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金一诺仰着脸看街边悬挂的各种花灯,走着走着,一低头,发现金石头不见了。她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下,却久久寻不到他的身影,心中不禁莫名地生起闷气继续往前走。
“刚刚你东张西望地是在找我啊?”金石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金一诺嘴硬地哼了声,“谁找你了。”她一回头就对上了金石头弯弯月牙般的眼睛,别扭地将头转向一边,仰头欣赏花灯。金石头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我刚刚看到有卖糖葫芦所以去买了。”
金一诺冷淡道,“是吗,你不需要和我解释。”金石头分了一根糖葫芦给她,“我自小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金一诺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吃甜食,你羞不羞啊。”
金石头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桃花伞的一端递给金一诺,“我牵着你走吧,等会儿再走散了你又得小心眼了。”
金一诺咬唇瞪着他,手里却乖乖地拿着纸伞的一段,躲在他为他支撑的狭小空间里徐徐前行,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各自吃着手中的糖葫芦穿梭着人群中。
“姐姐!”金眉生从远处跑来。
金一诺忙松开了握着桃花伞的手,金眉生的身后还跟着金龟金虫她们,“咱们不放孔明灯了吗?”金龟抱着几盏孔明灯问道。
金一诺喃喃道,“或许该等到元宵节再放。”
金石头接过一盏孔明灯笑道,“反正已经买好了,先许个年前的愿望,等过了年到了元宵节咱们再买孔明灯许个明天的愿望不就行了。”
金眉生轻柔地应了声,自己已经挑了个和金石头花色一样的孔明灯。
一行人来到庙宇前,各人买了纸笔写下吉祥词语,金一诺有些犯难,迟迟还未将吉祥语写好,金眉生柔柔道,“姐姐,你有什么不会的字我替你写吧。”金石头在一旁好奇问道,“大小姐,难道你不识字?”
金一诺脸涨得通红,挺直了腰板嘴硬道,“不识字怎么了!”她咬唇握着笔杆在孔明灯上费力的画着,“用画的,佛祖也会懂的!”
金石头心知又惹得她不高兴了,乖乖的在旁写吉祥词语,金眉生纤指执笔,一行字写下来旁人纷纷叫好。
金一诺埋头画了片刻,终于将吉祥语写好。这时众人站成一排,一起点燃了孔明灯,整个纸筒都被热气充得慢慢地冉冉上升,承载着这群年轻人炙热的心愿飘上夜空。
金一诺双手合拜口中念念有词,金石头却只是仰着脸看自己的孔明灯愈飞愈高,愈飞愈高,直至再也看不见。
晚上回到金家,金一诺褪衣时才发现兜里有一方帕子,想了想才记起是晚上吃汤圆的时候他递给她的忘了还他了。金一诺仔细地将帕子摺叠好放在衣服旁,推开窗门想吹会儿冷风驱去心中的烦闷,只见正对着她窗口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堆着一个雪人,雪人的眼睛是两个红枣,嘴唇是一片红纸,脖子上系了根红丝带,手上握着一支糖葫芦。
金一诺看着那雪人,看着看着心里竟然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淌过心扉。
她跃出窗外从雪人的手里拿下那支糖葫芦,剥开包纸轻轻咬了一口,酸酸的,酸过了便是甜,甜到心坎里。
金家的事金大廖慢慢的开始让金一诺接管,所以置办年货的事情也需要她亲自去处理。翌日她起了个大早,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下,最后目光落在院前的小雪人身上。
金草金虫金龟正新奇地围着雪人,金龟见金一诺来了,“小姐,你看,这里有个雪人啊,不知是谁堆的。”
金一诺托腮看着那雪人,“金石头堆的。”
金草与金虫暧昧地两边夹攻她,“金石头好有心意啊。”
“整理一下,我们等会儿要出门,今天要买很多东西。”金一诺边理了理领子边道。
金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长长的纸,“小姐,我昨晚已经都给你写好了。”金一诺捏捏她的脸,“金草最乖了。”
金一诺对金石头道,“我们要去置办年货,你也一起去吧,有些重的东西正好你来搬。”
“是,大小姐!”金石头挥舞着小狗的手朝着金一诺兴奋地应道。
