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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治家

宅舍关防贵周密

人之居家,须令垣墙高厚,藩篱周密,窗壁门关坚牢。随损随修,如有 水窦之类,亦须常设格子,务令新固,不可轻忽。虽窃盗之巧者,穴墙剪篱, 穿壁决关,俄顷可辨,比之颓墙败篱、腐壁敝门以启盗者有间矣。且免奴婢 奔窜及不肖子弟夜出之患。如外有窃盗,内有奔窜及子弟生事,纵官司为之 受理,岂不重费财力!

山居须置庄佃

居止或在山谷村野僻静之地,须于周围要害去处置立庄屋,招诱丁多之 人居之。或有火烛、窃盗,可以即相救应。

夜间防盗宜警急

凡夜犬吠,盗未必至亦是盗来探试,不可以为他而不警。夜间遇物有声, 亦不可以为鼠而不警。

防盗宜巡逻

屋之周围须令有路,可以往来,夜间遣人十数遍巡之。善虑事者,居于 城郭,无甚隙地,亦为夹墙,使逻者往来其间。若屋之内,则子弟及奴婢更 迭巡警。

夜间逐盗宜详审

夜间觉有盗,便须直言“有盗”,徐起逐之,盗必且窜。不可乘暗击之, 恐盗之急,以刃伤我,及误击自家之人。若持烛见盗击之,犹庶几。若获盗 而已受拘执,自当准法,无过殴伤。

富家少蓄金帛免招盗

多蓄之家,盗所觊觎,而其人又多置什物,喜于矜耀,尤盗之所垂涎也。 富厚之家若多储钱谷,少置什物,少蓄金宝丝帛,纵被盗亦不多失。前辈有 戒其家:“自冬夏衣之外,藏帛以备不虞,不过百匹。”此亦高人之见,岂 可与世俗言!

防盗宜多端

劫盗有中夜炬火露刃排门而入人家者此尤不可不防,须于诸处往来路口 委人为耳目,或有异常则可以先知。仍预置便门,遇有警急,老幼妇女且从 便门走避。又须子弟及仆者平时常备器械,为御敌之计。可敌则敌,不可敌 则避,切不可令盗得我之人,执以为质,则邻保及捕盗之人不敢前。

刻剥招盗之由

劫盗虽小人之雄,亦自有识见。如富人平时不刻剥,又能乐施,又能种 种方便,当兵火扰攘之际犹得保全,至不忍焚掠污辱者多,盗所快意于劫杀 之家,多是积恶之人。富家各宜自省。

失物不可猜疑

家居或有失物,不可不急寻。急寻,则人或投之僻处,可以复收,则无 事矣。不急,则转而出外,愈不可见。又不可妄猜疑人,猜疑之当,则人或 自疑,恐生他虞;猜疑不当,则正窃者反自得意。况疑心一生,则所疑之人 揣其行坐辞色皆若窃物,而实未尝有所窃也。或已形于言,或妄有所执治, 而所失之物偶见,或正窃者方获,则悔将若何!

睦邻里以防不虞

居宅不可无邻家,虑有火烛,无人救应。宅之四围如无溪流,当为池井, 虑有火烛,无水救应。又须平时抚恤邻里有恩义。有士大夫平时多以官势残 虐邻里,一日为仇人刃其家,火其屋宅。邻里更相戒曰:“若救火,火熄之 后,非惟无功,彼更讼我以为盗取他家财物,则狱讼未知了期!若不救火, 不过杖一百而已。”邻里甘受杖而坐视其大厦为煨烬,生生之具无遗。此其 平时暴虐之效也。

火起多从厨灶

火之所起,多从厨灶。盖厨屋多时不扫,则埃墨易得引火。或灶中有留 火,而灶前有积薪接连,亦引火之端也。夜间最当巡视。

焙物宿火宜儆戒  烘焙物色过夜,多致遗火。人家房户,多有覆盖宿火而以衣笼罩其上, 皆能致火,须常戒约。

田家致火之由

蚕家屋宇低隘,于炙簇之际,不可不防火。农家储积粪壤,多为茅屋。 或投死灰于其间,须防内有余烬未灭,能致火烛。

致火不一类

茅屋须常防火;大风须常防火;积油物、积石灰须常防火。此类甚多, 切须询究。

小儿不可带金宝

富人有爱其小儿者,以金银宝珠之属饰其身。小人有贪者,于僻静处坏 其性命而取其物。虽闻于官而寘于法,何益?

小儿不可独游街市 市邑小儿,非有壮夫携负,不可令游街巷,虑有诱略之人也。

小儿不可临深

人之家居,井必有干,池必有栏。深溪急流之处,峭险高危之地,机关 触动之物,必有禁防,不可令小儿狎而临之。脱有疏虞,归怨于人何及!

亲宾不宜多强酒

亲宾相访,不可多虐以酒。或被酒夜卧,须令人照管。往时括苍有困客 以酒,且虑其不告而去,于是卧于空舍而钥其门。酒渴索浆不得,则取花瓶 水饮之。次日启关而客死矣。其家讼于官。郡守汪杯忠究其一时舍中所有之 物,云“有花瓶,浸旱莲花”。试以旱莲花浸瓶中,取罪当死者试之,验, 乃释之。又有置水于案而不掩覆,屋有伏蛇遗毒于水,客饮而死者。凡事不 可不谨如此。

婢仆奸盗宜深防 清晨早起,昏晚早睡,可以杜绝仆婢奸盗等事。

严内外之限

司马温公《居家杂仪》:“令仆子非有警急修葺,不得入中门;妇女婢 妾无故不得出中门。只令铃下小童通传内外。治家之法,此过半矣。

婢妾常宜防闭

婢妾与主翁亲近,或多挟此私通,仆辈有子则以主翁藉口。畜愚贱之裔, 至破家者多矣。凡婢妾不可不谨其始,亦不可不防其终。

侍婢不可不谨出入

人有婢妾不禁出入,至与外人私通。有妊不正其罪而遽逐去者,往往有 于主翁身故之后,自言是主翁遗腹子,以求归宗。旋至兴讼。世俗所宜警此, 免累后人。

婢妾不可供给

人有以正室妒忌,而于别宅置婢妾者;有供给娼女,而绝其与人往来者。 其关防非不密,监守非不谨,然所委监守之人得其犒遗,反与外人为耳目以 通往来,而主翁不知,至养其所生子为嗣者。又有妇人临蓐,主翁不在,则 弃其所生之女,而取他人之子为己子者。主翁从而收养,不知非其己子,庸 俗愚暗大抵类此。

暮年不宜置宠妾

妇人多妒,有正室者少蓄婢妾,蓄婢妾者多无正室。夫蓄婢妾者,内有 子弟,外有仆隶,皆当关防。制以主母犹有他事,况无所统辖!以一人之耳 目临之,岂难欺蔽哉!暮年尤非所宜,使有意外之事,当如之何?

婢妾不可不谨防

夫蓄婢妾之家,有僻室而人所不到,有便门而可以通外。或溷厕与厨灶 相近而使膳夫掌庖,或夜饮在于内室而使仆子供役,其弊有不可防者。盖此 曹深谋而主不之猜,此曹迭为耳目,而主又何由知觉!

