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铁蛋和狼王后单独在一起,都是铁蛋跟在狼王后身后,遇到危险狼王后能首当其冲竭力保护他。现在倒过来了,每次从洞里出来,无论是闲逛还是寻找猎物,都是铁蛋扛着长枪走在前面,变成狼王后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就像一个猎人领着一只猎狗。
显然,铁蛋不再是以前那个手无寸铁需要保护的小弱孩了,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护着狼王后。
铁蛋心里十分清楚,以狼王后现在的体能,遇到凶兽顶多只能奋力一击。即使击倒对方也难取胜。因为它唯一的进攻武器——牙刀,现在已经磨平了,不再那样锋利了;体力也大不如从前,跑起来没有速度。以它现在的状态,一旦碰到攻击型兽类,别说进攻,就是逃脱都很难。会被轻易地击倒,咬死,吃掉。
正因为这样,铁蛋才站了出来,他要像狼王后以前保护他那样保护狼王后。因为,它是他的妈妈,永远的狼妈妈。
狼王后聪明了一辈子,老了也鬼精鬼灵的,它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个处境,每次跟铁蛋出来都谨慎又谨慎,看到凶猛的野兽能躲就躲,尽量避免冲突,不给铁蛋招惹麻烦。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遇见同类或异类它都睁只眼闭只眼,无论是狼,还是老虎和豹子,只要不对铁蛋产生威胁,它都能和平相处。唯独黑熊例外,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见到黑熊,狼王后就红了眼睛,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厮杀,它明知打不过黑熊,也要和黑熊拼死一搏。
这日,铁蛋和狼王后在山林里碰见了一只母野鹿。
五月天,森林里的积雪融化了,草发芽了,树吐绿了。喜欢单独觅食的母野鹿正在啃树皮,发现有狼靠近立刻警觉起来,腾身一跃,迅速逃离。通常,在陆地上野鹿比狼跑得快,怎奈森林里树木密集,野鹿身体大在密林里施展不开,影响飞跃速度。狼王后没有野鹿跑得快,可身小灵便,在树林里穿越自如,没有费力就把野鹿给截住了。
以前猎杀野鹿,都是狼王后带领狼群围攻捕获的。现在,狼王后虽然把野鹿给截住,但凭它一只狼很难将又高又大的野鹿制服。狼王后是个聪明的狼,它这样做,并非要自己杀死母野鹿,而是想给铁蛋创造开枪射击的机会。前几次铁蛋用枪打野兔、狍子都没有打中,他很沮丧,也很不服气。狼王后以为,人孩打不死野兔和狍子,那是它们身体小的缘故。眼前这只野鹿身体庞大,狼王后相信人孩开枪一定能打中。
母野鹿见狼王后横在前面,歪脖斜视一眼,看身前身后就这么一只狼,放心不少,不再像刚才那么惊慌,左冲右突,想夺路逃走。
狼王后死缠不放,像猫戏弄老鼠似的,母野鹿向左冲,它就扑向左边拦,母野鹿向右突,它就扑向右边挡。狼王后势在必得,太想猎到这只母野鹿了。因为它腿折了以后,就再没捕到过一只像样的猎物,一冬马肉吃完了,它和人孩多少日子也没有吃上可口的大肉了。
不知为什么,是母野鹿以为一只狼奈何不了它?还是母野鹿也像狼王后老得跑不动了?它突了几次没逃脱,索性不逃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瞅着狼王后发呆。
母野鹿只注意眼前的这只狼,没发觉身侧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正躲在树后架着长枪瞄着它。
“砰——”随着一声枪响,母野鹿的身子晃了晃,扑通倒下了。
铁蛋这一枪打得正着,子弹恰好穿进了母野鹿的心脏。纯是冒蒙打的,他并不知道心脏的部位是最致命的地方。这是他会打枪以来,除了上次击瞎黑公狼的一只眼睛,还是头一回打死了猎物,而且是这么一个大家伙。之前,铁蛋用枪打狍子和野兔多次打不中,狼王后以为的是猎物的身体小,当然有一定的关系,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铁蛋之所以打不中,是因为他只会打固定目标,不会打提前量。他瞄的倒是挺准,可猎物一跑动他射出的子弹就偏了,所以遇见了猎物总是打不着。
“啊呀!”铁蛋见母野鹿倒地,惊喜地叫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赶紧扛着长枪跑了过来。
母野鹿倒在地上没有马上断气,四蹄乱蹬,还在挣扎,血水顺着枪眼咕咚咕咚往外流。
狼王后见母野鹿没死,扑上去咬住了母野鹿的喉咙不放,母野鹿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再不动了。
