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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御史田景新疏参内阁朱延禧。延禧,山东人。周朝瑞、袁化中,亦山东人。其逮也,延禧语缇骑曰:“好照管之事,终明白耳。”珰党闻而恶之。又内传阁票欲称逆贤为元臣,延禧不可,景新遂出疏参之,延禧引疾。有旨:“著回籍调理。”

御史田景新又疏陈五款,内一款云:“崔呈秀拮据大工,以侍郎兼御史不便,乞加佥都御史,用资弹压。”从之。

御史张讷疏参赵南星十罪,并及王允成、杨维琏、程国祥、夏嘉遇。有旨:“允成等俱削籍。赵南星所引私人,著指名回话。”张讷复疏胪列姓名,指陈贿状。有旨:“许念敬解京究问,丁元荐等为民。”

镇抚司打问许念敬,招出盛世承、傅淑训贿营情节。有旨:“世承、淑训削籍,许念敬法司拟罪。其过付赵南星赃,抚按严追充饷。”(按:此打问许念敬及招出之盛、傅二人,皆与《剥复录》合,详张讷参疏内必已及之,故郭尚友覆参南星,疏中有“寄心腹于汪文言,寄耳目子许念敬”之语。并见《从信录》)

保定抚按郭尚友、马逢皋问明赵南星一案,追赃完日,遣戍,南星年老收赎。有旨:“赵南星不准收赎,依律戍遣。”南星在冢宰日,郭尚友营求巡抚,南星鄙其人,力拒不许。珰党即推尚友巡抚保定,穷治其狱。尚友所以待高邑者,无复人理。严限比赃,公子皆锒铛受杖。宅鬻无归,移住家庙,夫人即日愤死,高邑次年死戍所。时群小立意折辱诸君子,程公正己以掌察开罪,下抚按追赃,狱上,有旨:“程正己著亲身摆站(按:正己亲身摆站,与《剥复录》同),不准收赎。”又刑部覆:“李若星著抚按官重责一百板,发遣。”抚按郭增光、鲍奇谟,咸奉行惟谨(按:此则河南巡抚乃郭增光,可以证《剥复录》作郭尚宾之误)。

御史张讷又疏请毁书院,略曰:“都城书院,改忠臣祠矣。此外又有四处,孙慎行、冯从吾、余懋衡三大目为之主盟。东林书院,乃李三才科民膏血所建,孙慎行、高攀龙窟穴其中。关中书院,冯从吾占据。徽州书院,余懋衡主管,郑三俊、毕懋良拾级而登,皆于此得力。江右书院,邹元标既潦倒,刘一燝复误国,党亦稍散。诸臣居乡,种种不法,而礼卿尤借题诬蔑先帝。若王之宷、史记事,以发牌驰驿。俱乞圣断立裁。”有旨:“一切书院俱著拆毁。邹元标等削夺。”(按:有旨以下,俱详《剥复录》二卷中。)

给事中叶有声疏荐阮大铖、余大成。有旨:“阮大铖升京堂用,余大成原官起用。”(按:原官,职方司郎中也,见《剥复录》。)

御史智铤疏参解学龙等,因论叶向高、阎鸣泰回籍听勘之非。有旨:“解学龙等俱削夺,阎鸣泰著擢用。”时蓟抚申用懋引疾回籍,部推吴中伟,已领辞朝矣。阎鸣泰从旁径攘取之,兼程赴任。吴改别衙门用(据此则吴中伟并未赴任,即改用也。《剥复录》所记:顺天巡抚居然收回成命矣。惟此入之五年,盖因参解学龙之疏在前,而终言之)。

吏部等衙门公疏请慎选中使。奉旨:“既称永乐、宣德闲差内使颇多,明是祖制。朕念封疆恢复无期,故特遣内臣查核兵饷,原谕并无掣肘。卿等大臣当思仰体,著遵行前旨。”票内阉出镇各边及此旨者,岷山顾秉谦也。贵池丁绍轼特揭谏止,力言不便者也。不听(按:《剥复录》独辟此条,此为内使出镇大作成福之张本。丁绍轼揭谏,并见《酌中志》)。

此内阉奉差关防,篆文曰:“某处内官关防。”淮东厂则曰:“钦差提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其敕谕最为严重,盖永乐十八年所定也。熹庙即位,避御讳,改铸官校曰“官旗。”内阉纷纷出镇,崐山献媚,票注“太监”二字,遂以为例。凡先朝内阉上疏,称“万岁爷”,称“奴婢”。逆贤时遂废此礼,曰“臣”,曰“皇上”,曰“陛下”,直与外廷等矣。