美妾不可蓄

夫置婢妾,教之歌舞,或使侑樽以为宾客之欢,切不可蓄姿貌黠慧过人 者,虑有恶客起觊觎之心。彼见美丽,必欲得之。“逐兽则不见泰山”,苟 势可以临我,则无所不至。绿珠之事在古可鉴,近世亦多有之,不欲指言其 名。

赌博非闺门所宜有

士大夫之家,有夜间男女群聚呼卢至于达旦,岂无托故而起者!试静思 之。

仆厮当取勤朴

人家有仆,当取其朴直谨愿,勤于任事,不必责其应对进退之快人意。 人之子弟不知温饱所自来者,不求自己德业之出众。而独欲仆者峭黠之出众。 费财以养无用之人,固未甚害,生事为非皆此辈导之也。

轻诈之仆不可蓄

仆者而有市井浮浪子弟之态,异巾美服,言语矫诈,不可蓄也。蓄仆之 久而骤然如此,闺阃之事,必有可疑。

待奴仆当宽恕

奴仆小人,就役于人者,天资多愚,作事乖舛背违,不曾有便当省力之 处。如顿放什物必以斜为正;如裁截物色必以长为短。若此之类,殆非一端。 又性多忘,嘱之以事,全不记忆;又性多执,所见不是,自以为是;又性多 很,轻于应对,不识分守。所以顾主于使令之际,常多叱咄。其为不改,其 言愈辩,顾主愈不能平。于是棰楚加之,或失手而至于死亡者有矣。凡为家 长者,于使令之际有不如意,当云“小人天资之愚如此,宜宽以处之”。多 其教诲,省其嗔怒可也。如此,则仆者可以免罪,主者胸中亦大安乐,省事 多矣。至于婢妾,其愚尤甚。妇人既多褊急狠愎,暴忍残刻,又不知古今道 理,其所以责备婢妾者又非丈夫之比。为家长者宜于平昔常以待奴仆之理谕 之,其间必自有晓然者。

奴仆不可深委任

人之居家,凡有作为及安顿什物,以至田园、仓库、厨、厕等事,皆自 为之区处,然后三令五申以责付奴仆,犹惧其遗忘,不如吾志。今有人一切 不为之区处。凡事无大小听奴仆自为谋,不合己意,则怒骂,鞭挞继之。彼 愚人,止能出力以奉吾令而已,岂能善谋,一一暗合吾意。若不知此,自见 多事。且如工匠执役,必使一不执役者为之区处,谓之“都料匠”。盖人凡 有执为,则不暇他见,须令一不执为者,旁观而为之区处,则不烦扰而功增 倍矣。

顽很婢仆宜善遣

婢仆有顽很全不中使令者,宜善遣之,不可留,留则生事。主或过于殴 伤,此辈或挟怨为恶,有不容言者。婢仆有奸盗及逃亡者,宜送之于官,依 法治之,不可私自鞭挞,亦恐有意外之事。或逃亡非其本情,或所窃止于饮 食微物,宜念其平日有劳,只略惩之,仍前留备使令可也。

婢仆不可自鞭挞

婢仆有小过,不可亲自鞭挞,盖一时怒气所激,鞭挞之数必不记,徒且 费力,婢仆未必知畏。惟徐徐责问,令他人执而挞之,视其过之轻重而定其 数。虽不过怒,自然有威,婢仆亦自然畏惮矣。寿昌胡氏,彦特之家,子弟 不得自打仆隶,妇女不得自打婢妾。有过则告之家长,家长为之行遣。子弟 擅打婢妾则挞子弟,此执贤者之家法也。

教治婢仆有时

婢仆有过,既以鞭挞,而呼唤使令,辞色如常,则无他事。盖小人受杖 方内怀怨,而主人怒不之释,恐有轻生而自残者。

婢仆横逆宜详审

婢仆有无故而自经者,若其身温可救,不可解其缚。须急抱其身令稍高, 则所缢处必稍宽。仍更令一人以指于其缢处渐渐宽之。觉其气渐往来,乃可 解下。仍急令人吸其鼻中,使气相接,乃可以苏。或不晓此理,而先解其系 处,其身力重,其缢处愈急,只一嘘气便不可救。此不可不预知也。如身已 冷,不可救,或救而不苏,当留本处,不可移动。叫集邻保,以事闻官。仍 令得力之人日夜同与守视,恐有犬鼠之属残其尸也。自刃不殊,宜以物掩其 伤处。或已绝,亦当如前说。人家有井,于甃处宜为缺级,令可以上下。或 有坠井投井者,可以令人救应。或不及,亦当如前说。溺水,投水,而水深 不可援者,宜以竹篙及木板能浮之物投与之。溺者有所执,则身浮可以救应。 或不及,亦当如前说。夜睡魇死及卒死者,不可移动,并当如前说。

婢仆疾病当防备

婢仆无亲属而病者,当令出外就邻家医治,仍经邻保录其词说,却以闻 官。或有死亡,则无他虑。

婢仆当令饱暖

婢仆欲其出力办事,其所以御饥寒之具。为家长者不可不留意,衣须令 其温,食须令其饱。士大夫有云:蓄婢不厌多,教之纺绩,则足以衣其身; 蓄仆不厌多,教以耕种,则足以饱其腹。大抵小民有力,足以办衣食。而力 无所施,则不能以自活,故求就役于人。为富家者能推恻隐之心,蓄养婢仆, 乃以其力还养其身,其德至大矣。而此辈既得温饱,虽苦役之,彼亦甘心焉。

凡物各宜得所

婢仆宿卧去处,皆为检点,令冬时无风寒之患,以至牛、马、猪、羊、 猫、狗、鸡、鸭之属遇冬寒时,各为区外牢圈栖息之处。此皆仁人之用心, 见物我为一理也。

人物之性皆贪生

飞禽走兽之与人,形性虽殊,而喜聚恶散,贪生畏死,其情则与人同。 故离群则向人悲鸣,临庖则向人哀号。为人者,既忍而不之顾,反怒其鸣号 者有矣。胡不反己以思之:物之有望于人,犹人之有望于天也。物之鸣号有 诉于人,而人不之恤,则人之处患难、死亡、困苦之际,乃欲仰首叫号求天 之恤耶!大抵人居病患不能支持之时,及处囹圄不能脱去之时,未尝不反复 究省平日所为:某者为恶,某者为不是。其所以改悔自新者,指天誓日可表。 至病患平宁及脱去罪戾,则不复记省。造罪作恶无异往日。余前所言,若言 于经历患难之人,必以为然,犹恐痛定之后不复记省。彼不知患难者,安知 不以吾言为迂。

求乳母令食失恩

有子而不自乳,使他人乳之,前辈已言其非矣。况其间求乳母于未产之 前者,使不举己子而乳我子。有子方婴孩,使舍之而乳我子,其己子呱呱而 泣,至于饿死者。有因仕宦他处,逼勒牙家诱赚良人之妻,使舍其夫与子而 乳我子,因挟以归乡,使其一家离散,生前不复相见者。士夫递相庇护,国 家法令有不能禁,彼独不畏于天哉!

