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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夹峰山施俊被掠小酒馆锦笺求情

诗曰:

到处为人抱不平,方知三侠是英雄。

数杯薄酒堪消渴,山望夹峰足暂停。

且说众位离了清净禅林,晓行夜祝那日正走之间,见前面黑巍微高耸耸、密森森、叠翠翠一带高山阻路。北侠问道:“二位贤弟,这不知是什么山?”丁二爷说:“别是夹峰山罢?”北侠说:“能这么快就到了夹峰山?他们说到夹峰山,就离武昌府不远了。”忽然打那边树林中出来了一位樵夫,挑了一担柴薪,头戴草纶巾,高挽发髻,穿蓝布裤褂,白袜靸鞋,花绷腿;黑黄脸面,粗眉大眼,年过三旬。展爷过去抱拳说:“这位樵哥请了。”那人把柴担放下,说:“请了。”

展爷说:“借问一声,这山叫什么山?”樵夫说:“这叫夹峰山。”展爷说:“这可是奔武昌府的大路?”樵夫说:“正是。”展爷说:“借光了。”那樵夫担起柴担,扬长而去。他们三位就看见前面有一伙驮轿车辆,驮子马匹走的尘土多高,绕山而行。又走了不远,丁二爷看见道北里一个小酒馆,说道:“二位想喝酒不想?要想酒喝,咱们在此处吃些酒再走。”北侠百依百随。展爷也愿意歇息歇息。北侠说:“很好,咱们吃杯酒再走。”就奔酒铺而来。

到了铺中,原来是个一条龙的酒铺。直奔到里,靠着尽北头,一张桌子,三条板凳,三人坐了。伙计过来说:“你们三位吗?”丁二爷说:“不错,我们三个人。”伙计说:“我们这可是村薄酒。”二官人说:“村薄酒就村薄酒。可是论壶?”伙计说:“不错,论壶。”丁二爷说:“先要三壶。”伙计答应,拿过四碟菜来:一碟咸豆儿,一碟豆腐干,一碟麻花,一碟白煮鸡子儿,外带盐花儿。

二爷说:“就是这个菜蔬?”伙计说:“就是这个菜蔬。”二爷说:“没有别的菜蔬?”伙计说:“没有别的菜蔬。本是乡下的酒馆,就是这个菜蔬。”北侠说:“就吃这个罢,要吃荤的,上店内吃去。”二爷说:“就是罢。”少刻,把酒烫来,每位一连喝了三壶,终是没有什么菜蔬,商量着也就不喝了,打算付了酒钱就要起身。

忽然慌慌张张打外头跑进一个人来,三位一看那个人,手拿着头巾,岁数不大,二十上下的光景,面有惊慌之色,身穿蓝袍,白袜青鞋,面白如玉,五官清秀,眼含痛泪,进了酒铺,二目如铃,口说道:“我渴了!那里有凉水,我喝点,快着!快着!”过卖说:“在家伙隔子后头有大白口缸,缸内有一个瓢子,拿瓢子舀了水,自己喝去。”说毕,用手一指。那人直奔缸去,将要舀水。北侠见他神色忙迫,必然是远路跑来。倘若跑的心血上攻,肺是炸炸的,若要喝下冷水去,炸了肺,这一辈子就是废人了。北侠用手揪住说:“你别喝冷水,我们这里有茶。”

那人说:“不行,热茶喝不下去,我喝的难受。我喝水还得报官去哪!我们相公爷,连少奶奶带姨奶奶,连婆子丫鬟,驮子马匹,金银财宝,全让他们抢了去了。”

北侠问:“什么人抢去?”回答说:“是山贼。”又问:“山贼在那里?”回答:“就是这个夹峰山,有山大王连喽兵,把我家少主人掠去。”北侠又问:“你上那里去?”回答说:“我去告状。”北侠说:“你上那里告去?”又回答:“我打听属那里管,我找他们这里州县官去。他得好好的与我拿贼。不然,他这官不用打算著作了。”北侠笑道:“你们有多大势力,本地州县官给你们家作哪?”

那人说:“我可不是说句大话,襄阳太守是我们少爷的岳父,长沙太守是我们少爷二叔父。”北侠说:“你家相公是施俊施相公么?”那人瞧着北侠道:“不错,我少主人是施俊施相公。你怎么认得?”北侠一惊,说:“有个艾虎,你听见说过没有?”

