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生才,岂偶然哉?生是才,必有所以用是才。然生才不一,用亦不一:或隆以南面百城,或置之衡门泌水;又甚者,拂乱颠连,无以自立。不可谓如彼者,天生之、天用之,可以见才;如此者,天生之、天未尝用之,不可以见才也。盖必至是,乃所以空、乏、动、忍,使之奋发有为,名当时、传后世,加厚之以无容湮没者也。吾友江子东旭,其先君当胜国之末,尝统数万兵,见天命有在,归诚我朝,改武为文,授州守之职。东旭为幼子,最所钟爱,晨夕左右不离,习知时事,强记博闻,疏财重义,四壁萧然。噫!以如是之才,际用人不次之会,咸谓其必有合也。奈何命与时违,历落牢骚,所如不偶,行多坎壈。缘与友人计画,无如数何!欲为莺鸣义侠,反成雀角谤疑,构讼岁月,后倚县庭,因着台湾外志一书。
其书专为郑氏而作,始于明太祖,非欲着明之始,所以着郑之始也;首志颜思齐,所以志郑芝龙之始,又所以志开辟台湾之始也。成功赐姓,弱冠书生,以半旅师,踞金厦岛弹丸之地,抗天下兵,可不谓壮乎?审时度势,效虯髯所为,遁迹台湾,存明故朔,父子祖孙,相继四十年,终明之世,仅见一人。其间立心之诚伪、谋略之巧拙、部伍之严肃、将帅之勇骁、贤臣隐士之遗踪、胜朝宗室之潜寓,义士、忠臣、烈女、节妇,凡有所见,皆笔于书;及至施侯奏功、郑氏归诚、宁靖王尽节、五姬殉难。东旭此书,以台湾之踞,实为宁靖一人而踞,宁靖王死而明绝;其卓识宏深,诚足千古。
噫!使东旭非构讼感愤,徙倚县庭,安得此书而传于世?太史公称西伯演易、孔子春秋以及离骚、国语、兵法、吕览、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东旭具如是才,成此一家言,岂非天使之名当时、传后世,加厚之以无容湮没者乎?较之南面百城,其见才为何如耶?
余读是书,不能嘿嘿,爰叙其所作之之由。云阳谊教弟郑应发顿首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