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的手感仍旧沉甸甸,凉飕飕。
天渐渐亮了起来。
水流不再湍急,海啸似乎已经退去了。
我一手抱住了一根漂浮的粗木,一手拿着瓶子。在海水中泅渡。
我端详着手中的瓶子。
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觉。
这只魔瓶,它似乎在寻找,找一个我这样一心想打开它的人。
否则茫茫大水,所有人和物都如同细菌般渺小,相遇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莫非在这瓶子身上,真的埋藏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或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种感觉反而让我不敢将瓶子打开了……
水终于逐渐消退,我已经可以站立在海水中
海啸来得凶猛,退得也迅速。
我看了一眼手表,正好四点二十分。
整场海啸持续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
我借助清晨的曙光,发现自己又被水冲回到码头附近。
那里的木屋、栈桥已经完全被冲毁,只留下一些零散的木料遗留在海滩上。
阿加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我知道他水性精熟,此刻虽然不知他身在何处,也顾不上替他担心。
只是阿丘伯和村民们,大概正在熟睡中。
海啸来临的时候猝不及防。急切之间,无法逃脱。
此刻,我从未感到这样疲倦。
不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且腰颈都无比酸痛。几乎是精疲力竭。
平生之遭遇,以这次算是最为凶险。
尽管如此,救人要紧,我还是迈开双腿,快步向渔村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倒塌的屋子。
看样子,海啸的袭击范围,已经波及到了村子里。
一间木屋已经倒塌,门口伫立着两棵高大的椰树。
我清楚地记得,这是渔民阿仁的家。
我一头扎进废墟,掀开屋顶的石棉瓦,一眼看到了阿仁正被一根碗口粗的房梁压住身体。
看样子,海啸冲垮了他的屋子,所幸热带地区的房子都很简陋,屋顶也不沉重。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他大概在封闭的空间里呆得过久,空气稀薄,加上海水浸泡,已经因为缺氧而昏迷。
我把他从木料下连拉带拽地扯了出来。
他的肚子鼓胀,看样子喝了不少海水。
我让他趴在我的腿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胃部,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阿仁咳嗽了几声,张开嘴哇啦哇啦吐出许多海水。
呕吐了半天,阿仁才无力地抬起了头,看见是我,有气无力地说:“苏先生……原来是你,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我安慰他说:“海啸已经过去了,你还好吧?”
阿仁毕竟年轻,又只是短暂地缺氧,不大一会便恢复了个差不多。他感激地说:“苏先生,谢谢你,帮我捡回来一条命。”
我连忙摆摆手:“现在情况紧急,还不知阿丘伯他们怎么样。快跟我一起去村里找他们!”
听我这么一说,阿仁也紧张起来。
我们两个冲进渔村里,只见村里房倒屋塌,到处都是散碎的木料和器具,看上去惨不忍睹。
我和阿加一连掀开几座房屋的房顶。把侥幸生存的渔民救出。
不远的地方的大屋,正是阿丘伯的屋子。
整座屋子已经完全倒塌。
我连忙把手中的金属瓶放在一块干燥的平地上,冲进屋子废墟。
阿仁和我一起用力,把整个房顶掀起。
左找右找,却不见阿丘伯在屋中。
我焦急地问阿加:“人没有了!会不会是?”
阿仁也慌了神:“不会吧?他年轻的时候,水性是全村最好的。”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先生!阿仁!我在这里”
阿仁兴奋地说:“是阿丘伯!是他的声音!”
我俩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人影全无。
正当我俩左顾右盼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我仔细地听着,确定了声音是从左边的棚子下面传出的。
我俩快步走过去,掀开一整扇石棉瓦,从已经倒塌的棚子下把阿丘伯拉了出来。
(6)魔瓶失窃
在我俩的搀扶下,阿丘伯拍拍头上的泥土,慢慢站了起来。
看外表,他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仅仅在面颊上有一两处轻微划痕和瘀伤。一出来,他扫视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渔村,便满脸焦急地对我说:“苏先生,这海啸来得太急,好多人一定都被困在屋子里,来不及跑出来!还有阿中叔,他老人家怕是……”
听了他的话,阿仁掉头飞奔,去营救其它的人。
我正要随同阿仁而去,阿丘伯却叫住我,长叹了一口气:“苏先生……怎么海啸说来就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哇!”
