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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醉茶子曰:狐仙妖魅,每视人之运气为转移。运旺而家兴也,暗为增益财,几不知何自来;运衰而家败也,暗为消耗财,又不知何自去。裒多益寡,妖不能均匀之,此理之不可解也。然不难解也,不贪意外之财,财不伤于意外。尝见祖宗刻薄成家,子孙游荡败产。此妖之兴,不尽在妖也。人能于财非义不取,财可以处贫赡,可以守富贵。虽属老生常谈,而狷洁自爱,修德自能胜妖。识者当不以予言为河汉也。

石珠

武弁某,从军湘楚。夜行山内,见石隙中有光透露,照澈数步外,明朗如昼。凿之,得一石丸,大如指顶,持归,置诸暗室,如烧蜡炬。每燕会悬于中堂,数十席微芒悉见。某大僚欲夺之,弁不与,因是免官。益以为宝,藏诸椟,秘不示人。又数载,光渐敛,后仅尺许,今竟全暗如顽石焉。或云石之精气未足,故光不久。若待数百年精华充足,便如照乘珠,久而勿暗也。然欤否欤?夫石果韬光匿彩,自能历久常新。乃急自炫,遂至元精败露,的然日亡,殆自取也。

土中鱼

癸末夏,静邑掘河,土中得一鲫鱼,长二寸许。土工咤异,于是环视者如堵。中有一任姓者,逼近视之,鱼跃入其口中,即失所在。任甚懊悔,而卒无恙。亦异事也。

蝎虎尾

癸未秋七月二十八日丑刻,忽大雨,霹雳甚巨。有二丐寄宿邑南门楼,见雷逐一物如猪,绕楼奔窜,忽匿宇下。雷击楼脊崩坼,物遂不见。后十余日,城下王氏修屋,于屋上得一蝎虎巨尾,长四五尺,粗如鸡蛋。始悟所震之物,即是也。予亲见之。

焦某

安徽焦某,从军驻扎于津。一日,从城西营中醉归,将往海光寺机器局。时已三鼓,路经城西甫野,见道旁一烟馆,其中灯火荧然。入视,矮几短榻,亦颇雅洁。乃向主人买芙蓉膏少许。见主人年三十许,短衣青被心,足着双靴,色亮殆如乌纸。未暇细审,卧榻上对灯烧吸。灯光青黯,烟筒塞如无隙。因出己囊中烟盒置盘中,挑烟烧试,灯火亦然。某口中喃喃怒詈,俄一无首人推扉入,呼曰:“買烟。”主人挑烟与之。焦醉眼模糊,不知其为鬼,乃喝曰:“何故著衣盖顶,作此恶态,骇煞人也。”某人不答而去。主人曰:“尔以彼为丑,视我何如?”因对灯瞋视,口眼砰砰作响,舌出于口,目出于眶,累累然如铃下垂,血淋漓满面。焦大惊,奔避至南关外,厥然而倒,大号,及有人出救,某已昏不知人矣。灌以姜汁始苏,备言颠末。次日遣人往视其处,并无室宇,丛冢中地上有泥塑小圈,方圆数寸,中置烟盘。乃持归,即焦之物也。众为诧异。癸未十一月事。

鬼眼

有选人徐姓,赁居邑城东某家民宅。中多邪祟,衣食等物往往辄自失去。一夕,窗上破孔中有人自外窥视,目光炯炯射人,朗如明镜。疑其盗也,出户视之,窗外渺无人迹。以物投之,则遁去。次日视窗上并无微隙。至夜,窗上眼光依然,神色倍觉嗔怒。如是数日。焚以楮帛,祷祝,始不复见。

陈姓

军械局中差官陈某,目能视鬼。有再醮妇病笃,发狂请语。或浼陈往视病者,陈辞之云:“予非巫觋,视之何益?”或再三求之,云:“他无所劳,请君视之。倘室中有鬼,嘱其急备后事,否则延医调之,庶不误也。”陈随往。见室有男子坐床头,怒目指詈。询其年貌衣履,其友人曰:“是妇之故夫也。”未几果卒。观此则知失节之咎,冥责难逃。夫妇既改适,而死者抱恨九泉,卒至索命而后已。然则丧偶者亦何必娶再醮妇哉!