雇女使年满当送还

以人之妻为婢,年满而送还其夫;以人之女为婢,年满而送还其父母; 以他乡之人为婢,年满而送归其乡。此风俗最近厚者,浙东士大夫多行之。 有不还其夫而擅嫁他人,有不还其父母而擅与嫁人,皆兴讼之端。况有不恤 其离亲戚、去乡土、役之终身,无夫无子,死为无依之鬼,岂不甚可怜哉!

婢仆得土人最善

蓄奴婢惟本土人最善。盖或有患病,则可责其亲属为之扶持;或有非理 自残,既有亲属明其事因,公私又有质证。或有婢妾无夫、子、兄、弟可依, 仆隶无家可归,念其有劳不可不养者,当令预经邻保,自言并陈于官。或预 与之择其配,婢使之嫁,仆使之娶,皆可绝他日意外之患也。

雇婢仆要牙保分明 雇婢仆须要牙保分明。牙保,又不可令我家人为之也。

买婢妾当询来历

买婢妾既已成契,不可不细询其所自来。恐有良人子女,为人所诱略。 果然,则即告之官,不可以婢妾还与引来之人,虑残其性命也。

买婢妾当审可否

买婢妾须问其应典卖不应典卖。如不应典卖则不可成契。或果穷乏无所 倚依,须令经官自陈,下保审会,方可成契。或其不能自陈,令引来之人于 契中称说:“少与雇钱,待其有亲人识认,即以与之也。”

狡狯子弟不可用

族人、邻里、亲戚有狡狯子弟,能恃强凌人,损彼益此,富家多用之以 为爪牙,且得目前快意。此曹内既奸巧,外常柔顺,子弟责骂狎玩常能容忍。 为子弟者亦爱之。他日家长既殁之后,诱子弟为非者皆此等人也。大抵为家 长者必自老练,又其智略能驾驭此曹,故得其力。至于子弟,须贤明如其父 兄,则可无虑。中材之人鲜不为其鼓惑,以致败家。唐史有言,“妖禽孽狐 当昼则伏息自如,得夜乃佯狂自恣,正谓此曹。若平昔延接淳厚刚正之人, 虽言语多拂人意,而子弟与之久处,则有身后之益。所谓“快意之事常有损, 拂意之事常有益”,凡事皆然,宜广思之。

淳谨干人可付托

干人有管库者,须常谨其薄书,审其见存。干人有管谷米者,须严其簿 书,谨其管钥,兼择谨畏之人,使之看守。干人有贷财本兴贩者,须择其淳 厚,爱惜家累,方可付托。盖中产之家,日费之计犹难支吾,况受佣于人, 其饥寒之计,岂能周足!中人之性,目见可欲,其心必乱,况下愚之人,见 酒食声色之美,安得不动其心!向来财不满其意而充其欲,故内则与骨肉同 饥寒,外则见所见如不见。今其财物盈溢于目前,若日日严谨,此心姑寝。 主者事势稍宽,则亦何惮而不为?其始也,移用甚微,其心以为可偿,犹未 经虑。久而主不知觉,则日增焉,月盈焉。积而至于一岁,移用已多,其心 虽惴惴无可奈何,则求以掩覆。至二年三年,侵欺已大彰露,不可掩覆。主 人欲峻治之,已近噬脐。故凡委托干人,所宜警此。

存恤佃客

国家以农为重,盖以衣食之源在此。然人家耕种出于佃人之力,可不以 佃人为重!遇其有生育、婚嫁、营造、死亡,当厚周之。耕耘之际,有所假 贷,少收其息。水旱之年,察其所亏,早为除减。不可有非理之需;不可有 非时之役;不可令子弟及干人私有所扰;不可因其仇者告语增其岁入之租; 不可强其称贷,使厚供息;不可见其自有田园,辄起贪图之意。视之爱之, 不啻如骨肉,则我衣食之源,悉藉其力,俯仰可以无愧怍矣。

佃仆不宜私假借

佃仆妇女等,有于人家妇女、小儿处称“莫令家长知”,而欲重息以生 借钱、谷,及欲借质物以济急者,皆是有心脱漏,必无还意。而妇女、小儿 不令家长知,则不敢取索,终为所负。为家长者宜常以此喻其家知也。

外人不宜入宅舍

尼姑、道婆、媒婆、牙婆及妇人以买卖、针灸为名者,皆不可令入人家。 凡脱漏妇女财物及引诱妇女为不美之事,皆此曹也。

溉田陂塘宜修治

池溏、陂湖、河埭,蓄水以溉田者,须于每年冬月水涸之际,浚之使深, 筑之使固。遇天时亢旱,虽不至于大稔,亦不至于全损。今人往往于亢旱之 际,常思修治,至收刈之后,则忘之矣。谚所谓“三月思种桑,六月思筑塘”, 盖伤人之无远虑如此。

修治陂塘其利博

池塘、陂湖、河埭有众享其溉田之利者,田多之家当相与率倡,令田主 出食,佃人出力,遇冬时修筑,令多蓄水。及用水之际,远近高下,分水必 均。非止利己,又且利人,其利岂不博哉!今人当修筑之际,靳出食力,及 用水之际,奋臂交争,有以锄耰相殴至死者。纵不死亦至坐狱被刑,岂不可 伤!然至此者,皆田主悭吝之罪也。

桑木因时种植

桑、果、竹、木之属,春时种植甚非难事,十年二十年之间即享其利。 今人往往于荒山闲地,任其弃废。至于兄弟析产或因一根荄之微,忿争失欢。 比邻山地偶有竹木在两界之间,则兴讼连年。宁不思使向来天不产此,则将 何所争?若以争讼所费,佣工植木,则一二十年之间,所谓“材木不可胜用” 也。其间,有以果木逼于邻家,实利有及于其童稚,则怒而伐去之者,尤无 所见也。

邻里贵和同

人有小儿须常戒约,莫令与邻里损折果木之属。养牛羊须常看守,莫令 与邻里踏践山地六种之属。人养鸡鸭须常照管,莫令与邻里损啄菜茹、六种 之属。有产业之家,又须各自勤谨,坟茔山林,欲聚丛长茂荫映,须高其围 墙,令人不得逾越。园圃种植菜茹六种及有时果去处,严其篱围,不通人往 来,则亦不至临时责怪他人也。

