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谢谢您，不用，在林场挺好，我是学林业的，我喜欢在林场工作。”
“咱走一步看一步吧！”
通过这次谈话，江景天掌握了姚远方改革的信心和步骤，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旦确定下来之后，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江景天认为，他作为局长要做的，就是掌握方向把准舵，该支持的一定支持，该提醒的一定要提醒，而该叫停的也一定不能含糊、坚决叫停。而姚远方呢，通过这次谈话也清楚知道，在对待灵山林场改革的问题上，江局长是支持的，但也是谨慎地、小心地、有保留地支持，对远方下一步更为彻底和激进的改革，江局长是肯定不会投赞成票的。所以，远方给自己定下标准和尺度，定下行为准则，多做少说，只做不说，坚定走过每一步，不留后遗症，不留尾巴，不留大问题，要用事实说话，用成绩说话，用灵山林场的进步和变化说话。
何家慧与远方的会见则要亲切得多，温馨得多。
何家慧选择一家火锅店，饭店安静、淡雅，何家慧不叫姚场长，也不叫姚远方、远方，而是叫孩子：“孩子，咱娘俩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阿姨挺想你的，因为你不仅是一个事业心、上进心很强，水平能力很高的干部，而且你还是一个尊长辈、爱亲人，特别通情达理的孩子，我如果有你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知书达理、极富才干的儿子，我会天天高兴、日日快乐的。孩子，我知道，你母亲去世得早，如果你不嫌弃，我就是你母亲，你也不必叫妈，你在心里把我当作妈就行了。”
何家慧的一番话说得姚远方热泪盈眶，心底发热，他感到鼻子发酸，轻轻地、怯怯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孩子，今天咱娘俩吃顿饭，阿姨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与你聊聊天，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没有，你去林场工作了，我是老大不愿意，为此，还与你们江局长争吵了几次，我既不希望你走，也舍不得你走。你是个好孩子，你就像我亲生的儿子一样，阿姨喜欢你，希望你事业进步，各方面都好。”
“谢谢阿姨！”
“孩子，以后你从林场回来，就来家里住，阿姨给你做饭吃，阿姨的家就是你的家。”
远方的眼泪下来了。
“孩子，如果说有事，阿姨今天是向你道歉来了，关于你和凤丽的事，我和你江局长太主观了，也太武断了，我不瞒你，我和你江局长是相中你了，看上你了，而凤丽那丫头呢，前后左右那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她没有一个相中的，也没去见过任何人，但把你推荐给她，这丫头认可了。”
“啊？”姚远方张大了嘴巴，他不相信，他认为不可能。
“是的，孩子，你相信阿姨，阿姨这一辈子从不唬人、诓人。当把你的照片及档案材料交给凤丽后，凤丽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接触。过去呀，递给她的照片，介绍的对象，她一概不看，一概不见。你可以回忆一下，凤丽尽管有些霸道，耍小姐脾气，但在去香山之前，你们相处得是不是还可以？”
“是，还可以。”
“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凤丽的骄横霸道，不喜欢凤丽的胡搅蛮缠，但是，你并不讨厌凤丽这个人对不对？”
远方声音低沉：“对！”
“孩子，怎么对你说呢，过去，我跟你江局长一直在县里工作，凤丽呢就放在市里她奶奶家，爷爷奶奶就这么一个乖孙女，就十分惯她宠她，凡事都依着她，这样就养成了现在的性格，但孩子品质不坏，改掉坏毛病后还是好孩子，远方，请你相信我。”
“阿姨，我相信。”
“孩子，我还要郑重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我们在香山碰见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子，是不是你的对象？”
何家慧的话又勾起了远方内心深处最甜蜜、最柔美、最纠结的地方，远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何家慧是何等聪明的人，见远方不表明态度，她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孩子，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如果你们真诚相爱，那为什么不调过来，放心，阿姨是人事局的，这事包在阿姨身上。”
姚远方还是不知怎么回答。
“孩子，既然阿姨把你做儿子对待，你的爱情和婚姻大事阿姨怎么能不管，你告诉我，我回去就想办法办。”
“……”
“远方，你不要不好意思。”
“阿姨，我……我是很喜欢她，可……可……”
“看看你，挺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怎么在爱情上就吞吞吐吐的呢。”
“我……我不知道……”
“孩子，阿姨不为难你，阿姨只是想帮你。”
“阿姨，我就说了吧，我是喜欢她，可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我。”
“不会吧，看见那姑娘对你含情脉脉，我是过来人，在门口我已经看见了，那女孩子的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她的眼里脸上全都是你。”
“不，不一定。”
“你就是个木头疙瘩。我能看出来，那女孩子不仅是喜欢你，而且是爱你，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们俩在山上一整天，有什么话说不清楚，为什么你坐上车后，女孩子一直拼命地追你喊你。”