义仓怪

邑城内义仓中多怪,湘军借为银钱所。或寓居其室,每月明,见东厢空室顶上,有物大如布囊,人恒见之,不以为怪也。一夕,有武弁某,寝于西廊。夜将半,有物揭其帐,面大几与帐等,目炯双炬,齿列群峰,白毛蓬松,长半尺许,满布其面。弁急以拳击之,物啮其拇,牙如利刃。弁大号,物不释口。甫脱出,又咬其臂,血涔涔遍席,晕然而绝。物自去。次日为人救苏,视其伤已见骨,调养数月而愈。

秦裕

秦裕,奉天人。夏夜看守瓜圃,见塍上有十余童子,往来担物,知为妖魅,乘间捉其一。童子衰泣求释,秦云:“与我金钱二担,则释汝,否则毙刃下矣。”童许以明晚将来,秦迫其矢誓而放之。及晚,有童子四人,送宝物二担,口中唯唯作用力声。黑暗视之,物圆如磨,金彩辉煌,知其为宝,不胜喜悦。童谓秦曰:“报君金宝二担,请笑纳之,我辈去矣。”言毕掷于地,骨董有声,纷然散去。秦喜极,取火灼视,乃苇管二枝,各贯铜钱一枚。大怒,再索童子,不可得矣。

蛇异

完县村夫,清晨灌溉瓜圃,见一小赤蛇蟠瓜蔓上,细裁如蚓。戏以物拨之,蛇忽跃然奋起,头如斗,身如梁焉。村人急奔。蛇行风响,瞬息即集足下。骇极而倒,蛇失所在。及视故处,蛇蟠蔓上如初。

猬火

邑李氏家祠中,往往见怪异。有守祠者,夜见后院红光熠熠如燔柴,疑其火也。亟视之,一老猬立墀下,高于三岁童子,口中喃喃作人语,其双目放光类炬然。

鸡异四则

有人乘海舶行至巨洋,忽波涛翻沸,一巨鸡其大如鹤,黑色羽毛,濯濯有光彩,立船头。一炊许,始飞入波中而逝。博物者不能指其名。

河南某县,雨后忽有一雄鸡,自空飞落,高二三尺,雄冠长距,文彩夺目。或捕而烹之,鸡忽自釜中飞起,火从灶出,延烧街道数里。

西贾段某,寓居京都某家空室。夜见鸡雏数十,从地隙出。穷其处,在院西隅。发之,得银锭无算,上铸崇祯年号。殆前巨绅之故第也。

满城农夫,于村外见一黑鸡,双睛突出,神采悍怒。云逐之,入苍莽中,卒获之。烹食则吐泄大作,膈冷如冰。识者谓此物乃新死者之煞也。

产妖

邑人张某,生一子,兽首人身,其状如猫,口巨几连其耳。置之隘巷,人争视之。此光绪十一年四月八日事。

羊怪

邑人某,偶出南郊,至一处,去城十里许,芳草迷人,野花布地。徘徊间,见坟穴中出一羊首如栲栳,狰狞可畏。邑人蹀躞而返。回视其处,旋风蔽天,物驾风高入云表,向西南而没。不知何怪。

张杰

张杰者,山右人,流落津门,为逆旅佣工。一日,自杨柳驿乘船归,有妇人与共渡,年可至十许,风致嫣然,仿佛富室仆妇。心窃好之,与之语,言词便捷。既渡,各分路去。迂回数里,始至旅店。妇人先候于门。张讶其先至,惊诘之,妇云:“天色已晚,无所投止,浼君寄宿耳。”张错愕未及答,而妇已入。仓卒间,旋失所在。及夜张归,寝室逼仄,土榻仅容一人,妇已坐于榻,展裀褥焉。速其灭烛,相与共寝,绸缪备至。张询其为谁,妇云:“我仙人也,与汝有缘,当秘之,不为君祸。”天明自去。每来必先灭烛,不但人不之知,即张亦未睹其容也。如是两年余,有僚仆夜闻张室人语声,疑其纳妓也,迫诘之,张以实告,其不信。至夜,坐以待之,遂不复来。张已绝望。一日,张出西郊,有妇人自后呼曰:“戒尔勿泄,何便失言?缘尽于是矣。”张回顾,殊不相识,妇曰:“两载好合,临别不会面,亦属憾事。”张恍然,顿首谢罪,既起而妇杳然矣。自此遂绝。

醉茶子曰:两载绸缪,妍媸莫辨,此不奇于仙之幻,而奇于张之愚也。夫西子、无盐,以暗室逢之,应无所异。张之愚,正张之黠矣。彼空即色,色非即空耶?