御史卢承钦疏参曹珍、董应举、李遇知,因历举“东林自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如王图、高攀龙等谓之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等谓之前锋。李朴、贺烺、沈正宗、丁元荐,谓之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宜将一切党人不论曾否处分,俱将姓名罪状刊刻成书,榜示天下。”人皆谓此疏,何异《元祐党碑》?于是,《要典》之议兴矣(按:因劾东林,遂请榜党籍,故此并修《三朝要典》连言之。《剥复录》系修《要典》于六年正月,盖因谕旨中有“新春开馆”语也。《明史?熹宗纪》亦系之六年正月戊午)。

上谕内阁:“朕惟君臣父子人道之大纲,慈孝忠敬古今之通义。惟我神宗早建元良,式端国本,父慈子孝,原无间然。而奸人王之宷、翟凤翀、何士晋、魏光绪、魏大中、张鹏云等(按:《剥复录》佚去王之宷以下三人),乃借‘梃击’以邀首功。皇考光宗一月御天,千秋称圣,因哀得疾,纯孝弥彰。而奸人孙慎行、张问达、薛文周、张慎言、周希令、沈维炳等(按:《剥复录》佚去张问达),乃借‘红丸’以快私憾。迨皇考宾天,朕躬缵绪。父子承继,正统相传。而奸人杨涟、左光斗、惠世扬、袁化中、周朝瑞、周嘉谟、高攀龙等,又借‘移宫’以贪定策之勋,而希非望之福。将凭几之遗言委诸草莽,以待封之宫眷视若寇仇,臣子之谊谓何?敬忠之义安在?幸天牖朕衷,仰承先志,康妃皇妹,恩礼有加。而守正之臣,凡因‘三案’被诬者,皆次第赐环,布列在位。特允部院科臣之请,将节次明旨,诸臣正论,命史官编辑成书,颁行天下。即于新春开馆纂修,特命辅臣顾秉谦、丁绍轼、黄立极、冯铨为总裁官(按:《剥复录》佚去丁绍轼),施凤来、孟绍虞、杨景辰、姜逢元、曾楚卿为副总裁官(按:《剥复录》佚去曾楚卿),徐绍吉、谢启光、余煌、朱继祚、张翀、华琪芳、吴孔嘉、吴士元、杨世芳为纂修官。凡系公论,一切计存。其群党邪说,亦量行摘录,后加史官断案,以陷是非之实,务在早完。功成之日,名曰《三朝要典》,以仰慰皇祖皇考在天之灵,用昭朕觐光扬烈之意。”

嗟乎!自此谕出,则正史去籍,而伪史行矣。内列诸君子三大罪案,则“挺击”、“红丸”、“移宫”是也。试平心论之。

张差梃击,擅登殿檐殴击近侍,真千古奇变。巡城御史刘廷元回奏,原云“稽其貌,的是黠猾。”提牢主事王之宷因事关青宫,稍致诘问,即曰奸人,曰邀首功,此何说乎?后此匿名榜出,指斥逆贤,即严旨缉捕,内云“如有的据,先将正身拿住,细细研审,必要穷究到底;根鞫造谋主使之人。”岂事涉逆贤,即应穷究到底;事涉青宫,祗应抹煞了事乎?”

唐方士柳泌为宪宗制长生药,宪宗服药殒生,遂杖杀柳泌,后世咸以为允当。今可灼进药而光庙宾天,纵谓之误,庸医误伤平人,律有明条,况误伤天子乎?乃与顾命大臣同赐金帛。比屡经论列,仅准致仕。何以解于天下?后世有伸讨贼之义者,反曰借以快私憾。然则董狐归狱于赵盾,孔子加弑于许止,亦谓之私憾耶?

李康妃拥留皇子,欲邀封尊号,欲垂帘听政,此时君为重,康妃为轻,即云踉跄移徙,咎不在外廷也。朱韩琦立撤太后之帘,即时还政,迄今嘉其功而服其胆,不闻以为罪也。今曰贪定策,曰希非望,将必奉吕雉以临朝,听武瞾之改号,然后为不贪、为无希望耶?又曰“凭几之遗言委诸草莽,待封之宫眷视若寇仇”,则盍思选侍赵氏,非待封宫眷乎?见逆客、魏,即勒令自尽,莫敢说冤。西李有仇,非孝和遗言乎?结欢客、魏,虽在天隐恨,独致优礼。呜呼!哲皇而既如此矣,吾于逆贤乎何尤!于诸臣乎何尤!

