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已偏过头顶。天浩片刻不曾休息,抱着她掠过一个又一个山头。他额上沁满细细密密的汗珠,眼中焦急、懊悔的神色一览无余。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吞下紫萝花和休魂草了。为什么自己明知那是剧毒之物却还要还给她呢?为什么笃定她不会吃?当时就应该把它们毁掉,全部毁掉!他的脚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
天浩掠过最后一个山头,一头扎进一片密林里面。密林深处笼罩着浓浓的雾。天浩抬手喂给她一粒药,才又起步向密林深处走去。走了好远,昏暗的四周突然透出亮光来,再走几步,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空地。空地偏北面矗立着一座小茅屋,屋门紧闭,四周一片寂静,如入无人之地。天浩走上前一脚踹开门。屋里整洁如新。
“老毒!你给我出来!”天浩闭上眼大吼一声。
无人应答。
“我数一二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烧了你的老窝,一,二……”天浩依旧闭着眼,“三—”刚喊出声,一道诙谐的声音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别啊,你千万别冲动!我这不是出来了嘛!每次都用这话威胁我,没意思!”话音刚落,一个眉须斑白的老者突兀地出现在天浩面前。天浩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者的目光落到天浩手中抱着的女娃上面,眉头一皱,随即嘻笑着:“这女娃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我的干女儿终于可以安心地喝孟婆汤了。不过你也真是的!拐一个才十多岁的娃,只能看不能吃啊!要拐就拐大的嘛!最好是那种……”
“你有完没完哪!”天浩打断他,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说三天三夜都掐不住话头。
老者脸色一黯,假意悲戚,“我好歹也是你长辈耶!你竟然欺负我!”
“我欺负你?”天浩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好不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长辈,你有长辈的样儿吗!不跟你废话了,给,把她治好!”天浩重重地把向悠放到他手上。“你竟敢嫌我烦?!我可是很喜欢记仇的哦!咦?干女儿?”老者把目光移到向悠脸上,不由惊喜地叫道,少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甩手把她扔下自己飞上房梁躲着去了。天浩眼急手快地托起向悠,满脸愤怒,“她不是琳儿!”
“不是干女儿?”老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那她怎么……”
“她是琳儿一母同胞的妹妹冷悠儿!你以为她是物品啊随手乱丢,即使她命大不被毒药毒死也会被你摔死的!”天浩直翻白眼。
“毒药?你是说她中毒了?”老者一听到“毒”便来了兴趣,“忽”地一声跃下,落地却没有半点声响。
“对啊,如果没事谁会听你唠叨啊!”
“如果没有她你就不会来了?我好歹也是你师傅啊!”老者一脸受挫的神情。
“别啊,当初我可没拜你为师。”
“要我救她也可以,不过,”老者眼珠滴溜滴溜地转,须臾一丝笑意爬上嘴角,天浩一见到如此熟悉的笑容心里便一阵发毛,通常他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某人又要遭殃了。果然,老者接着说,“我最近新研制了一种药,刚好需要一个试药人,你看?”
“又让我当试验品啊?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唉……”天浩皱着眉头。
“谁让你身上有……呃,身体结构特殊呢?你的身体异于常人,所以,你是绝佳试验品的身份这辈子都无法改变了。”希望他没有听出来,看来自己得改改嘴快的毛病了。老者小声地嘀咕着。
“好好好,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给她解毒,如果她死了我可饶不了你!”天浩假意恐吓,把向悠小心安置到床上。
“知道了,没大没小的家伙!”老者难得正经起来,走过去为她把脉。“咦?她没中毒啊!”老者疑惑地看着她,仿佛不确定般又把了一次脉,结果还是一样。天浩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会吧?我明明见她吃了紫萝花和休魂草!”
“紫萝花和休魂草?”老者皱眉思索,少顷抬头问:“她吃了多少?”