田产界至宜分明

人有田园山地,界至不可不分明。异居分析之初,置产、典买之际,尤 不可不仔细。人之争讼多由此始。且如田亩有因地势不平,分一丘为两丘者; 有欲便顺并两丘为一丘者;有以屋基山地为田,又有以田为屋基园地者;有 改移街、路、水圳者,官中虽有经界图籍,坏烂不存者多矣。况又从而改易, 不经官司、邻保验证,岂不大启争端!人之田亩有在上丘者,若常修田畔, 莫令倾倒,人之屋基园地若及时筑叠坦墙,才损即修,人之山林若分明挑掘 沟堑,才损即修,有何争讼!惟其卤莽,田畔倾倒,修治失时,屋基园地只 用篱围,年深坏烂,因而侵占。山林或用分水,犹可辩明,间有以木以石以 坎为界,年深不存,及以坑为界,而外又有坑相似者,未尝不启纷纷不决之 讼也。至于分析,止凭阄书,典买止凭契书,或有卤莽,该载不明,公私皆 不能决,可不戒哉!间有典买山地,幸其界至有疑,故令元契称说不明,因 而包占者,此小人之用心。遇明官司自正其罪矣。

分析阄书宜详具

分析之家置造阄书,有各人止录己分所得田产者,有一本互见他分者。 止录己分多是内有私曲,不欲显暴,故常多争讼。若互见他分,厚薄肥瘠可 以毕见,在官在私易为折断。此外,或有宣劳于众,众分弃与田产;或有一 分独薄,众分弃与田产;或有因妻财、因仕宦置到,来历明白;或有因营运 置到,而众不愿分者,并宜于阄书后开具。仍须断约,不在开具之数则为漏 阄,虽分析后,许应分人别求均分。可以杜绝隐瞒之弊,不至连年争讼不决。

寄产避役多后患

人有求避役者,虽私分财产甚均,而阄书砧基则装在一分之内,令一人 认役,其他物力低小不须充应。而其子孙有欲执书契而掩有之者,遂兴诉讼。 官司欲断从实,则于文有碍;欲以文断,而情则不然。此皆俗曹初无远见, 规避于目前而贻争于身后,可以鉴此。

冒户避役起争之端

人有已分财产而欲避免差役,则冒同宗有官之人为一户籍者,皆他日争 讼之端由也。

析户宜早印阄书

县道贪污,遇有析户印阄则厚有所需。人户惮于所费,皆匿而不印,私 自割析。经年既深,贫富不同,恩义顿疏,或至争讼。一以为己分失去阄书, 一以为分财未尽,未立阄书。官中从文则碍情,从情则碍文,故多久而不决 之患。凡析户之家宜即印阄书,以杜后患。

田产宜早印契割产

人户交易,当先凭牙家索取阄书砧基,指出丘段围号,就问见佃人,有 无界至交加,典卖重叠。次问其所亲,有无应分人出外未回,及在卑幼未经 分析。或系弃产,必问其初应与不应受弃。或寡妇卑子执凭交易,必问其初 曾与不曾勘会。如系转典卖,则必问其元契已未投印,有无诸般违碍,方可 立契。如有寡妇幼子应押契人,必令人亲见其押字。如价贯年月、四至、亩 角,必即书填。应债负货物不可用,必支见钱。取钱必有处所,担钱人必有 姓名。已成契后,必即投印,虑有交易在后而投印在前者。已印契后,必即 离业,虑有交易在后而管业在前者。已离业后必即割税,虑因循不割税而为 人告论以致拘没者。官中条令,惟交易一事最为详备,盖欲以杜争端也。而 人户不悉,乃至违法交易,及不印契、不离业、不割税,以至重叠交易,词 讼连年不决者,岂非人户自速其辜哉!

邻近田产宜增价买

凡邻近利害欲得之产,宜稍增其价,不可恃其有亲有邻及以典至买及无 人敢买而扼损其价。万一他人买之则悔且无及,而争讼由之以兴也。

违法田产不可置

凡田产有交关违条者,虽其价廉,不可与之交易。他时事发到官,则所 废或十倍。然富人多要买此产,自谓将来拼钱与人打官司。此其癖不可救, 然自遗患与患及子孙者甚多。

交易宜著法绝后患

凡交易必须项项合条,即无后患。不可凭恃人情契密不为之防,或有失 欢则皆成争端。如交易取钱未尽及赎产不曾取契之类,宜即理会去着,或即 闻官以绝将来词诉。切戒,切戒!

富家置产当存仁心

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买产之家当知此理, 不可苦害卖产之人。盖人之卖产,或以阙食,或以负债,或以疾病、死亡、 婚嫁、争讼,已有百千之费,则鬻百千之产。若买产之家即还其直,虽转手 无留,且可以了其出产欲用之一事。而为富不仁之人知其欲用之急,则阳距 而阴钩之,以重扼其价。既成契,则姑还其直之什一二,约以数日而尽偿。 至数日而问焉,则辞以未办。又屡问之,或以数缗授之,或以米谷及他物高 估而补偿之。出产之家必大窘乏,所得零微随即耗散,向之所拟以办其事者 不复办矣。而往还取索,夫力之费又居其中。彼富家方自窃喜,以为善谋, 不知天道好还,有及其身而获报者,有不在其身而在其子孙者,富家多不之 悟,岂不迷哉!

假贷取息贵得中

假贷钱谷,责令还息,正是贫富相资不可阙者。汉时有钱一千贯者,比 千户侯,谓其一岁可得息钱二百千,比之今时未及二分。今若以中制论之, 质库月息自二分至四分,贷钱月息自三分至五分。贷谷以一熟论,自三分至 五分,取之亦不为虐,还者亦可无词。而典质之家至有月息什而取一者,江 西有借钱约一年偿还而作合子立约者,谓借一贯文约还两贯文。衢之开化借 一秤禾而取两秤。浙西上户借一石米而收一石八斗,皆不仁之甚。然父祖以 是而取于人,子孙亦复以是而偿于人,所谓天道好还,于此可见。

兼并用术非悠久计

兼并之家见有产之家子弟昏愚不肖,及有缓急,多是将钱强以借与。或 始借之时设酒食以媚悦其意,或既借之后历数年不索取。待其息多,又设酒 食招诱,使之结转并息为本,别更生息,又诱勒其将田产折还。法禁虽严, 多是幸免,惟天网不漏。谚云“富儿更替做”,盖谓迭相酬报也。

钱谷不可多借人

有轻于举债者,不可借与,必是无籍之人,已怀负赖之意。凡借人钱谷, 少则易偿,多则易负。故借谷至百石,借钱至百贯,虽力可还,亦不肯还。 宁以所还之资为争讼之费者多矣。

债不可轻举

凡人之敢于举债者,必谓他日之宽余可以偿也。不知今日无宽余,他日 何为而有宽余。譬如百里之路,分为两日行,则两日皆办。若欲以今日之路 使明日并行,虽劳苦而不可至。凡无远识之人,求目前宽余而挪积在后者, 无不破家也。切宜鉴此。

赋税宜预办

凡有家产,必有税赋,须是先截留输纳之资,却将赢余分给日用。岁入 或薄,只得省用,不可侵支输纳之资。临时为官中所迫,则举债认息,或托 揽户兑纳而高价算还,是皆可以耗家。大抵曰贫曰俭自是贤德,又是美称, 切不可以此为愧。若能知此,则无破家之患矣。

