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闲居録》一卷,元吾衍撰。衍有学,古编已着録,是书乃衍札记手稿。陆友仁得于衍,从父家録而传之,犹未经编定之夲。故皆随笔草创,先后不分次序,字句亦多未修饰,其中如《驳戴侗六书故妄造古篆》一条,《辨徐铉篆书笔法》一条,皆与学古编互相出入。盖先记于此册,后采入彼书,而初稿则未削除也,然零玑碎玉往往可采。如《辨颜氏家训误解》,《匆匆辨魏伯阳叅同契误》,《以易字从日月辨》,《杜甫非不咏海棠语》,皆有识。惟《论尧典中星以为四时》,皆以戌刻为昏,未免武断。《论借书一瓻》,谓以瓮盛卷轴,亦为穿凿。以及《论奥灶字与尔雅相违》,论伍伯字不考,《后汉书祢衡传》以为唐人行杖之数,皆不免于疎漏。其它杂谈神怪,亦多芜杂。以衍学夲淹通艺,又精妙,虽偶然涉笔,终有典型。故仍録存之,以备节取焉。
昔有老叟,垂黄髪,容貌甚异。捧一竹箧,中有木佛经卷,香炉之类。行且拜,曰:今年大熟,春即出秋至,不知何往。自是岁皆丰稔。至元丁亥岁,忽不出。遂大水,自后莫知死生。岁亦不复前稔矣。余祖母年七十余,云自幼见之形容,亦只如此。
孤竹君,姓墨(音眉)名台(音怡),初见孔丛子注中,子名伯辽,见周昙《咏史诗》,注:伯当作仲。
越士王荣仲,不能通训诂,见古书辄不悦。一日见楚词,叹曰:作文如此艰涩,宜乎投水死也。闻者笑之。
蒋洎,字景裴,居葛岭寳胜寺东庑之偏扁。其室曰自庵,人因称之无儋石储,而巾褐不完晏如也。好抄书,而床头及灶侧,尘积者三百余,束然草草不可读,彼自能识也。名公士大夫多器之,每一入城,访诸公,必终日既归。白土书名者,乂满矣。然淳朴多轻信,或戏以虚名,绐之次日,必询其何人而欲往。谢年七十余,而筋力不衰。一日,余于丁氏家观降仙,忽灰书曰:可迎蒋地仙。已而,蒋至,众皆异之。已而复书曰:吾别公百四十余载,今会于此。甲午当复会矣。是时去甲午尚逺,及甲午,人皆为之忧,而蒋无恙。遂以昔日扶箕者之妄,后四歳冬,忽病,问其日则甲午也。平生所藏旧画古器之类,有崔氏者取去。为之易棺椁,云将病之,先入城而归。有滑稽者,以白土书满门,烛之,皆城中算命名字,余知其不祥,乃命尽之先兆也。(蒋晋陵人)
晚宋之作诗者,多谬句。出游必云策杖,门户必曰柴扉。结句多以梅花为说,尘腐可厌。余因聚其事为一絶,云:烹茶茅屋掩柴扉,双耸吟肩更捻髭,策杖逋仙山下去,骚人正是兴来时。可为作者戒也。
蒋景裴尝,诵存诚上人诗云:别后多游沧海东,忽携诗卷到山中,立谈数语飘然去,满径松花落午风。余甚爱之。
越人孙起岩,来杭与友人游旧内。时内已为兴元寺,有大阁,旧常朝殿所为也。夜宿其侧,至四鼔,大呼,一寺皆惊,乃其魇也。既寤,尚不能言,已而问之,曰:梦登阁,为衣朱紫者数人执,而责之汝不能作诗,辄敢登此,欲驱之,得一人觧,遂得释。杜子美诗成泣鬼神,信矣。
杜甫无海棠诗,相传谓其母名海棠,故讳之。余尝观李白李贺等集,亦无之。岂其母亦同名耶?则知蜀中多海棠,以时人往往入诗,若后宋之言梅花,特厌而不言耳。凡作新物,必忌不吉等事,而修造屋舍,乃买故荐剉为泥,壁草筋。故荐多是易箦所弃。乞人取以収利,勿用可也。