我安慰他道:“阿丘伯,既然海啸已经发生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组织人,把还被压在下面的村民抢救出来。”
他点点头:“还要抓紧和外面取得联系,现在食物和淡水一定已经断绝了,最好能让海军派人来援助我们。”
说完,他用手一指:“你看那边的屋子,全都被海水冲垮掉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间猛地一惊。
那只放在地上的金属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放瓶子的那片平地空空如也。
只有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背影,正弯着腰一溜小跑。
我连忙拉着阿丘伯问道:“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阿丘伯被我问得一愣,顺着我的指引看了一眼:“喔,那好像是阿柱,这小子,平时干活油头滑脑……”
我还没等他说完,便一个箭步蹿了出去,紧紧追赶那个叫阿柱的渔民。
他奔跑的速度并不算快,如果换作平时,我只需要用出百分之七十的力气,就足以追上他。
只是这一次我一夜未睡,又刚刚从水中死里逃生,加上忙着救了半天人,所以,我费了不小力气,才能逐渐缩短我和他之间的一大段距离。
距离近了,我才注意到,这个阿柱的背影,很是象是昨天时对魔瓶中的东西感到好奇,因而导致了阿中老人对我大发脾气的那个渔民。
阿柱似乎察觉到了后面有人在追赶他,突然加快了步伐,我连忙拼尽力量,奋力摆动双腿,大叫道:“阿柱,你给我站住!别跑!”
阿柱听见我在喊他,猛地一怔,脚步便缓慢了下来。
趁着他略一迟缓的机会,我几步赶上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命令道:“把瓶子拿出来!”
阿柱转过了身,我才得以仔细观察他的外貌。
他的身材不高,体格瘦弱,与那些常年在海上劳作的人不同,阿柱的皮肤白皙,不像阿加阿仁他们那样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没有过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
他有亮晶晶的小黑眼睛,黑头发,一个小脑袋,鹰钩鼻子和一副紧闭的嘴唇。
他低头弯腰喘着气,过了一会才看了看我说:“苏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禁有些恼火:“把瓶子还给我!”
“什么瓶子?”
“金属瓶,那个从珍珠里取出来,准备扔回到海里的瓶子!”
“瓶子?你在找瓶子?我不知道瓶子在哪里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这真是再明显不过的抵赖,于是我反诘他:“你没拿瓶子!那我追你你为什么要跑?”
阿柱听我这样问,冲我轻蔑地一笑:“你追我,我当然要跑了!”
他的态度惹火了我,我厉声说:“那瓶子很危险,你快点把它拿出来!”
阿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危险?我记得半夜的时候,阿中爷爷大发雷霆,好像是因为你的缘故吧?你还被阿中爷爷关了起来,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一把揪住他:“你再不拿出来,我要自己动手了!”
他拍拍我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海啸来的时候,瓶子就在海边,现在大概被冲回到海神那里去了,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海神要吧?”
我没想到他的嘴巴竟然如此厉害,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词语,便愣在那里,见我无语,他晃晃脖子,得意地说:“苏先生,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招待了你那么多天,现在村子里遭了海啸,你也该帮我们做些事了,快跟阿丘伯去救人吧!”
说完,他一步三跳地跑掉了。
我明明知道那瓶子就藏在他的怀里,只是没有任何证据。
我无计可施,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几艘登陆舰开到了岛上。
距离塔莱湾不远的海军气象观测站观测到了这次海啸的情况,他们预计到塔莱主岛的居民必定在海啸中损失惨重。立即组织了一支专业的救灾部队赶到岛上。
部队中的工兵一上岛,便着手恢复岛上的电力系统和淡水供应系统。
在部队的帮助下,一排排临时住房和帐篷被搭建起来,组成临时居住区,受灾的渔民们也被分批安置进去,只待部队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我与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胡斯中校相熟,他特地为我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板房,让我在里面好好休息,并指示他的勤务兵来照料我的起居饮食。
吃了几天的军用罐头后,我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
我计算了一下,算上这几天,这次度假已经用去了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是时候该离开了。
于是,我便将挖出来的随身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搭乘海军的水上飞机离开。
我坐在房间里,想着这些天的遭遇,一连几次的死里逃生。与其说是度假,倒不如说是历险更恰当。
不过,这倒是丰富了我的经历,想起来也颇为有趣。
只是那只金属瓶,始终让我放心不下,当我在海啸中拿到它的那一刻起,我便深切地感受到它强大的奇特力量。
这样诡异的力量,一定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背后控制。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那个叫阿柱的年轻人担起心来。
他拿这瓶子要干吗?和我一样好奇?
还是仅仅是因为贪欲,想要偷偷拿进城卖掉,换几个钱花花?
不管怎样,但愿他不要打开那瓶子吧。
我站起身来,准备去和阿丘伯他们道别,感谢这些天来他们对我的款待。
忽然,一记巨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
屋子里的玻璃器皿,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碎裂。玻璃碴子飞溅起来,有一块甚至擦着我脸颊飞过。
我曾经参加过军事演习,有近距离感受大口径榴弹炮发射炮弹的经验。那声音,可以算得上震耳欲聋。
这一次的声响,可以说绝不亚于发射炮弹。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我急忙从房间中跑出,距离我房间不远处的那一栋简易住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地。
就连附近的几所简易住房,也明显受到了巨大力量的冲击,铁皮的墙壁向内凹陷着。
我忽然想起,那栋房子是阿柱和两个村民同住,前一天他遇到我的时候,还得意地冲我笑了一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又是那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