赋税早纳为上

纳税虽有省限,须先纳为安。如纳苗米,若不趁晴早纳,必欲拖后,或 值雨雪连日,将如之何?然州郡多有不体量民事,如纳秋米,初时既要干圆, 加量又重。后来纵纳湿恶,加量又轻,又后来则折为低价。如纳税绢,初时 必欲至厚实者,后来见纳数之少,则放行轻疏,又后来则折为低价。人户及 揽子多是较量前后轻重,不肯搀先送纳,致被县道追扰。惟乡曲贤者自求省 事,不以毫末之较遂愆期也。

造桥修路宜助财力

乡人有纠率钱物以造桥、修路及打造渡船者,宜随力助之,不可谓舍财 不见获福而不为。且如造路既成,吾之晨出暮归,仆马无疏虞及乘舆马过桥 渡而不至惴惴者,皆所获之福也。

营运先存心近厚

人之经营财利偶获厚息,以致富盛者,必其命运亨通,造物者阴赐致此。 其间有见他人获息之多,致富之速,则欲以人事强夺天理。如贩米而加以水, 卖盐而杂以灰,卖漆而和以油,卖药而易以他物……如此等类不胜其多。目 下多得赢余,其心便自欣然,而不知造物者随即以他事取去,终于贫乏。况 又因假坏真以亏本者多矣,所谓人不胜天。大抵转贩经营,须是先存心地, 凡物货必真,又须敬惜。如欲以此奉神明,又须不敢贪求厚利,任天理如何, 虽目下所得之薄,必无后患。至于买扑坊场之人尤当如此,造酒必极醇厚清 洁,则私酤之家自然难售。其间或有私酝,必审止绝之术,不可挟此打破人 家朝夕存念,止欲趁办官课,养育孥累,不可妄求厚积及计会司案,拖赖官 钱。若命运亨通则自能富厚,不然,亦不致破荡。请以应开坊之人观之。

起造宜以渐经营

起造屋宇,最人家至难事。年齿长壮,世事谙历,于起造一事犹多不悉, 况未更事,其不因此破家者几希。盖起造之时,必先与匠者谋,匠者惟恐主 人惮费而不为,则必小其规模,节其费用。主人以为力可以办,锐意为之。 匠者则渐增广其规模,至数倍其费,而屋犹未及半。主人势不可中辍,则举 债鬻产。匠者方喜兴作之未艾,工镪之益增。余尝劝人起造屋宇须十数年经 营,以渐为之,则屋成而家富自若。盖先议基址,或平高就下,或增卑为高, 或筑墙穿池,逐年为之,期以十余年而后成。次议规模之高广,材木之若干, 细至椽、桷、篱、壁、竹、木之属,必籍其数,逐年买取,随即斫削,期以 十余年而毕备。次议瓦石之多少,皆预以余力积渐而储之。虽僦雇之费亦不 取办于仓卒,故屋成而家富自若也。

附录一

袁采自序

近世老师宿儒多以其言集为“语录”,传示学者,盖欲以所自得者,与 天下共之也。然皆议论精微,学者所造未至,虽勤诵深思犹不开悟,况中人 以下乎!至于小说、诗话之流,特贤于己,非有裨于名教。亦有作为家训戒 示子孙,或不该详,传焉未广。采朴鄙,好论世俗事,而性多忘,人有能诵 其前言而己或不记忆。续以所言私笔之,久而成编。假而录之者颇多,不能 遍应,乃锓木以传。昔子思论中庸之道,其始也,夫妇之愚皆可与知,夫妇 之不肖皆可能行。极其至妙,则虽圣人亦不能知、不能行而察乎天地。今若 以“察乎天地”者而语诸人,前辈之语录固已连篇累牍。姑以夫妇之所与知 能行者语诸世俗,使田夫野老、幽闺妇女皆晓然于心目间。人或好恶不同, 互是迭非,必有一二契其心者,庶几息争省刑,欲还醇厚。圣人复起,不吾 废也。初,余目是书为 《俗训》,府判同舍刘公更曰《世范》,似过其实。 三请易之,不听,遂强从其所云。

绍熙改元长至三衢梧坡袁采书于徽州婺源琴堂。

《袁氏世范》序

思所以为善,又思所以使人为善者,君子之用心也。三衢袁公君载,德 足而行成,学博而文富。以论思献纳之姿,屈试一邑学道。爱人之政,“武 城弦歌”不是过矣。一日出所为书若干卷示镇曰:“是可以厚人伦而美习俗, 吾将版行于兹邑,子其为我是正而为之序!”镇熟读详味者数月,一曰“睦 亲”,二曰“处己”,三曰“治家”,皆数十条目。其言则精确而详尽,其 意则敦厚而委曲,习而行之,诚可以为孝悌,为忠恕,为善良,而有士君子 之行矣。然是书也,岂唯可以施之乐清,达诸四海可也;岂唯可以行之一时, 垂诸后世可也。噫!公为一邑而切切,焉欲以为己者!为人如此,则他日致 君泽民,其思所以兼善天下之心,盖可知矣。镇于公为太学同舍生,今又蒙 赖于桑梓。荷意不鄙,乃敢冠以骫骳之文,而欲目是书曰 《世范》可乎?君 载讳采。淳熙戊戌中元日,承议郎新权通判隆兴军府事刘镇序。

同年郑公景元贻书谓余曰:“昔温国公尝有意于是,止以《家范》名其 书,不曰:“世”也。若欲为一世之范模,则有箕子之书。在今,恐名之者 未必人不以为谄,而受之者或以为僭,宜从其旧目。”此真确论,正契余心, 敢不敬从,且刊其言于左,使见之者知其不为府判刘公之云云而私变其说也。 采谨书。

重刻 《袁氏世范》序

苏老泉《族谱亭记》,义主于,“积之有本末,施之有次第。”顾通篇 专举乡之望人以为戒,其词隐,其旨远,读之者或未能得其微意之所存焉。 若兹 《世范》一书,则凡以“睦亲”、以“处己”、以、治家”者,靡不明 白切要,使人易知易从。“俗训”云乎哉,即以达之四海,垂之后世无不可 已。吴门袁子又恺,新修家谱于汝南,文献蒐罗大备矣,近获陶斋、谢湖两 先生珍藏《世范》,附梓于后,正如夏鼎商彝,灿陈几席,令人不作三代以 下想。微特袁氏所当世宝,抑亦举世有心人亟奉为典型者也。此书曾刊于陶 南村《说郛》、钟瑞先《唐宋丛书》中,类多讹缺。今属宋雕善本,雠校精 审。沈晦数百年乃得又恺重登梨枣,顿还旧观,是诚作者之厚幸也夫!