金化水

谚有云:“时来则黄土变金,运败则黄金成土。”此虽寓言,然实有之。邑有朱某者,其先家本富,母溺爱过情,藏有白镪六罂,为之私瘗于室内,嘱曰:“毋妄奢费,汝他时乡会试,可取作川资也。”母死后,游荡不羁,呼卢唤雉,柳巷花街,无所不为。不数载,家产荡然,而妻亦亡,孑然一身,室如悬罄。因忆所瘗之金,发之,则罂固如故,启视满贮皆清水,六器皆然。朱卒以困死。噫!异矣。

尸起

癸未七月夜,暴风怒雷,即城南震蝎虎时也。邑东城中华姓翁卒,停尸未殓。经霹雳一震,尸忽挺然起立。守灵者骇散,急掩其门。门未得闭,而尸追及。幸为扉隔,未蘧出,抱扉而僵。至晓天晴,众视尸尚亦倚门立,右手四指掐入木中,深没其甲,数人力挽始出。此亦尸变之类。夫雷能辟邪,此反因雷致变。何也?

古磁缸

邑北仓赵氏院中,有一磁缸,式圆如钵,下承以砖台,多年物也。一日阴霾,雷电绕之,有巨手自空中下,据缸空际。旋有一巨蝎虎,自砖中出,骤为雷击毙。俄而缸置故处,巨手冉冉入云而没。众视缸口有指痕五,甚巨,深入寸许,嗅之有异香。乡人抚其痕以疗疾,云颇有效。今缸仍存。

优伶某

优伶某,夜与二人对奕。忽窗棂作响,一鬼物突入,头大如斗,面如涂朱,目光四射,咄咄逼人。几上灯火如豆,忽飘飘然悬于空。伶与二人攒抱一处,未敢作声。俄有扣门者,则鬼忽不见,视灯仍在几上。不数日,伶与二人俱卒。

河间乙

河间乙,将之豫省,晚息旅店。忽墙壁摇摇欲倒,一巨手从墙中出,五指如柱,屋为之满。骇急奔出。有二足自檐际下,胫粗如瓮。大号,店主至,物始不见。

齐某

齐某,束鹿人。与其友往山左,晚投旅店。友出买物,某挑灯坐。灯忽青暗,一披发矮妇人自几下出,面貌枯瘦,眉目愁惨,伛偻前行。某方惊愕间,又出一男子,貌亦惨淡,并肩立榻前,似有所诉。某惊号失声,其友适推扉入,物俱不见。因移居他店。

曹商

曹商,山右太谷人,与其乡人贸易于津。夜归,路经南郭外。时已三鼓,四顾无人。见有小车长尺许,马大如鼠,人裁如指,戴小缨帽如钱,辘辘然循墙而走。其行甚驶,曹力追莫及,恚曰:“戋戋之物,行何速也,待我追及踏碎之!”将至郭门,车稍停,曹踵至。忽砰然一响,高与城齐,人如魍魉,马类犀象,执鞭怒视,其状狞恶。闻车中人语曰:“此西贾也,宁舍命而断不舍财。勿伤其生,搜取腰中钱钞可也。”曹惊踣大号。转瞬竟失所在。自扪囊中财,固不曾失也,狼狈而返。曹其遇仙耶?何变相之速也?索其财而不索其命,仙固因其畏者而戏之耳。夫爱财如命,岂独西贾,特仙未之遇也。

张老殿

张老殿,邑人,居御河北。其院之东室,空无人居,用积零物。夏月,每晚纳凉庭中,有旋风贴地而来,入东室而没。怪而掘地,至五六尺,得一巨瓮,石板覆之。揭视,乃一老僧尸,迭膝端坐,皮骨已僵。不知何代释子,何年圆寂,惜无碑碣可考也。张畏而仍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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