粥。”
“还有你最爱吃的回族烧饼。”艾玉凤也说。他们同时讨好的，巴望地望着她，这让安迪的心终于回暖一些。可那些关于怎样打掉孩子的谈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食物的香气氤氲四散，安迪清高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快吃，快吃。”于飞扬打开盒子，将勺递给安迪，又剥鸡蛋，“你不知道你现在……很需要营养的，怎么能这么任性，欧阳琪还是个孩子，她也不会照顾你啊。”
安迪一屁股坐下来。“吃就吃，我就当是给孩子吃的。”
说到孩子于飞扬的心又跳了一下，这几天他每天在睡梦里都是孩子和安迪两个人在纠缠。和最爱的女人生一个孩子，是每一个正常男人的梦想，可是在选择孩子还是妻子这个问题上，又让他分外难过。
“你怎么瘦成这样，难道是想说服我的办法想成这样的。”安迪一边吃，一边问于飞扬。话里有关心，却又带着刺。
他笑不出来索性直接说：“安迪，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爱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为你好。”
艾玉凤抿着嘴不说话，表情纠结。
“还是要打掉孩子是吧！”安迪猛然将手里的餐盒甩在地上，“我说于飞扬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干嘛一心一意要杀死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怀疑这孩子不是你的？好，我们去做亲子鉴定总可以了吧。”
“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怀疑这个。”于飞扬说，“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没有你我要孩子做什么。”
“生个孩子而已，怎么就没有我了。于飞扬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咱们就去离婚。我自己生这个孩子，我自己养活，跟你没关系，总可以了吧！”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可以离婚，你说得太严重了。”于飞扬头上都冒汗了，“索性我直接跟你说了吧。”
安迪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你不用说了，不想要孩子的理由只有一个，你爱上别人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没有人那么好心给你投资的，一定是那富婆缠上你了是不是？汪小楚是这样，你也这样，这个时代怎么了，是男人集体吃软饭的时代吗？”
于飞扬被数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艾玉凤问：“哪个富婆？”
安迪不想说话了，她突然觉得人生好空茫。这几天感受欧阳琪的伤心和无奈，没想到很快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安迪，你别瞎想，其实真实的原因是这样的……”
艾玉凤制止了他：“你先别说。”
“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索性都说了好了，我能承受，我死不了。”安迪大声嚷嚷。她无法发泄自己的愤怒，抬起脚去踢保温盒，不锈钢的盒子在地上骨碌碌转圈。被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同时抛弃的痛苦，像钢针一样刺在她的心底。
“别乱动，别动。”于飞扬冲过去抱住她，“你不能这样会有危险的。”
“你还管我有没有危险吗？你巴望我死了才好吧。”
于飞扬忽然动容，难掩悲痛。“安迪你不要瞎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我们说好了要在一起的，你忘了，你说过，我们老了要一起去周游世界，去法国，去印度，去瑞典。”
安迪无力垂头。“于飞扬，因为孩子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再相信你了。你说过能瓦解婚姻的最大的力量，不是不爱是不信任，现在我不信任你了，我们分开吧。”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我说，我说行了吧。”艾玉凤说，“白血病是假的，是我在电线杆子上找那种做假证的人做的。谁让你被冲昏头脑，连真假都来不及辨认就信了。都别看我，我承认我错了，我是为了考验你的心。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跟一个女的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你说那是小偷，可那小偷为什么要一口咬定你是他男朋友？我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所以就打算考验一下。谁知道这傻丫头这个节骨眼怀什么孕，弄的要死要活的一个家都乱了套。”
于飞扬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没有合拢。安迪也吓了一跳。“白血病都出来了，怎么回事儿？”
艾玉凤瞅一眼于飞扬。“事情是我搞出来的，我负责到底，你要打要骂要恨都随你。不过通过这段日子你的表现，我宣布你作为我的女婿合格了。怎么？你还真想打我啊？还有你两次交给我的钱都还给你。”
于飞扬不接钱，真像傻了。
“妈。你告诉于飞扬说我得了白血病？”安迪终于有点明白，“你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为了考验他居然咒自己的女儿！”
艾玉凤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伸手向肩上拢了一把丝巾。
“怎，么，会，这，样！”于飞扬和安迪几乎同时张口。
“老公。”安迪弱弱的，娇娇的，满含泪水地走过来摇于飞扬的胳膊，“我替我妈给你说声对不起，我也……误会你了。”
于飞扬像一截木雕般傻傻地站着。
“老公，你没事吧？”安迪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于飞扬低头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安迪身上，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母女俩面面相觑。
于飞扬忽然伸手一揽将她紧紧抱住，嘴里不停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是假的，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忽然，身体一软摔倒在安迪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