俗称徐铉篆字中心,一篆浓墨。言用笔直,非也。笔直,当分开。浓墨在两旁,安得当中。
宜兴周将军庙傍,有净耳者居焉。一夕忽梦使者召,曰:将军命尔明日可来。寤而思之,此地无所谓将军者。必庙神也。遂斋洁以往顾,神像颇大,燕巢在其耳。遂去之复以巾拭净,再拜而出。是夜,复梦将军语之曰:为吾治耳,甚善。无以酬汝,今与汝一臂力,自后举重物皆若轻焉。其土人多言之。
钱翼之言,钱唐人李氏,过昆山,见竒石取之,欲种菖蒲,恐伤其峰,因置之衣笥中。至王泾登舟,舟人疑其重,以为载寳,因夜俟其熟,寐斧杀之,并其童死焉。无益害身,知命者宜戒。
至元间,释氏豪横扬总统,发掘坟墓,夺取宫观,孤山和靖坟亦被发。然无他物,但得一寳玉簮,尸已空矣。其亦仙者耶。王元章有诗云:生前不系黄金带,身后空余白玉簮。后乂凿灵鹫山壁,为佛像。时小民之无頼者,多为僧,以逞奸。王复有诗曰:白石皆成佛,苍头半是僧。亦佳王总管,宋之老兵也。宋亡,失志,尝以蒲席为衣,或寄宿道院。及市井人家,自称王总管。然每到之处,辄利故人,争邀之,然多不往。诸酒馆或遇其来急,以酒与之,乃满饮掷杯于地,而去。则其家终日获利倍于他日。皆呼为利市先生。尝客石函桥许公道院,夜立以寐时。方大雪,牛羊多冻死,王乃解衣入水,扣氷而浴,既出,汗流如雨,真异人也。平生每狂歌,人听,以卜休咎多验也。
宋之末年,姑蘓卖饼家检所鬻钱,得冥币焉。因怪之。每鬻饼不识其人,与其钱久之,乃一妇人也。迹其妇,至一塜而灭,遂白之官。启塜,见妇人卧柩中,有小儿坐其侧。恐其为人所觉,必不复出,饿死小儿。有好事者收归,养之与常人无异,不知其姓,乡人呼之曰:鬼官人。国初时犹在,后数年方死也。
大徳九年七月,大雷击仙林寺佛殿,取帝释五藏塑像,被击,遂作惊愕之状。亦释氏之耻也。
深衣方领,《正经》曰:曲袷如矩。后世不识,矩乃匠氏取方曲尺,强以斜领为方。而疑其多添两襟,制度遂失,若裁作方,盘领即应如矩之义。续衽乃所添两襟也。更加钩起钮于肩上,即是钩边。若以斜为方,岂圣人正心之意。朱文公只作直领,而下裳背后六幅,正面六幅,分两旁。若交其领,无乃背阔。而前狭又肋下两缝,向前或剪圆裳。旁曰钩边。尤为可笑。只按《深衣》《玉藻》二篇,正经制度自见。世儒自不考耳。
沈道士卖蘸筵符箓,居北桥。未几,以下丸屋廉,可僦。遂以一屋之费,而得二室焉。乃大为印造之所。有粘缀者,令孕妇为之。先月余,忽粘寳箓婢暴死。不数日,忽雷震其邻卖罐〈爊,匕代灬〉家。徐五沈在徐舍,见雷神以帝言责之,仍以斧挥其首,遂仆地良久。乃苏时,有二道士在旁,并无所闻,但见火光。沈自此竟病,心常恐,惧战栗口不能言,盖丧其阳故也。如此数年,终莫能愈。足以为亵渎之戒,亦大徳九年事。
大徳间,州学皆设经师,为之者多非其人,利禄而已。一日,御史问礼记师,礼记何人述,竟不能答。或耳语之曰:戴胜。遽然曰:戴胜。降于桑其谬若此。其人已死,不欲书其名云。
杭州北郭,有僧曰礼公,性旷逹,尝闭门独酌,而举宾客之礼。从者皆笑,而礼自若,亦古人独酌劝影之类。