铁蛋跑过来瞅了瞅,丢下长枪,悠地一下跳在母野鹿的躯体上,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狼王后松开口,坐在地上笑眯眯瞅着铁蛋,舔了舔粘在嘴唇上的鹿血,似乎在等待什么。
铁蛋望着狼王后,突然想到了,马上从母野鹿身上跳下来,从腰上拔出飞刀把母野鹿的肚子豁开,取出热乎乎的心肝放到狼王后跟前,让狼妈妈尝个鲜。
狼王后好长时间没能吃着这么新鲜的鹿心鹿肝了,知道没有狼来跟它抢,便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铁蛋蹲在狼王后跟前看它吃,那情形,如同一个孝顺的儿子守在老母亲身旁,看着老母亲品尝自己孝敬的美食一样。
狼王后吃完了鹿心,瞅铁蛋一眼,接着吃鹿肝。吃了两口,忽然警觉地竖起耳朵,嘴里含着鹿肝大声“呜呜”。
铁蛋愣怔一下,敏感地意识到,不好,有强敌来打劫了。他猛地站起身,向树林周围扫一眼,只见一头大黑熊低着头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铁蛋和狼王后击杀野鹿的时候,大黑熊就躲在远处的树林里偷看,耐心等待着。
大黑熊和所有的黑熊一样,懒洋洋的,自己不动手,净想吃现成的。大概是它饿急眼了,听到枪响也不怕,见那头野鹿倒地了,就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
狼王后见到黑公熊脸色大变,后背的鬃毛立刻竖了起来,丢下嘴边的鹿肝,“噢”一声蹿了出去。本来狼王后对黑熊就恨之入骨,现在看黑公熊跑过来要争夺食物,就恨上加恨了。
黑公熊看狼王后冲过来了,没有被吓跑,只是不往前走,慢悠悠地停在那儿了。它见狼王后扑上来,并未躲闪,抬起前脚掌轻轻一扫,就把狼王后打到一边。看似轻描淡写,却力道很足。
怎奈狼王后刚才和母野鹿缠斗已耗费了不少体力,躲闪不及,重重挨了一击,腰身上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狼王后惊愕地望着黑公熊,不甘落败,忍着疼痛又扑了上去。它领略到了黑熊前掌的厉害,有所防备,张开长嘴直奔黑熊的脖子,想一口掐断它的喉咙。
铁蛋在黑公熊朝狼王后扫一掌的工夫,已拉开枪栓推上子弹,正向黑公熊瞄准,突然看见狼王后又扑向了黑公熊,他怕开枪伤着狼王后,遂大喊一声:“狼妈妈……”后面说的是狼语,意思是让狼王后赶快闪开。
狼王后听见铁蛋叫喊,明白他的意思,但它的冲力太猛,想收住身子已经收不住了,便腾身一跃,顺势从黑公熊身上飞了过去。
“叭!”铁蛋抓住机会朝黑公熊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打在了黑公熊的屁股上。
铁蛋开一枪满以为会像打死母野鹿那样打死黑公熊,枪响了,发现黑公熊没怎地,还照样地跑跑颠颠,正在发愣,看黑公熊突然发疯似的朝自己奔来,便两手握着长枪筒抡起枪托向黑公熊的脑袋砸去。
“啪嚓”一声,枪托狠狠地砸在了黑公熊的脑袋上,力道很足,换任何一只猛兽脑袋不开瓢也得发昏,起码也得两眼冒金星。但对于黑公熊,就像弹下脑瓜壳,咋地没咋地。
铁蛋一慌,拽回枪托又狠狠来一下。
这一次没有击中黑公熊的脑袋,枪托在半空就被黑公熊一掌打下来。铁蛋感觉手一麻,长枪已落在地上,瞬间被黑公熊上去一脚掌把枪管踏弯。接着,“咔嚓”一声,坚硬的枪托也被黑公熊的利牙给咬断。
铁蛋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含糊,麻利地从腰间拔出飞刀和匕首,一手握着飞刀一手握着匕首冲着黑公熊挥舞着。最危急的时刻,他没有掏出盒子枪而选用匕首和刀,是因为他刚才一枪失手,怕子弹打不死它,遂改用兵刃。铁蛋上次见过赵世明很轻易地用刀抹了黑熊的脖子,后来自己也用同样的手法杀死了一只狼,所以他有这个信心。
可是,当黑公熊突然直立向他扑来的时候,铁蛋傻眼了。
黑公熊人立起来比铁蛋高出了半截,铁蛋手里的匕首得上扬才能扎着它的喉咙,用不上力。这时候铁蛋还不知道心窝也是动物的要害部位,受狼的影响,就以为喉咙是最致命的地方。所以,铁蛋手里的匕首飞刀没有刺向黑公熊的胸膛,错过了一次杀它的机会。
铁蛋站在那儿没有出手,黑公熊人立的身子突然又落了下来。刚才,黑公熊的一只前掌都举起来了,一掌下来足以将铁蛋的头拍扁。但它忌惮铁蛋手里的尖刀和匕首,怕他迎面来一刀把它的肚子豁开。看着黑熊傻大黑粗,却非常心细。
铁蛋见黑公熊前腿着地,瞅准机会,飞刀匕首并进,朝黑公熊的脖子刺去。
黑公熊不慌不忙,抬起右前脚掌一挥,就把铁蛋手里的飞刀匕首击落,然后那只右前脚掌停在半空,顺势向铁蛋头顶拍过来。
生死关头,狼王后纵身一跃,扑上来一口含住了黑公熊那只粗壮的前腿,一股冲力,把黑公熊带了一个趔趄。