那人说:“那是我们艾二相公爷,此时要有他老人家,可就好了。你老人家知道在那里不知?”北侠说:“你放心,有我哪,艾虎是我的义子,我听他说过,与你家少主人结拜。你叫什么?”书童儿说:“我也听见我们施相公说过,艾二相公爷的义父是北侠爷爷。”

原来书童就是锦笺,因在长沙遇难,有知府办明无头案。假金小姐丫鬟,邵二老爷的主意,就与公子成亲。后来才与金大人那里去信。正是父女母女在黑狼山下相认。以后到任,王夫人带着金牡丹,与老爷说明,要上长沙见见那金小姐是谁。金知府也就点了头,叫他母女带了婆子、丫鬟等到长沙。佳蕙就上了吊了,多亏锦笺报与相公爷知道,方才解将下来。也对着金小姐宽宏大量,倒是苦苦的解劝。又是邵二老爷的主意,真的也在此处完婚。有百日的光景,施大老爷来信,病体沉重,急急的回家,若要来晚,大老爷命就不保,故此施竣金小姐、佳蕙一同起身。好在小姐与佳蕙不分大小;佳蕙也好,不忘小姐待他这个好处,三个人十分和美。驮子上许多的黄白之物。驼轿上是金牡丹,那个驼轿是佳蕙,马上是施俊,引马是书童儿锦笺。将到山口,有锣声响,不多一时,寨主、喽兵全出来了。一家寨主大王,三四十喽兵出山口,就把书童儿吓的坠马,装死不动。见喽兵赶驮子上山,连相公俱都被捉。锦笺就跑,跑不甚远,口干舌燥,奔了酒铺,求口水喝,被北侠揪住一问方知。

书童儿也知道北侠,急忙跪下与欧阳爷叩头,又问:“那二位是谁呀?爷爷。”

北侠笑道,说:“这孩子真聪明。也罢,与你见见。这是墨花村的丁二爷,这是常州府展护卫老爷。”锦笺又与二位叩头,说:“三位爷爷,求你们三位搭救我主人,不知行与不行?你们三位若宠着我们艾相公爷,能格外恩施,要全将我们相公、少奶奶救出山来,不但我,就是我们家的老爷,一辈子也忘不了几位爷爷的好处。”丁二爷先说:“你也不用去报官。我也不是说句大话,勿论那山贼寇顶生三头,肩生六臂,有姓丁的一到,准能把他那山寨碎为齑粉。”立刻就把过卖叫来算帐,遂急给了酒钱,就催着南侠、北侠起身。欧阳爷拦住说:“不可。”

随叫过卖问道:“伙计,我问你,这座山可是夹峰山不是?”过卖说:“是夹峰山。”北侠问:“此山有多少山贼?”伙计说:“这座山先前一个山贼也没有,如今日子不多,有了山寇。听人说,有三个山王寨主,喽兵共有四五十人。可也不伤害过往的行人,也不抢男掠女,也不放火杀人,也不下山借粮。山上可是有贼,这一方没报过案。”丁二爷说:“你们别是一手儿事罢。这里现有他家的相公、少奶奶,连婆子、丫鬟都抢上山去了,你还说不劫夺人?”过卖说:“爷台,你真会说。我们这小铺多了没有,正开了三四十年,与山贼同类,早就让官人办了,能到如今?”北侠说:“你不用听我们二爷的。我问你,这山上寨主姓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过卖说:“我们要说出来,更是一手儿事了。”北侠说:“你不必多心,我与你打听打听。”伙计说:“我们这里是个酒铺,在此喝酒的常提他们。听人家说,大寨主叫玉猫展熊飞。”这三人听了大笑,问说:“叫什么玉猫展熊飞?这二寨主哪?”回答说:“叫彻地鼠韩彰。”三人听说叫彻地鼠韩彰,问:“三寨主哪?”回答道:“三寨主不大记得了。”丁二爷说:“这可不能不管这个事了。”展爷说:“你们不管,我也要得管。不然这事到了京都,我应当奏参。”给完了酒钱,多给了些伙计的零钱。

三位出来,带着锦笺。书童暗喜,想着相公有了救星了,水也没喝,也不渴了,跟着就走。拐了两山弯,北侠叫他带路找山口,书童答应。正走之间,见太阳西垂,东边一片松柏树,对着日色将落的时候,照定松树,碧英英的好看。耳边忽然有人念声“无量佛,原来是三位施主,贫道稽首”,过去了。三人回顾,是一段红墙,有个硃红的庙门,高台阶上站定一位老道。看看有些奇怪,穿一件银灰色的道服,银灰色的丝绦,银灰色的九梁纯阳巾,迎面嵌白玉,双垂银灰色飘带,蹬一对双脸银灰道鞋,白布袜子;手拿拂尘,面如美玉,两道细眉,一双长目,皂白分明,五形端正,唇似涂硃,牙排碎玉,大耳垂轮,三绺短髯,细腰阔背,精神足满,透出了一派的仙风道骨,念了声“无量佛”。北侠一见,暗暗的就有几分喜爱,见他念了一声佛,说:“三位侠义施主,焉有过门不入之理?