金一诺的目光被摆在街边卖画的摊子吸引住了,仰着脸望向悬挂在摊子架上最上方的一幅画,画里是漫山的萱草,上有题诗一首,“门掩残花寂寂,帘垂斜月悠悠。纵有一庭萱草,何曾与我忘忧。”画风细腻,寥寥几笔引人入胜。
“小姐,你喜欢那幅画?”金草仔细地看了看那幅画,突然领悟,探身对着金龟金虫如是了一番,三个小丫头也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了。
金石头耳朵灵敏的很,将这三个小丫头的喃喃耳语听得一清二楚。
萱草便是寸草,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那不就是《游子吟》……
金石头嘴角又抽了抽,若是帮人取名字的时候有这么文雅就行了。
“我要那幅画。”金一诺刚欲开口,身旁有人也淡淡道。
两人彼此相望了下,看清面前的人,金一诺慌了下,顿觉心脏又扑扑地乱跳,呼吸也乱了节奏,脚下不禁倒退了几步,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游子吟低头看了金一诺一眼,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开。
金一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犹如堵了一口气,闷闷的。
游子吟是喜欢清静的,他就像所有的读书人一样清高孤傲不喜俗,金家这样的暴发户满身铜臭味他们都是不屑为伍的。他只是个小官仅仅是恪守着为官不贪为臣不叛。为官不是他所愿,不任官吏不受官禄束缚不为名利显身这本是读书人的风范,可他为报父母之仇不得不得出仕做官,更多的时候下了朝他都是潜心作学问。
他这样的人所希望的伴侣永远都不会是金一诺这种不解风情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
可是金一诺的不肯放弃,抵死地纠缠又给了京城老少平添了很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石头晃过厨房的时候又倒退了几步,转了回来。
纤长的手指抚摸着窝在他衣襟里的旺财,懒懒地倚着门柩看着立在厨房里忙得手足无措的金一诺。
金草正在教她熬汤,金龟怕她热着,不时地拿着帕子为她擦汗,金虫则在旁帮忙着拣菜。她着着一件薄衫,长发用一根簪子简单的束着,脸颊上海留有两道碳痕,侧着脸认真地看着金草的切菜。
一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雪的大小姐竟然为了个男人熬起了汤,他看着她那白白嫩嫩细细尖尖的纤手,微微垂下眼,举着旺财逗着它的白肚皮玩儿地又穿过厨房。
金石头坐在廊道的护栏上,修长的双腿无聊地晃悠着,旺财从他的前胸跑到他的后背又从他的后背爬到他的脖颈上,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小脑袋埋在他的长发里沉沉睡去,静耳听着,甚至能听到它轻微的打鼾声。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金一诺从来都不知道熬一盅汤是那么的难。
她从来没杀过鸡,为了捉一只鸡满院子地乱追。大公鸡撒开腿为了小命奔跑,金一诺为了熬汤在后面追赶,整个金家闹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金老爷知道金一诺开始学熬汤也忍不住出来看看情况,就见一家的上上下下仆人逮着一只公鸡上蹿下跳。
公鸡在金老爷脚下打了个转擦着他的脚踝而过,金一诺来不及刹车扑在了金老爷滚圆的大肚子上,金老爷一把就搂了金一诺在怀,心疼地看着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她,“诺儿,熬个汤罢了,让下人做就是了。”
金一诺倔强道,“我一定要让游子吟明白我的心意。”
金石头放下了旺财,坐在廊道护栏上,眸子跟着嚣张的大公鸡转悠,逮住机会忽地蜻蜓点水跃下,七拐八绕地伸手就抓住了大公鸡的张开的翅,哗啦一声就将它提了起来。
大公鸡一阵噗通挣扎,扑腾地直往金石头的手上啄,他手一受痛松开了大公鸡,大公鸡趁势逃跑,金石头哪会那么容易就容得它再次逃跑,低首扑地一下就扒住了大公鸡,嘴里吃了不少雪,众人看了都笑了。
金石头别别扭扭地将大公鸡交给了金一诺。
金一诺忍着笑,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让他擦脸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