乾隆五十三年戊申立冬日震泽杨复吉撰。

跋 (一)

有明正德庚辰六月朔,偶得《世范》三卷。其目曰“睦亲”、“处己”、 “治家”,皆吾人日用常行之道,实万世之范也。读其“自序”,以为过实, 谦德之盛如此,吾家其世宝之。袁表识。

跋 (二)

《袁氏世范》,马端临《书考》定为一卷,此本次列三卷,后附《诗鉴》 一集,且刻画精工,信为善本,岂《书考》有所误耶?观书中皆修齐切要之 言,诚余家所当“世范”者也。是宜珍藏之。正德庚辰六月八日,袁褧书。

跋 (三)

宋三衢袁君采著《袁氏世范》,见《唐宋丛书》及《眉公秘笈》,陈榕 门先生复采入《训俗遗规,然皆非足本。乙巳春,予于书肆检阅旧编,得此 宋本书,分三卷,后附方景明《诗鉴》一卷。有予从祖陶斋公、谢湖公二跋, 称其校刻精善,洵为世宝。是吾家故物也,楚弓楚得,若有冥贻。谨读数过, 其言约而赅,淡而旨,殆昌黎所谓“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者耶!予方 刻载家谱,鲍丈以文见而赏之,复梓入丛书,附 《颜氏家训》后,以广其传。 是作书者幸甚,而予之购得此书亦幸甚。乾隆庚戌孟冬,古吴袁廷梼跋。

附录二

集事诗鉴 《原著附录》

子之于父当鉴顾恺

顾恺每得父书,常扫几筵,舒书于上,拜跪读之。每句应喏毕,复再拜。 若父有疾耗之问,即临书垂泣,语声哽咽。恺之为子也,得父书而敬孝,爱 孝之心两存。使恺承颜于朝夕,其孝行必有可观者。推是心以往。其事君亦 然。

诗 孝敬真情切蓼莪,此书那抵万金多。 庭闱侍远恭如许,想得承颜更若何。

子之于母当鉴陈遗

陈遗之母好食铛底焦饭。遗作郡主簿,常装一囊。每煮食辄贮焦饭以遗 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其时,袁府君西征,遗已聚得数斗焦饭,未及归 家即带以从军。战败,军溃逃出山泽,遗独以焦饭得免。时人以为纯孝之报, 子之孝于其母,岂有望报之理!及患难之临乎前,乃得遗母之饭以自活,良 由孝心一萌,神明已自彰著,可不敬哉!

诗 孝行何心影响推,神明偏为孝扶持。 我知焦饭频供母,那识危中疗我急。

父之于子当鉴刘商、邓禹

刘商有子七人,各受一经。一门之内,七业俱成。邓禹有子十三人,使 各守一艺,教养子孙为后世法。今之习俗,多以生男为喜,日望一日,无所 成就。其原失于素无绳墨约束,虽悔何追!韩退之远其子于城南,作诗以警 之。必以年至十二三为虑,以至二十三十而贤不肖决矣。有父如刘商、邓禹 何忧乎哉!

诗 俗喜生男复患多,龙猪一判奈身何! 早分经艺为家俭,有石虽顽亦可磨。

母之于子当鉴王珪母李氏

李氏尝谓人曰:“吾儿必贵,未知所与游者何如人?”异日,房玄龄、 杜如晦到其家。李惊喜曰:“二客公辅才,汝贵不疑!”自孟母择邻之后, 无复有贤德之母光于史牒。珪母乃以交游之贤,卜知其子之贵。噫!知子莫 如父,未闻有母之知子也,异哉!

本朝苏参政易简之母召入禁中。太宗问曰:“何以教子,遂成令器?” 对曰:“幼则速于礼逊,长则教以诗书。”上顾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 此母不生此子。”赐白金千两。

王母知其子以交游,苏母教其子以礼逊,其成功一也。母之教子所可能 也,母之知子为难能也,故作李氏之歌。

诗 有母谁知有子贤,择交何止择邻迁。 才如杜房难窥际,李氏惊看独了然。

孙之于祖父当鉴张元

张元年十六,其祖丧明。三年,元常忧泣,昼夜读佛经,礼拜以祈福佑。 后读《药师经》,见“盲得视”之言,遂请七僧燃七灯七日七夜,转《药师 经》行道。其夜梦见一老翁以金篦疗其祖目,于梦中喜跃惊觉,偏告家人。 三日,祖目果明。乡里咸叹异之。末俗之为子者,未必能亲尝汤药于其父母, 谁能至诚迫切疗疾于其祖乎?

诗 纵有金篦入梦来,盲精惟藉孝诚开。 《药师经》在人能读,昼夜精神哭几回。

孙之于祖母当鉴刘商

祖母王氏盛冬思芹而不能言,刘商知之。时年九岁,乃恸哭泽中,声不 绝者半日。忽若有人云“止,止”声。方拭泪间,忽有芹生于地,得斛余以 归。孩提之童,谁无父母之爱,又谁无祖母抚摩之恩?当思芹不言之时,虽 少壮者承颜左右,而未必知。纵知之而谁为泽中之哭?刘商九岁乃如是耶。 商自哭芹之后,梦人谓之曰:“西篱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钟。铭 曰:“七年粟百石,以赐孝子。”刘商自是食之,七载方尽。孙之孝事祖母, 其感应有如是,可不念哉!

诗 九岁婴孩方聚嬉,谁从祖母荐甘肥? 盛寒岂是多芹候,天与刘商斛粟归。

子之于继母当鉴王延

王延事后母,夏扇枕席,冬以身温被。母爱鱼,求不得,杖之流血。延 叩冰而哭,忽有鱼长五尺,跃出。母食之不尽,于是抚之如己子。事有不幸 而遭继母之嚚者,其子能进食于善,不以杖之为酷,而以吾之爱心为重。虽 神明亦且应感,况人乎!杖我者,所以责望我者也,此其所以为王延。

诗 母无先后色为难,起孝须从至性看。 受杖不妨流血惨,叩冰惟以得鱼欢。

子之在官无贻父母之忧当鉴陶侃、陈尧咨

陶侃少为县吏,监鱼梁以鲊遗母。谌氏封鲊责之曰:“尔以官物遗我, 不能益我,乃增我忧尔!”陈尧咨知制诰,出守荆南回,其母何氏问曰:“古 人居一郡一道,必有异政。汝典名藩有何异效?”尧咨曰:“荆州路当冲要, 郊劳宴饯迨无虚日,然稍精于射,众无不服。”何氏曰:“汝父训汝以忠孝 俾辅国家,今不务仁政善化,而专卒伍一夫之伎,岂汝先人之意耶!”以杖 击之,金鱼坠地。二母之望其子者,不在利达贵显,而在身名事业贤矣哉!

诗 谁知母道是严君,易彖“家人”备戒云。 为叹断机风教泯,谌何此训亦堪闻。

子之在家宜安父母之贫当鉴韩康伯

韩康伯年数岁,至大寒,母商氏令康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著襦, 寻当作复裈。”康伯曰:“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热, 今既著襦,下亦当暖。”母甚异之,其舅商浩称其有出群之器,后官至太常。 子之生于亲之膝下,岂不知家之有无!世俗所谓不肖子,假儒衣冠,浮浪城 阙,多出于豪家贵胄,奈何贫家之子亦复有长袖博带者,曾不恤父母劬劳之 外,攻苦食淡!商氏之爱子,既著襦矣,将继之以复裈,此亦料理寒具之常 者。康伯在童儿岁惧其母念之深,借斗柄以自喻,盖所以安母之心也。知有 母不知有身,其惟康伯乎!