王右军兰亭序文,固自佳与文选并观,则无弘大之气,昭明之不取者,此也非,有他说。
铜雀瓦砚,可比端石。及观古墓汉砖,与今世砖无异,则知古人砖瓦之土剂,不可同也。
俗儒谈易,多鄙象数,干九坤六,干天坤地,非象数。而何《夜游録》有言彖象,皆假畜兽以名彖。为大豕行,则俯首一望,而全体皆见。故统论一卦之体,取以喻之象,有六牙。故六爻之义,取以喻之,又按《说文》苍颉易字,象蜥易形,蜥易善变,则知古人托之以喻其变,不疑也。或言日月为易,按易字无从日月之说,而伏羲画卦时,但云八卦。重卦之后,以其变化无尽,故有变易之名。不可以日月为惑也。
任叔实,言近岁,四明有人于地中得一陶器,作虎形,仰首张口,其人疑为酒尊。盖古之溺器,虎子是也。
毛诗三百余篇,多出委巷之言,而典雅若此。后世语言,略牵文义,匹夫已莫能晓。秦有偶语诗书之禁,黔首之愚,本诸此乎?
释氏书言明帝时,佛法入中国。有鄙其教法者,僧请为三坛,以佛书与儒道书并焚,二者皆灰,而佛书卷轴无恙。既云佛书初来,皆是贝叶,何有卷轴。昔秦焚书,万世罪之。明帝有此,尚得谥为明乎 !
阴阳之气激而为雷,理自然也。而往往雷击之地,掘得斧楔,而穿柄处有孔,圆半寸许,两面交碾参差,有孔若玉工所造,似石非石,大率类古陶器亦有。化为玛瑙色者,殊不可晓。楔形如木工铲斧,类钺。
世俗言:腊雪一尺,蝗遗子入地一丈。以其尺雪之水,可渗入地一丈云。
尧典定中星以戌为昏,世俗称黄昏戌。是后世不问日之长短,但以地上日入为昏,日短则不及。戌星未中也。《说文》谓火死于戌,是日至戌,乃无光耳。或言日行今古不同,及考诸厯,至今仲冬日躔,星纪即月令之日,在斗也。日躔在斗,至戌时则昴星正中日短,星昴无有差贷。何可言差。因知尧典,以日躔星纪戌时为昏,月令以日躔星纪之日。地上见日,为旦日入为。昏不知天者,一槩论之。故云差也。若能则一圎图,以二十八宿分十二次,舍剪为活盘,于外作一定盘,书十二时,环之午上子下,随四仲以日加。戌尧典中星见矣。太初厯,冬至日在牛,一度以中气言也。非日躔星纪之日也。尧日起虚,一度亦同斯义。
大德丁未,两浙饥,浙东为甚,越民死者殆尽。父食其子,以图茍存。戊申春,绕市卖越州观音现身图。云有妇人,至任氏语年事,谓昔年浙西荒,小儿能累甓为塔,拜念观音,遂获丰稔。而越民不顾,乃有此报。言讫,令任视壁,遂出。任见壁有观音如画,光眀满空,自是市井皆为小墖,互相夸尚,小民老稚相率绕街礼拜。殊可憎恶已。而问及越人,絶无是说,乃市中卖画之家,妄设此说为谋利之计,州府虽加警责,而愚民之惑自若焉。
世有透光镜,似有神异,对日射影于壁,镜背文藻于影中一一皆见,磨之愈明。因思而得其说,假如镜背铸作盘龙,亦于面镜窾刻作龙,如背所状,复以稍浊之铜,塡补铸入,削平镜面,加铅其上,向日射影,光随其铜之清浊分明暗也。昔徐生操示余,因以告之,后数日家志行取去,忽坠地而碎。痕迹并见,果不出所度。云昔沈存中《笔谈》,甞载此镜,而不得其说,因记之。