请在小观吃杯茶。”北侠听那人称三位侠义,只当认得盯展二位;盯展二位以为老道认的北侠哪。三人对猜,故此全是一口同音说:“道爷请了。”老道再三苦让,三位也就点头进了庙门,直奔鹤轩,连锦笺也进了屋子。

三间西房,迎门一张佛桌,悬着一轴纸像,是一位纯阳老祖;桌上有五供,铜香炉内有白檀。三位落坐。道爷在对面相陪,言道:“未能领教三位施主贵姓高名,仙乡何处?”欧阳爷自思:“原来老道全不认得,假冲熟识。”北侠说:“道长仙爷,若问弟子,我乃辽东人氏,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春字,人称北侠,号为紫髯伯。”道爷一听,又念声:“无量佛!原来是欧阳施主,小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自恨无福相见,今日得会尊容,实是小道的万幸。无量佛!

这位哪?”展爷说:“小可常州府武进县玉杰村人氏,姓展名昭,字是熊飞。”

老道大笑,说:“原来是展护卫老爷,可称得起朝野皆知,远近皆闻,名昭宇宙,贯满乾坤。今日光临小观,蓬荜生辉。无量佛!

这位呢?”丁二爷说:“我乃松江府华亭县墨花村的人氏,姓丁双名兆蕙。

“道爷说:“原来是双侠。贵昆仲之大名,谁人不知,那人不晓,名传天下,四海皆闻。今日三位大驾光临,真是小道之万幸。无量佛!“遂唤小老道献茶。北侠问道:“弟子未能领教道长仙爷的贵姓?”老道说:“小道姓魏,单名一个真字。”北侠说:“莫不是人称云中鹤魏道爷,就是尊驾?”老道回答说:“正是小道的匪号。”北侠说:“原来是魏道爷,弟子也是久闻大名,只恨无福相会。

今日在宝观相逢,是我等不幸中之大幸矣。”

说毕大笑,暗看展、丁二位一眼,就知道沈中元与他是师兄弟,他在此处,不必说沈中元定在他的庙内,掩藏着了大人的下落。可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 回夹蜂山锦笺求侠客三清观魏真恼山王

〔西江月〕曰:双侠性情太傲,南北二侠相交。扶危救困不辞劳,全仗夜行术妙。今日偏逢老道,亦是当世英豪。夜行术比众人高,鹤在云中甚肖。

且说北侠听了是云中鹤,不觉的暗暗欢喜,知道沈中元与他是师兄弟,他寄居在此庙,沈中元必在庙中;纵然他不在此处,老道必知他师弟的下落,可就好找了。暗与二位弄了一个眼色。盯展二位也想在这里了。北侠又问道爷说:“我久闻你们贵师兄弟,是三位哪。”老道叹了一声,说:“施主何以知之?”北侠说:“你们三师弟与我们弟兄们都有交情,与我们蒋四弟、白五弟偏厚,故此久闻大名。方才说过,今日见着道爷是我们的万幸,我等正有一件大事为难哪!今见着道爷,可就好办了。”云中鹤说:“我可先拦欧阳施主的清淡。我就为我们这两个师弟,我才云游往山西去了一次,整整的住了十几年的功夫,收了个徒弟,并且不是外人。”北侠问:“什么人?”回说:“就是陷空岛穿山鼠徐三老爷的公子。我见着他在铁铺门外,此人生的古怪,黑紫脸膛,两道白眉毛,连名字都是贫道与他起的,叫徐良,字是世常。我想当初马氏五常,白眉的最良,故此与他起的名子连字。如今武艺不敢说行了,十八般兵刃与高来高去,夜行术的工夫与暗器,又对着他天然生就的伶俐,又跟着学了些暗器,现今在山西地面很有些个名声,人送了一个外号,叫山西雁,又叫多臂雄。自己生来挥金似土,仗义疏财,倒有些个侠义肝胆。”北侠等三位听了大喜,说:“徐三爷一生天真烂漫,血心热胆,忠厚了一辈子,积了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后人。”南侠问:“道爷由山西几时到此?”