“阿姨，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我后来做了些调查，司机小张告诉我，我又问了凤丽，他们说你和我们坐上车后，那个女孩子便发了疯似的一路追、一路哭、一路喊，开始司机想停下来，等女孩子，但凤丽这个死丫头，硬是没让司机停，姑娘撵了很远很远。真对不住你，远方，但你也应该知道，凤丽为什么这么做。”
何家慧说完，姚远方从吃饭桌上“嗖”地站起来，来回地搓着手：“都怪我，都怪我……”
何家慧站起来，亲切地把姚远方按在座椅上，“不着急，孩子，有什么问题，阿姨帮你解决。”
坐下来的姚远方依然在自责：“都怪我，都怪我！”
何家慧：“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在山上待了一天，有什么话没说清楚吗？到底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
“啊？”这次轮到何家慧惊奇了，她惊奇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在哪里工作。”
“怎么是这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姚远方站起来，伸手把何家慧扶在座椅上坐定，并以深情的口吻说：“阿姨，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你说你说。”
“阿姨，那天，凤丽不让我跟你们一块登香山，我就一个人爬香山，在山上因为她让我帮她照相，而且后来给她照了三次相，就此认识了她。在中午刚下山的时候，她碰见了她的一个同学，她同学叫她‘孟玲’，所以我就叫她孟玲，我估计她也知道我叫远方，因为，我们俩出来的时候，你们一直这样叫我，我想她是个聪明人，她也能记得住。我们在山上玩了一天……”就这样，远方就把在香山邂逅孟玲的故事，三次偶然照相，香炉峰同路，盘山路讲解，陡坡救险，静翠湖倾诉，以及远方在山上为女孩子义务当导游，一路同行的事讲了一遍。远方讲完了这些后，把眼睛投向很远很远“她是那么的美丽可人，那么的温柔贤淑，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让人难以忘怀，但是我们谁也没问对方姓啥名谁，哪里人氏，在何处工作。可能我们都认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们只是机缘相遇，我们只是各怀苦衷，我们虽然相互欣赏，相互怜惜，但我们天各一方，问对方姓氏名字，问对方家住何方，哪里人氏，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思，可能会多添苦恼，会陡增愁绪。我分析，我是这么想，她也一定这么想。”
何家慧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干吗那么世故，认识了，介绍下各自的单位、姓名，又有什么。”
远方说：“可能———可能是太———太喜欢对方了。”
“但是，你现在后悔了，对不对？”
“是的，阿姨，我后悔，我之所以后悔，不仅仅是我喜欢她，我爱她，更重要的是她的生活遭遇了许多困难和难题，她母亲刚过世，她与父亲的关系不知会怎么样。更重要的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一直纠缠她，骚扰她，教育局长还一直要挟她，要她答应市委书记的儿子，否则，可能把她赶到偏远山区去，她多难呀！都怪我，我太不是人了。”
“孩子，你不要责怪自己。根据我的经验判断，那个女孩子比你醒悟得早，从那个女孩子对你充满爱意的表情看，在你们分手的那一瞬间，她是想告诉你，她姓啥名谁，更重要的是，她拼命地喊你追你，她要告诉你，她爱上你了。”
“阿姨，是这样吗？会吗？真的吗？”
何家慧说到这里，有些后悔了，因为说破这些，等于断绝了女儿可能的希望，断绝了姚远方成为她女婿的可能性。但看到正直善良，在爱情上有点愚钝的姚远方，又不忍心伤害他，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就问远方：“回想一下，对方有什么特征，可以证明对方是什么地方的人。”
远方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那说话呢，什么口音？”
“她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你呢？”
“为了适应她，我也说了普通话。”
“唉，这就难了，没留下任何能证明你俩地域特征的信物吗？”
“没……有。噢，对了，她只是在香山大门外的小商店里给我买了一大串香山红叶，上面有香山红叶，有名人诗句，那枫叶那诗词我看了无数遍了，看不出什么。”
“我也记得，当时，我们喊你上车的时候，那姑娘说要跟你说什么话，就拉你进了小商店。”
“阿姨记性真好，我以为她要说什么，但商店里有不少人，她很急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就看见她找店主要红叶要钢笔什么的，然后就送我一大串美丽的香山红叶，然后，然后，凤丽就拉我上车了。”
听过远方介绍，何家慧的脑海在迅速转着圈，这个聪明淑慧的女人迅速作出两点决定：“远方，好孩子，我为你找到了一个中意的你喜欢你爱的姑娘高兴。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有个美好的归宿，这样啊，你得想办法找到孟玲姑娘，你找，阿姨也帮你找。一定要找到。但阿姨还要跟你说，如果时间长了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女孩子已经结婚，你要想开，你要重新选择新的爱情归宿，到时候，阿姨还帮你。”
“好，谢谢阿姨。”
送走了何家慧，在返回灵山林场的路上，姚远方给自己定下了两大人生目标，一是把灵山林场建设好发展好，二是找到孟玲。但是被感情烧晕了头的远方又开始犹疑。孟玲追他，真的是爱上他了吗？在山上，在路上，在大门口，在小商店里，可她为什么又一字不说呢？假如找到她，她不爱自己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远方不由得诗兴迸发，拈诗一首，倾诉感情。
香山种下爱情根，
日积月累长成林。
海枯石烂刻心里，
待愿秋收硕果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