古人制乐,皆用律尺九,九九八十一分,琴瑟钟磬箫管等皆凖之。故八音克谐。后世琴瑟太长,长则声缓,笙不用匏,而用木,木实而声过。清钟太圎,圎则声清而揺,故不协也。生律之法,以积筭之难,人遂不学。今立简易之法,假如黄钟三分,损一下生林钟,即以纸条,依律尺九寸,裁断于三停中去一,即是林钟六寸林钟三分益。一上生太簇,亦以纸六寸,如前于三停外添一停,是添二寸共得八寸,上下损益皆如此。至蕤宾再起三分,益一上生之法,不费积算,律吕备矣。依此截竹大小如律歴志所说,加以清声随十二辰编之,即象鳯翼参差。若左右自外,而内合列编之则,两旁长,中央短,若乐图所画,仍以漆为底,即成雅音四清声,乃子丑寅卯四管之半截也。
王道醒头药,行在有名,归附以来。其年已七十许,至元间,州府多贪婪之政,每货药于市,则大呼曰:把钞来,你醒也不醒。似有警耳。
宋之末年,有狂士人于市井卖小儿学书字本,一贯三张。每遇人问,即随口成诗,亦张山人之类。时贾似道专政,每遭面骂,亦无如之何。其字本亦尝有买者已。而狂发必尽,撦碎衣服巾履,皆不暇顾。人多与之钱,归附后犹在至元壬午死于亲戚家云。
戴光生,临江人,名道亨,有异术,能煮麻荚为油,松脂为蜡,与真皆无异。其它不可胜纪。每云游,即以此易饮食。咸淳间,多游好士之门,有欲得乆留者,辄粪秽其家,能坐化。立亡丙子之乱,尝寄食,余舍言勿忧兵革,吾能令汝辈运气而死,即无所苦,吾当相继终耳已而。归附,兵息。乃辞向所与交者,曰事定矣,且可无忧。遂归钱唐门外,九曲城下许公道院,尸解,不知其年。
林回阳,名自然,临江人,善导引之术。咸淳间有朝士杨文仲,股上患赘,大可半斗,众医莫能治。有言其人,因召之,但相与对坐,教其导引运气,不数日而愈。因厚礼之。常游宜兴张公洞,见诸仙人与之饮酒,素不识字,忽作歌曰:访古老洞天,撞见神仙饮,三杯复三杯,又三杯,不觉醺醺醉,回头看人间,身在青烟外。尝自歌之或如曲调。或时如读书诵经,皆此词也。宋之末年,忽别去,不知所往,后数年,有道士见诸蜀山,呼之不应,追之不及。
沈铸善造铜鼎彛等,文藻古色皆可乱真。宣和以来一人而已。大德间死。有子绍其业,至大初,亦死。今所铸遂为异物云。
韩风子善修砚,有百碎砚,但不失元屑,修之若无损者。亦善修古铜器,惟砚为絶精。居蒲桥,四面土墙,门若狗窦,凡所用皆古器,夜宿匮中,与人言无尊卑,皆尔汝。尝得钱,即于酒市一举而尽,是亦异人耳,名文善。
云璈给丧事于宋,莫敢用。至元间,前驸马为今左丞,母丧,用之人遂因之。
韵书之作实本,于说文之谐声字,如珑笼浓丰怩,靡霏庐炉,份衯邗馯等类,皆以龙丰尼非卢,分干为谐声,而韵书分析为各韵。若能依说文谐声之法,别为通韵,则毛诗楚辞古赋选诗之韵,了然可知。若作唐人律诗,当止用近韵。
古书无无字,惟《易》有之。其初本于蔡邕《石经》,无字多故隶法,从省道家书本于《易》,凡无字亦皆作无,后人云无字象天倾西北,直以俗书妄解耳。
秦方士徐市,又作徐福,非有两名市,乃古黻字。汉书未有翻切,但以声相近字音注其下,后人读市,作市廛字。故疑福为别名也。