道爷说:“到此三清观半载的光景。住了这座小观,我是总不出门,方才心中一动,到得庙外,正遇三位,实是有缘。”丁二爷问道:“你虽不出门,你师弟你必知晓在于何处。要在你的庙中,这也都不是外人,你自说出也无妨碍。”

魏道爷说:“是我方才说过,所为我两个师弟走的、如今可不是我推干净,自打我到庙中,并没见着我的师弟。

慢说在庙中,就是连面也没见。若有半字诓言,必遭五雷之下。”北侠急忙拦住,说:“道爷不可往下再讲了。”魏真说:“我倒要与众位打听打听,我们那下流的师弟作的是什么事情?”北侠说:“看你这个人不是不诚实人,又与我们徐三弟是亲家,若非如此,可是不能告诉与你。”魏真说:“我师弟若要作出大不仁的事来,我必要当着众位之面将他处治,诸位可就知晓,我这个人性如何。

“说毕,北侠就将沈中元之事,一五一十的细述了一遍。云中鹤一听,怔了半天,说:“他罪犯天庭,早晚将他拿住,准是剐罪。”又问说:“我们三师弟近来如何?”北侠说:“他倒好了。”一提如今改邪归正的事情,魏老道点头,说:“

这还算知时务的哪。”

北侠又说:“别者不提。魏道爷,你在此庙也不是一半个月。”回答:“半载有馀。”欧阳说:“常言一句说的好,大丈夫床下,焉许小人酣呼?”魏真说:“欧阳施主,何出此言?”北侠说:“你在庙中闭门不出,你也不曾听见有人说,你这个对面山上的贼人吗?”云中鹤道:“施主此话差矣!对面山上虽然有贼,并不杀人放火,不下山借粮,不劫夺人。”北侠听了大笑,说:“好个不劫夺人!大约着是没钱的不劫。”

魏真说:“贫道敢画押,他们要敢劫人,我愿输三位一个东道。”北侠说“好”,就把锦笺叫过来,说:“道爷问他。”魏真便问书童,书童就把已往从前细说了一遍。魏老道觉着面上发赤,三位侠客净笑。道爷说:“三位不必笑贫道言语不实,少刻我到山上看看,如有此事,若不杀了这三人,贫道誓不为人!”

北侠说:“他们是个山寇,道爷你如何管得了哪?不劫人,山中吃喝什么?”老道说:“你们三位不知,就是那个大寨主,是我的拜弟。我让他们占在山上,等着遇机会之时,入营中吃粮当差,也是好的。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北侠问:“大寨主与你是拜兄弟?”老道回答:“正是。二、三纂主不是一拜,他们三人一拜。”北侠问:“道爷,你与玉猫展熊飞是一盟?”魏真说:“欧阳施主何出此言?”北侠说:“大寨主不是展熊飞吗?”老道说:“这是什么人说的?”北侠说:“我们听着酒铺中的传言。

“老道说:“这就是了。”

丁二爷问:“他倒是姓什么?”回答:“姓熊,叫熊威,外号人称玉面猫。”

丁二爷说:“玉面猫熊威,玉猫展熊飞,这个音声不差什么,必是外头的人以讹传讹。”南侠说:“那个彻地鼠大概也不是韩彰了。”回答:“不是,叫赛地鼠韩良。”北侠说:“这也是以讹传讹。彻地鼠韩彰,赛地鼠韩良,音声不差什么,故此传误。”又问:“那三寨主叫什么?”道爷说:“叫过云雕朋玉。他们大爷,我们一拜。原故山中先有一个贼头,有三十多人,劫他们三个人来着,教熊威杀了贼头,那些个小贼跪着,求三位为寨主。

熊威不肯,朋玉愿意,三人就为了寨主。我那日知道,贫道要将他们哄开此处,不想见面苦苦的在我跟前央求。我看着此人倒是一派的正气,应了我几件事情——不借粮,不劫人等事。可是我管他们山中的用度,故不敢违我的言语。我许下他们三个,倘若有机会,让他们与国家出力。”北侠说:“如今劫人,必有情由。”老道说:“今日必要看看此事,要真,必杀了三个小辈。”北侠暗想:“

老道自己去,上山没人见着他们,知道蓦地里说些什么。要去,自己同他去方妥。

“想毕,说:“道爷要上山,我与道爷一路前往,如何?”老道听了,说:“甚好,贫道与欧阳施主一同的上山。”锦笺在旁说:“三位爷爷,天已不早了,工夫一大,可怕寨主把我家的相公杀了,纵然就是到了山上,人死不能复生,岂不悔之晚矣!“老道说:“童儿放心,他们要敢杀了你家相公,我杀他们三个人,与你家相公偿命,绝不能在你跟前失言。”锦笺也不敢往下再说了。