铁蛋被狼王后救了,逃过一劫。
在狼王后咬住黑公熊前腿那一霎,黑公熊感到不妙,怕前腿被狼咬断,使足力气一甩,将狼王后甩出两米多远。
狼王后在地上几个滚翻勉强站起来,它满嘴是血,顺着嘴唇往外流。此时只有它自己知道,嘴里的血不是伤黑公熊前腿留下的血,而是它的四颗虎牙扎在黑公熊的皮肉里,被黑公熊用力一甩全都给拽掉了。
对狼来说,上下四颗虎牙是狼最凶狠最锐利的武器,等于狼的生命。狼所有的勇敢、强悍、野心、凶残、狂妄都靠它的牙刀来体现。如果狼没有了虎牙,就从根本上剥夺了它主宰山林的生杀大权,再也不能捕杀猎物了。狼有坚强的意志,就算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缺一只耳朵,也照样能生存下来。而失去了利牙,捕不到食物,就面临着死亡危险。
狼王后从地上爬起来,不停吮着满嘴的血,接着抬头冲天哀嚎一声,凄厉惨绝,显得无比痛苦。
“狼妈妈——”铁蛋看狼王后被甩出去,惊叫一声。他担心狼王后的折腿刚长好,经受不住这么一摔。后来见它又晃悠悠站起来,这才放心。
黑公熊的那只前腿虽然没有被狼嘴咬断,但也伤得不轻,狼王后的四颗虎牙还嵌在肉里呢,像扎进四根毒刺隐隐作痛。黑公熊恨狼咬伤了它的腿,看狼王后从地上站起来了,正想跑过去再补一掌拍死它,听见铁蛋在那儿叫喊,突然又改变主意,“嗷”一声,疯狂地向铁蛋扑过去。
铁蛋刚喊完一声“狼妈妈”,见黑公熊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向旁一闪,“噌”地爬到一棵大树上。他心里早已盘算好,约莫打不过黑公熊就上树躲起来,黑公熊又粗又笨,绝不会有豹子的上树本领,会像老虎一样在树下面干瞅着。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与黑公熊缠斗,面对不可一世的黑公熊毫无惧色。
见状,狼王后脸色陡变,“呜噢”一声,迅速向铁蛋传达一种信息,告诉他黑熊是爬树高手,让他快从树上跳下来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公熊奋力一击,让铁蛋轻易避开,大为恼怒,忽见铁蛋飞身上树了,马上转怒为喜。心想,你个小东西,敢在你熊大爷面前逞能,看我上去了怎么玩你!就在狼王后冲铁蛋嗥叫的时候,黑公熊的四只硕大的脚掌已经踩着树干晃悠悠上去了。
别看黑公熊身体笨重,爬树却相当灵便,轻松自如,身子不用贴着树干,四只脚掌比人的手还管用,在树干上不是爬而是行走,就像走平地一样。
狼王后望着树上的铁蛋和黑公熊,心急如焚,一向机智果断的狼王后,此刻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但狼王后毕竟阅历丰富,情急之下,昂首向天,迅速向各路狼群发出求援信号:
“呜噢——噢——”
“呜噢——噢——”
狼王后嗥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嗥叫,急切而凄婉,悲壮而绝望……
34.大救援
“呜噢——噢——”
“呜噢——噢——”
“呜噢——噢——”
“呜噢——噢——”
狼王后的求援信号一发出,马上就从不同方向有回应。近处的远处的,嗥声一片。
这一刻,白云沟方圆数十里无疑是狼的天下。
狼的可贵之处,是有伟大的狼族精神!每当同类受到异类威胁的时候,狼与狼之间,狼群与狼群之间,无论平时有什么过节,结下多么深的怨恨,都会招之即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唰啦,唰啦……”顷刻间,树林里一阵响动,一匹匹大狼从青棵子里钻了出来。
第一个冲到狼王后跟前的正是小花脸,它的驻地离这儿比较近,在狼王后呼救之前它已经得到了情报,正带领狼群往这里赶。狼王后嗥音刚落,它就以最快的速度及时赶到。
长脸狼紧随其后,它们带来的不止是一个狼群,而是数个狼群齐头并进。显然,长脸狼王和小花脸现在已经成了气候,名副其实地做起狼王和狼王后了。
紧接着,三眼狼王带领狼群赶来了。凑巧,三眼狼王正率一支狼群出来巡视,路过白云沟沟口外面那片荒草地,忽然听到了狼王后求援信号,就迅速赶了过来。
随后,黑公狼带领狼王后以前的狼群也从白云山的北沟赶来了。北沟离白云沟只隔一道山梁,狼王后的那些儿女听到母亲的求援信号,知道母亲和人孩有危险不能置之不理,就请求头狼增援。黑公狼失去一只眼睛后,经过反思,觉得自己趁狼王后不在夺取它的狼群有失公允,理亏,不够爷们,现在赶上狼王后有难,就想弥补一下,所以它亲自来了。
黑公狼带领狼群刚赶到,大青狼也悄悄地出现了。它身后跟着一只黄母狼,黄母狼的腹部裸露着两排乳头,看得出来,大青狼已经当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