《颜氏家训》云:世称匆匆,不知所由。按《说文》,匆者州里之旗,所以趣民事。故匆遽者,称匆匆大为谬悞。《说文》曰,匆者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杂帛,幅半异,所以趣民故。称匆匆又连书〈施,勿代也〉字于下,云或从〈方人〉(音偃),即周礼旗〈施,勿代也〉之〈施,勿代也〉。今《周礼》作从牛,亦悞也。匆字《说文》作悤解,曰多遽悤悤也,从心从悤声,当是此悤字。颜氏之说误。
《礼记檀弓》: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当以子之哭也壹为句。
宋儒不识顾眄(音湎)字,皆读为美。目盼兮之盼,又不识盼字,而写作使民盻盻然之盻(音异)。又不识此盻字,而读为盼。今详之曰,从丏者音湎,从分者音攀字,去声从兮者,音异。
《本草》《尔雅》言味酢,皆是醋字。今酒醋,乃古酬酢字,诛殊樗〈木虖〉士土等字,今人亦皆互差。
古今字有七变,一曰科斗书,苍颉观天地之文以意度为之,文字之祖。今之偏旁是也。以漆点木,故其文多似水虫,故曰科斗。二曰籀文大篆,史籀取苍颉形意配合为之,大篆是也。史籀所作,故曰籀文。三曰小篆,李斯省籀文之法,同天下书者也,以籀书为大篆,故此曰小篆。四曰秦隶,程邈以文牍繁多,难于用篆,因减小篆为便用之法,故不为体势,非今之隶书也。便于佐隶,故曰隶书。世传秦权,秦量刻文,即秦隶字。人不能别,亦谓之篆,误矣。或谓秦未有隶,且疑程邈之说,故详及之。五曰汉篆,汉器款识及诸印文是也。即秦之隶书也。六曰汉隶,蔡邕石经及诸汉碑之字是也。此体最为后出,皆有波法与秦隶同名,其实则异。又谓之八分云。七曰款识,诸侯本国之文也。古者诸侯书不同文,故形体各异。秦有小篆始一其法,近之学者取款识字为用。一纸之上齐楚不分人,亦莫晓其谬,今分作外法,故末置之。不欲乱其源流,使可考其先后。
近世戴侗,以钟鼎文编六书。故不知者以其字便于用,无说文聱牙之患,多取之形古字。今杂乱无法,钟鼎偏旁不能全,有即以小篆足之,或一字两法,人多不知。本音睘,加宀即为寰字,乃音作官府之官。村字本作邨,从邑从屯,今乃书为村字,从木从寸。又引杜诗无村眺望賖为证,谬悞甚矣。况《说文》无此村字,许慎引经汉时文,皆篆隶,乃得其宜。今侗引经,而不能精究经典,古文反以近世差,悞俗字以为证,镑铲锯尿屎等字依世俗字为钟鼎篆体,各有详注。卵字所解尤为不雅,编首字源分门类为次第,苍颉之法到此书为一厄矣。学者先观古人学书,方知其谬。
喻天,有三喻。其圎则曰如弹丸。以斗建视日月之行,则曰如倚。盖言地包天中,则曰如鸡子中黄。
天之黄道可见处暑后,秋分前,晴朗日没时。于高处向南视之,若虹霓斜畧,云气散,不散,入者是也。
宋贾师宪所藏书画,皆有古玉一字印,相传是封字,又谓之缺角封,乃长字也。印大将及二寸,其篆法用李阳氷新意,盘屈成文,其前无此体,当是唐时所造古。
神像皆跪坐,后世随俗,更坐大椅,已失古制。近又改为大像,长倍于人,而供具屋宇不复加大,何不思之甚耶。
《山海经非禹书》,其间言鲧入羽渊,及夏后启等事,且又多祭祀鬼神之说,中间凡有政字,皆避去。则知秦时方士无疑。栁宗元喜其文,效之为《栁州山水记》,用其事为天对。