就在庙中,道爷备的晚饭,吃毕之时,点上了灯火。童儿又说:“天不早了。”

丁二爷说:“欧阳兄同着道爷去?”北侠点头。丁二爷说:“既是兄长同着道爷去,我们哥俩个在庙中等候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同前往。”北侠就有些不愿意,怕的是与老道初逢乍见,闻名这个云中鹤夜行术工夫很好。倘若要走上路,老道兴许较量较量脚底下的工夫如何,倘若赢了他便罢,要是输给他,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所以踌躇的就是这个,不愿意教丁二爷一同前去。说道:“二弟与展大弟,你们二位就不必去了。”展爷本就不愿意去,听着北侠一拦,正合本意。丁二爷不答虚,一定要走。他倒非是要去,他惦记着与老道比试比试脚底下夜行术的工夫如何。北侠也就不能深拦了,对着老道在一旁说:“有他们二位一同前往,岂不更妙?”老道的意见,也是愿意与他们三位比试比试夜行术的工夫,故此紧催趱着他们二位一同前往。说毕,大家拾夺。

老道回到里间屋中,更换衣巾。少刻出来,北侠一看,暗暗吃惊。什么缘故?

是老道换了一身夜行衣靠。这身夜行衣靠与众不同,是夜行衣靠皆是黑的,惟独魏真这身夜行衣靠是银灰的颜色,身背宝剑。怎么老道是银灰的衣靠?就是他这个云中鹤的意思。

在他这衣服袖子底下,有两幅儿银灰的绸子,不用的时节,将他叠起来,用寸排骨头钮将他扣住;若用之时,将两幅绸子打开,用手将绸子揝住,从山上往下一蹿,借绸子兜风之力,也摔不着,也礅不着。要有一万丈高可不行,无非是人蹿不下来的,他就可以蹿的下来。说他这双手一抖,两片绸子一扇,类若是两个翅膀儿相仿,对着他银灰的颜色,类若是一只仙鹤相仿,因此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外号。

北侠见人家是夜行衣靠,自己是箭袖袍,薄底靴子,论利落就输给人家了。

二爷一瞧老道也背着宝剑,他就有些个不愿意。他也并不知老道那是一口什么宝剑,他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就知道各人祖传的那口宝剑,横竖天下少有。就把自己的那口宝剑拉将出来,说:“道爷,你也是使剑,我也是使剑,你看看我这口剑,比你那剑如何?”说毕,就将自己那口剑递将过去,让老道一看。北侠就瞪了丁二爷一眼。南侠也觉着心中不愿意,人家一个出家人,这何苦考较人家作什么?云中鹤更觉着不悦了,心中暗道:“你我彼此初逢乍见,我那点待你们也不错,固为什么拿宝剑考较我?什么缘故?”微微的冷笑,用手接过来一看,冷森森的寒光,灼灼奇人的眼目。并不用问,老道就说出来了,说:“此剑出在战国的时节,有个欧冶子所铸。大形三,小形二,五口剑。此乃是头一口,其名湛卢,切金断玉,好剑哪,好剑!”二爷说:“魏道爷可以。”魏真说:“不定是与不是?”似乎一口剑没盘住人家,就不必往下再问了。接过自己的剑来,又把展南侠的拉将出来,递与老道去看。道爷接剑一笑,说:“怪不得二位成名,这两口宝剑世间罕有的东西,称得起是无价之宝。此剑与方才阁下的那口剑是一人所造。这是小形二第一口,其名巨阙,也是善能断玉切金。”二爷见人家说出剑的来历,叫出名色,觉着脸上发赤,把宝剑接来,交与了展爷。二爷暗想:“这个老道善能识剑,我把欧阳哥哥的拿来,大概就把他考问住了。”

随即就将北侠的刀亮将出来,交与老道。北侠大大不乐。又说:“道爷,你看看这把刀怎样?”魏真说:“此刀出在后汉魏文帝曹丕所造,共是三口:这口刀纹似灵龟,其名就叫灵宝;还有一口刃似冰霜,其名叫素质;还有一口彩似丹霞,其名叫含章。这口刀俗呼又叫七宝。小道无知乱谈,不知是与不是?”北侠连连点头,说:“道爷真乃广览多读,博学切记,名不虚传。”

老道微微一笑,就把自己的那一口剑从背后拉将起来。这一亮剑不大要紧,就把下回书白菊花故事引出来了,要问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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