诗 亲在谁能不有身,我生忧母不忧贫。 寒襦盖体粗为尔,似此儿曹今几人。

弟妹之于兄姊当鉴孔融、李勣

孔融年四岁,与兄食梨而辄取小者。人问其故,答曰:“小儿法当取小 者。”李勣以姊病亲为煮粥,回风囗其须。姊曰:“仆妾幸多,何苦如是!” 勣曰:“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煮粥,其可乎!”幼而四岁,知有兄之尊, 老而公爵,知有姊之奉,过人远矣。

诗 兄姊常尊众所同,幼谁悌顺老谁恭? 孔融李勣今亡矣,我读遗书为敛容。

兄姊之于弟妹当鉴卢延、贾逵

卢延遭王莽之乱,有从妹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弃于沟中,延哀而 收养之,遂至成人。贾逵年五岁,其姊闻邻家读书,逐日抱逵听之。逵年六 岁乃暗通六经,姊之力也。活从妹则易收之,孩乳则难养;幼弟则易抱之, 听读则难。如是恩爱,不可以常理论也。

诗 爱妹人皆有至情,谁从沟壑活余生? 更看幼弟为难养,有姊能令学业精。

兄弟异母当鉴王祥、王览

王祥弟览。继母朱氏遇祥无道,览见祥被挞,辄流涕抱杖。及长,谏母 不止。使祥非理,览亦与焉,朱意乃止。天之生物使之一本,如曰二本是违 天也。祥、览虽异母,而兄弟无二本。是以览之名虽亚于祥,而孝友根于天 性。祥位至三公,览至光禄大夫。览奕世多贤才兴于江左,得非余庆至此耶?

诗 母嚚弟傲舜尤难,祥览相须尚可安。 自古圣贤多不幸,只留名教后人看。

兄弟分财当鉴薛包、李孟元

薛包好学有行,弟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取老弱者, 曰:“我共事久矣。”田园取其荒者,曰:“吾少所理,意所恋也。”器物 取朽损者,曰:“素所服,身口所安也。”李孟元性恭顺,与叔子就同居。 就有痼疾,孟元推所有田园悉以逊就,夫妇纺绩日给。嗟乎!分异之事,古 人所难言也,末俗安之,恬不知怪。有能于区分之际自取其不如意者,亦复 逊其所有,以自劳苦者,非有至德绝俗辈,未可以语是也。

诗 朴俗凋零谁忍闻,古人何处有区分? 就如李薛犹难到,叔世相寻以斧斤。

夫之于妇当鉴何曾

何曾位至三公,闺门整肃,自少及长,无声乐嬖幸之好。与妻相见,正 衣冠,相待如宾,己南面,妻北面,再拜,上酒而酬酢之礼行焉。曾虽华侈 过度,性实至孝,尝面折阮籍居丧无礼于文帝之前,以为“污染华夏,宜摈 四裔”。其节行亦可嘉,又复以宾礼行乎夫妇,虽老而谨。其视晋朝漫灭典 礼为如何?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曾亦有道君子焉!

诗 百年伉俪在蘋蘩,礼法须从我辈看。 谁道晋人多旷诞,何曾独解整衣冠。

妇之于夫当鉴乐羊子之妻

乐羊子游学一年而归,妻跪问其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异也。” 妻乃引刀,趋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而累,至寸不已, 遂成丈匹。夫子积学,当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 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遂七年不反。妇人何所知见,而能以学业责 成其夫如此?其后,妻以贼劫,又能身死以全其姑。嗟乎!正节大义与寒霜 烈日争严,不出于丈夫而出于妇人也。

诗 机断何殊学半涂,妇人以此勉其夫。 一生节义寒冰凛,宁殒微躯活我姑。

妇之于姑当鉴姜诗之妻

姜诗事母至孝,其妻奉顺尤谨。妻尝溯流取江水以奉姑,诗以后时而遣 之。妻乃止邻舍,昼夜纺绩,日市珍羞,使邻母自遗其姑。如是者久之,姑 感惭,呼还,养愈谨。其子后因汲水溺死,妻恐姑哀伤不敢言,而托以游学。 未几,舍侧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跃双鲤以供姑之膳。赤眉贼过诗里,弛 兵过曰:“惊大孝,必触鬼神。”妇之孝于其姑,是亦理之常,谁知姜诗之 妻以取水后时而见逐,乃安心邻舍而事姑之礼尤谨。又谁能命其子取水而溺 死,乃语其姑以游学,惟恐哀伤,此皆古今所未尝闻之事。是宜盗亦有道, 而曰“惊大孝必触鬼神”也。

诗 姜妇真心世所无,孝诚极处可惊吁。 子残身逐浑闲事,直要甘泉日养姑。

妇翁之于婿当鉴张宣子

张宣子家富于财,欲以女妻同郡刘商。其妻怒曰:“我女年始十四,姿 识如此,何虑不得为公侯妃,而遂以妻刘商乎!”宣子曰:“非尔所及也。” 诫其女曰:“刘商至孝冥感,兼才识超世,此人终当远达,为世名公。汝其 谨事之。”张氏性亦婉顺,事王母以孝闻。时司空齐王攸辟商为掾,征南将 军羊祜召参军事,宣子亦劝商就辟。商曰:“王母在堂,一就辟命,当尽臣 礼便不得就养。”宣子曰:“如子所言,岂庸人所识哉!”宣子一喜其言而 妻之以女。莫大乎宣子之见也。“妇翁冰清”、“女婿玉润”,皆晋人浮夸 等语,不足为刘商道,亦非宣子所乐闻也。

诗 衿帨从人若可依,东床何必数羲之。 要令我女供蘋藻,不嫁刘商外更谁?

叔母之于侄当鉴任氏

皇甫谧年二十,不好学,游荡无度。尝得瓜来进叔母任氏。叔母曰:“孝 经云 ‘三牲之养,犹为不孝’,汝今年余二十,目不存教,心不入道,无以 慰我。昔孟母三徙以成人,曾父烹豕以存教,岂我居不卜邻,教有所阙?何 尔鲁钝之甚?修身笃学自汝得之,于我何有?”因对之涕流。谧乃感激,带 经而农,遂博综典籍,自号元晏先生。谧晚年尤耽书忘疾与食,或有箴其损 耗精神。谧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况命之修短在天乎!”谧又尝自表就 武帝借书,武帝送一车书与之。谧虽羸疾而披阅不怠。复累诏,竟不仕。谧 之初年游荡乃如彼,晚节成名乃如此,叔母任氏真孟母也。孟母之训其子, 母之常也;任母之训其侄,几人哉?