“梃击”之案,惠公世扬主持甚力,遂为群奸所深恨。《要典》既修,徐大化、孙杰重举前案。青衣入内合谋定策,逮惠公下狱,三法司于城隍庙鞫问。周应秋问公曰:“尔道徐熙寰(原注:即大化)、孙万我(原注:即杰)是好人否?”公曰:“好人也。”应秋曰:“汝何故参之?”曰:“此正犯官愚处。犯官罪该死,情愿死耳。”应秋喝责三十板(按:《酌中志》及《剥复录》皆云责二十五板,盖三十板折数也),肉开骨露,几登鬼录。爰书称为网之顽冥,正指此语。遂以交内拟大辟。逆贤欲俟《要典》修成,布告天下,然后枭惠公首,以之定案,适熹庙宾天得免。后崇祯御极,即与释放之。旨颁行,犹有奋笔此牍,改斩为戍者(按:改斩为戍即涿州改《熹宗实录》之证)。噫!奸险甚矣!

六年正月,敕谕东厂太监魏忠贤:“我祖宗建都于燕,赖东南漕运以给兵饷。若北新仓主事李柱明幸滥科甲,潜怀穿窬。心如厕中硕鼠,形如梁上鹈鹕。不思粒粒皆万民脂膏,竟以汶汶润一家囊橐。偷盗之米,已盈二千九百石之多,入己之赃,已有一千八百两之数(按:李柱明盗官米,《从信录》载入厂疏,此更叙其原旨,可与《剥复录》参看)。赖尔忠贤,甘劳怨而如饴,发台谏所未纠。去贪剔蠹,严勒还仓。盖一举而上关国计,下儆官邪。茂绩如斯,褒嘉何靳?除赐银币羊酒外,仍增荫奖励。”

此为奖励之始。

李柱明,云南人,为惠世扬门人,惠公逮入都时,柱明周旋,不避形迹,故及于祸。

上传谕吏部、都察院:“犯官王之宷、周宗建、张慎言、熊明遇、方大任等及已故陶朗先、杨涟、左光斗、顾大章等家属,行彼处抚按追赃已久,如何不见回报?显属违玩。著移文各省地方官,勒限速解,以助大工。”(按:此载谕旨与《剥复录》同。)

给事中郭兴治疏参方震孺。有旨逮问,后竟论斩。

御史张汝懋疏论房可壮(按:《剥复录》汝懋所参尚有知府杨嘉祚,此专叙邵辅忠恶可壮事,故略去下文)。有旨:“著抚按提问追赃。”时邵辅忠得幸,恶房可壮,传逆贤意,悬京堂缺,命御史高宏图论劾,宏图不应,有旨斥去。汝懋遂应募,已票逮问矣。适熹庙偶怒逆贤,遂得免。汝懋疏内有云:“一代之兴,必有一代规模之概。”岂逆贤不轨已露,汝懋有佐命之思乎?不然,“一代之兴”,是何言欤?

山西巡抚柯昶(按:柯《剥复录》作何)、巡按安伸,问明张慎言遣戍回奏。奉旨:“张慎言党邪害正,钻差避差,罪难枚举。今以监守自盗,姑依拟永戍。其周宗建赃私,该抚按久不回奏,听其逍遥无忌,成何法纪!缪昌期已经削夺,仍绣衣黄盖,开馆招宾,更见纵肆。即著锦衣卫著的当官旗,将周宗建、缪昌期扭解来京究问。”天启初年,贵州巡抚缺,叙应属安伸,都察院具题,伸怒参经历何显宗,谓其庇张慎言而以卖州差陷己。有旨,以规避降调。逆贤用事,贿求曹钦程荐起原官,出按山西,即首结其狱,拟慎言永戍,竟刺其臂。

周公宗建任仁和知县,与浙人颇密,选人御史,当事拟例转福建副使。时郭巩新从田间起,其锋甚恶,与忠贤香火情深,人莫敢撄其锋。周公愿击巩自赎,遂连疏攻之,巩卒请告去。后忠贤专政,巩等力修旧怨,故及于祸。

缪公昌期,与高邑、应山诸公相善,门户黜陟,与参末议。然抑扬过当,又牵以爱憎,故多不满人意。应山被谴出都,公携盒道旁,款语良久而别,与代草之说相符。忠贤恨之。其疏请告也,小阉传语内阁云:“缪昌期放他去罢,省得在此送客。”随奉严谴归里,新抚莅任,公同郡绅进谒,侦事者见之,遂以入告,故及于祸。

苏杭织造太监李实疏参前任应天巡抚周起元及乡绅高攀龙、周顺昌、李应升、黄尊素。有旨:“周起元等俱著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诸公先后逮至,俱下镇抚司。各坐赃追比,拷掠惨酷。死狱数日,始有旨领埋,而肌肤毁烂,不可识别矣。

李实龌龊不识字,然非忠贤党。黄尊素时至湖上,不避形踪,与实往来,人遂谓诸君子将以实为张永也。此语流传都下,忠贤疑之。实司房知其事,大惧,求解于李永贞。永贞代草此疏,司房出实空头本上之(按:此与《剥复录》同。司房,据《酌中志》即孙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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