“不知道,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吃。”天浩懊恼地说。
“紫萝花和休魂草虽然各自毒性极大,但如果兑成一定比例,确可以相互抵消药性,变成无毒之物。不过,她之前好像受过伤,虽已痊愈,但身体还很弱,加上长时间未进食,一时受不了才会昏迷,没什么大事。”老者解释着。
“琳儿曾经跟我说过,紫萝花和休魂草如果同时服用毒性会翻倍。”
“其实琳儿的话并未错。虽然它们兑成一定比例可以消除药性,但这个比例是很难调控的,稍又差池,毒性会成倍叠加。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呢!”老者笑道。
“连您都不能吗?”
“嗯。”老者摇摇头,“不过这女孩真是命大。也许,她是上天送给我的徒弟。对,我就收她做徒弟,把我一身所学统统传授给她。天浩,你没什么意见吧?”老者看向天浩,语气里透着一丝威胁,似乎他不同意就会立即招来一场倾盆大雨。
“好啊,有你保护她,我就放心了。”天浩嘿嘿一笑,“我先走了啊,后会有期!”天浩一抱拳,转身离去。
“罗嗦什么,要走就快走!唉,不对呀,你站住,你还没试药呢!”老者窜到门外,外面哪儿还有天浩的身影?
“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可没这么走运!”老者嘟囔着踱进屋。
老者回到屋,床上已是空荡荡的。人呢?老者奇怪地在屋内寻找,甚至连桌下、床下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人。这人去哪儿了呢?老者好生纳闷。
“嘿嘿~老爷爷,你在找什么呀?”向悠突然“从天而降”,老者吓了一跳,“你刚才去哪儿了?什么时候醒的?”
“我上你的老窝呆了会儿,”向悠指指房梁,“至于我什么时候醒的嘛!在进林子前被强喂了一颗不知是毒药还是解药的东东后我就醒了。”
“那,你刚才是装晕喽?”
“是啊,要不我怎么会听到什么干女儿,又是什么冷琳儿的。”向悠随即换上一副可怜惜惜的样子,“在那里,他们又是绑架我又是叫我宫主的,我才来这儿几天呀就发生这么多事。刚才听他说我是什么冷琳儿的妹妹冷悠儿,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口中的琳儿是谁?他抓我又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嗯,我,”老者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你还是问他吧,他会告诉你的。”
“但他不在啊。这样吧,如果你告诉我始末,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什么秘密?”老者睁大了眼睛。
“紫萝花和休魂草的解治之法!”
“紫萝花和休魂草的解治之法?就你?怎么可能?”老者先是惊喜而后又不太相信地说道。
“如果我不知道,怎么可能在食下紫萝花和休魂草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儿和你说话?这只是运气吗?好,我让你心服口服!”向悠说着从怀中掏出几片花叶,“你看清楚喽!”
的确是紫萝花和休魂草,她不会真要吃下去吧?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无力回天了,老者刚想阻止,她已经吞下去了。
于是这幢小巧的茅屋里便出现了一幕有意思的场景:
一老一少站在床边对视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一刻钟,两刻钟……
突然向悠身子一软朝床上歪去。老者怔了一下,慌忙去探她的鼻息,“丫头,你可不能死啊!哎呀呀!天浩知道了一定会骂惨我。我怎么就没拦下呢?你千万别死啊,要死也要等天浩来了再死!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丫头你运气好一定会挺过来的,一定会!你醒醒啊。”老者感觉脸上有东西淌过,湿湿的,痒痒的。用手一抹,竟然是眼泪出来了。
谁说老顽童只有快乐没有悲伤的?谁说老顽童不会流泪的?这不是泪?老者慌乱地抹着越来越多的泪水,想着,只是这代价太重了。丫头……咦?丫头呢?老者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把视线投向床上时,却发现原本应躺在那里向悠突然消失了。“难道你这么快就魂飞魄散了?可怜的孩子!”老者喃喃道。
“你才魂飞魄散了呢!”
老者闻声望去,却见向悠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
“你,你没事?”老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我怎么可能有事?倒是你,被同一件事骗到两次,唉!真不知是你太笨还是我太聪明。”向悠走进来把呆立着的老者拉出去,“现在外面天气正好,最适合听故事了。走,把你的,故事,清清楚楚地讲一遍。”
门外,阳光正暖,偶尔一缕微风掠过,送来丝丝清爽。确实是个好天气。坐在门外的摇椅上,老者看了看她相似的眉眼,神情,最终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