诗 诲存叔侄理宜然,叔母希闻有此贤。 学术作成皇甫谧,不令孟母独光前。

伯父之于侄女当鉴刘平

刘平弟仲为贼所杀,扶母奔。平抱仲遗腹之女,年方一岁,而弃其己之 子。母欲还之,平曰:“力不能两活,仲不可绝类。兄弟之子‘犹子’也。” “犹子”云者,是不以兄弟之子异乎己子也。刘平不忍仲之无后,而弃其子 以活其弟之子,此皆绝无仅有之事。

诗 大贤至识与谁评?死厌藩篱障此生。 宁弃吾儿存仲后,鸰原高处看刘平。

叔之于嫂当鉴颜含、马援

颜含有嫂樊氏,丧明。究心医养,求蛇胆不得,忽有青衣童子授之。童 子化成飞鸟而去,疾寻愈。马援敬事寡嫂,不冠不入庐。世俗以嫂叔之无服 也,是以不谨其名分,惟贤者敬兄如敬其父,事嫂如事其母。颜含、马援何 愧焉!

诗 事嫂须知事母同,此身何处不温恭? 人如颜马今其几?再见斯徒亦可宗。

叔之于侄当鉴郗鉴、谢安

郗鉴遭永嘉之乱,穷馁无聊,乡人共食之。鉴常携兄子迈及外甥以就食, 乡人以“不能兼口”辞之。鉴乃独往,含饭于两颊吐与二儿。此叔于艰食之 中而能养其侄者。谢元之好佩紫罗香囊,其叔谢安患之。不欲伤其意,因戏 赌而焚之。此叔于至微之饰而能警其侄者。食之,诲之,皆欲驱之成人之地, 叔父之名郗鉴、谢安有焉。

诗 叔也谁无抚侄心,贤如郗谢寓情深。 吐余颊哺无穷爱,焚却香囊有诲箴。

侄之于叔当鉴王济

王济之叔湛,兄弟宗族皆以为痴,惟济与之谈易,剖析精妙。晋武帝以 济之痴叔为问。济曰:“臣叔不痴,山涛以下,魏舒以上。”湛由是显名。 噫!善则称亲,理之常然。叔父,我父也。兄弟宗族以为痴,闻之天子,亦 以为痴,而济独以为山涛、魏舒之匹。使湛果痴耶,济不敢欺君以为贤;使 济果不贤耶,亦不能称叔之美于其上。有侄如是,何负叔耶!

诗 刚道吾家叔不痴,君言正对岂容欺! 阶前有此奇兰玉,王湛佳名藉汝驰。

娣之姒当鉴钟氏、郝氏

王浑妻钟氏与弟妇郝氏皆有德行,钟虽门高而与郝相亲重。郝不以贱下 钟,钟不以贵陵郝。时人称钟夫人之礼,郝夫人之法。人皆以兄弟睦为家之 肥,苟为娣姒者非其钟、郝,虽有令兄弟,亦为盛德之累。

诗 妇德于人谁独全?一门二姓乃俱贤。 结缡母训粗能守,钟郝风嘉何慊然!

内外兄弟当鉴皇甫谧

皇甫谧有从姑之子梁柳出守城阳,有劝谧饯之者。谧曰:“柳为布衣时, 吾送迎不出门,食不过盐菜,贫者不以酒肉为礼。今作郡送之,是贵城阳太 守而贱柳,岂中古之人情?非吾心所安也。”谧不以待城阳太守之礼而待姑 之子,盖平日所以相处者未尝逾礼。一旦以太守之礼礼之,谧所不为也。

诗 穷达休休逐世情,城阳太守即书生。 我于姑子恩为重,贵显都来草芥轻。

甥舅恩义当鉴羊祜

史氏所载:“舅之于甥每致其厚。”如魏舒之倚宁氏。周翼之倚郗氏, 未闻甥之于舅而能致其厚者。羊祜进爵乞封舅子蔡袭,晋之袁湛尝谓“世无 ‘谓阳’情”,祜而有此,亦景星麟凤。祜封其舅之子,念母也;念母不可 得见,则念舅矣;念舅不可得见,则念舅之子矣。祜仁孝人也,堕泪之碑存 乎岘山之下,无所不厚可知也矣。

诗 谁能三复谓阳诗,举世寥寥此道衰。 念舅幸闻羊叔子,尚能邀爵到孤儿。

同居当鉴张公艺

张公艺九世同居,高宗临幸其家问本末,书“忍”字以对,天子流涕赐 缣帛。三世一爨尚或有之,九世而同居者,不惟士庶之所难,虽九重之尊, 亦或发问。噫!“为善于家,赏于朝。”信斯言也。“忍”之一字,其言得 于颜子“犯而不校”之学,后进皆可以驯致。

诗 万木皆从一本传,比邻乐汝浪纷然。 我知忍字为家宝,会有精神到九天。

邻居当鉴王吉

王吉东家有枣,实垂吉庭中,吉妇取之啖。吉后知之,乃去妇。礼与食, 孰重?曰:礼重。一介微物非我所有而取之,贤者死不肯矣。吉之妻取东家 之枣,以资吉之奉,使吉知之于未啖之初,千百年愧赧之恨,不可一日释, 况知之于既啖之后耶!故其怒,直至去妇也,叱狗而去妇,以全其孝;啖枣 而去妇,以厉其行。妇去而枣伐,在常情有所不忍;妇归而枣存,于名教实 有所尊。王吉之德,厥光大矣。吉上疏于宣帝,有曰:夫妇,人伦大纲。岂 不知夫妇之恩为厚耶!妻遇不以其正,吉所不为也。

诗 克己奇功人不思,可堪邻物更容私。 子阳异日钧衡手,正要扫除天下欺。

独居当鉴鲁男子

鲁男子独处于室,邻之嫠妇亦独处于室。嫠妇因风雨室坏,趋而托之, 男子不纳。嫠妇曰:“子独不见柳下惠乎?”男子曰:“柳下惠可,吾固不 可。”孔子闻之曰:“善学柳下惠者,莫若鲁之男子。”执虚如执盈,入室 如有人,士君子于不闻不睹之地,每致其惑于安平无事之日。若曰风雨室坏 而纳嫠妇,特仓卒中姑息耳!鲁之男子所以别嫌微者,非其道也。其绝之也 宜。

诗 看取 《中庸》数百言,惟于“谨独”最居先。 鲁夸男子为标置,我谓持循理合然。

贫贱则励固穷之操当鉴谢侨

谢侨素贫,尝一朝无食,其子启欲以“班史”质钱。答曰:“宁饿死, 岂可以此充食乎!”饥食渴饮,人之常尔。一日之计不办,而侨之子请以其 书质钱,贫可知矣。侨宁饿死而不从,亦可谓固穷之异乎人者。

诗 去信犹胜去食难,质书那肯给朝飧。 谢侨脱或从儿请,殁后身名作么看?

富贵则防席势之骄当鉴房玄龄、穆宁、柳玼

房玄龄治家有法度,常恐诸子骄侈,席势陵人。于是乎集《家诫》。柳 玭清直有父风,常恐子孙事坠先训,则异他人虽生可以苟爵,死不可见祖先 地下。于是乎集 《家训》。穆宁居家严,有四子曰赞、曰质、曰员、曰赏, 皆以行义显。时人目之以珍味,如酪、酥、醍醐、乳腐,亦家令之严乃至此。 唐正元间言家法者,惟韩穆二家,即韩休、穆宁也。

诗 世禄骄从气体移,谁将礼乐问镃基? 倘严家法如三子,福汝孙孙无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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