何远《春渚纪闻》造雌黄定子法,秦皮栀子皂荚各一分,巴豆一粒,去皮黄明胶少许,同煎汁。和雌黄作定子,荫干造朱定子,药法同。
曾子,名参,字子舆。当读为参,乘字不作梳簮切,言〈方人〉,字子游〈方人〉,旌旗之斿也,见《说文》。
至大改元,妇人首饰皆以金银作小钱,戴之谓之春钱。越明年冬,有铸钱之令。三年,春钱复行,用其先兆与。
三代古铜皆炼铜,为之非水土所蚀,体质皆重。宋南渡后古铜絶无,士大夫所用唯句容新物,已时铜复艰得,不能重厚俗。以古铜轻为贵者,乃句容冶工言耳。
衮十二章,汉以后,次第重复。宋真宗时,金人贡一袭,日月在肩,星山在背,当时升龙与华虫相对,在左右袂也。古者冕十有二旒,取其蔽明,簪着于髪,后世增二十四旒,复以武束于额,簪无所容,乃虚设簪之本。末于额左右,其理甚乖。
古称借书一瓻,还书一瓻。当作瓦瓮,承其书卷。古书无方册,恐其遗落耳。
连昌宫词,有朝阳未升帘影黒,至今却挂珊瑚钩。岂得宫殿之帘,每旦旋挂也。
陈州古墓俗云,高柴墓为冯马儿所发,初得石刻,曰逢马而破。遂发之不疑,然用力甚多,毒烟飞,箭皆随机轮而出,因断其机,得金铸禽鸟及玉甲片,若龙鳞状。其它异物,不可数计,至今尚有。藏者厚葬如此,恐非高柴墓,当是陈君冢耳。
郑玄,陆玄朗皆以避讳,而称其字,宋儒知玄而不知玄朗者,颇多。
李贺集:《美人梳头歌》、《有所思》、《啁少年》等皆他人诗
世儒有言,谓李商隐作诗,为獭祭鱼,以其多检书册也。然商隐用事,善于点化,皆无牵强矫輮处,当是博览所致,非浅学所可议也。
周礼有玺节注,云若今印章也,但正面刻字,印于土上。季春出火木所生也,季秋内火水所克也。故火死于戌日,至戌而无光。
韩昌黎文与语,孟出入而喜。玉川刘义东野等诗,至于自作亦效其语,何诗文不相同也。
嵇康《养生论》,有云齿居晋而黄。六臣竟不能解,及观医说方得其旨,云晋地多枣人,尝置之怀袖中,若蜀人之噉槟榔,则知甘味伤脾,故齿黄也。
月中斫桂,《酉阳杂俎》云呉刚李贺诗云,呉质当是名,刚字质也。寗戚饭牛,车下淮南子,作寗。戌则知名戚,字戌也。
《三辅黄图》云秦作阿房宫,有磁石门,挟刃入者,空中胁而出之。夷人疑其有神,按古兵器多用铜,今石能胁乃用铁也。当是销兵铸金人之后,兵器全用铁也。
径山僧净权,字道衡,在陶山时因与县宰驱虎,见草色异,于地中得古铁鼎,有二丹存。马宰欲取之,即飞去,不获,惟取其鼎。权得其覆鼎砖,其中为丹气所熏处,已成白玉。又有古佛,六环铜锡,科斗竹简,墨迹古画皆人所无者。工于文章,既写与人,即不留稿,尝有南山诗云:紫气金丹晓,青霞玉井春,画牛曾寓意,鸣鹤更通神,乂好言葛稚,川陶隐居事。凡问权,未言名字,止言大,迂阔者即知为道衡矣,其清致有如此者。
汉《五行志》成帝元延元年,长安草城铁牡自亡,函谷门牡亦亡者也。晋灼曰牡,是钥者师,古曰所以下门者也,非出钥也,按说文〈门外龠内〉字解曰门下,牡也当是。铸铁为牛,以承转轴,汉书注倒其语,遂致疑。
古陶器,或言舜时物,按三代铜器至今存者多不完,舜时更远,陶益难完,当是秦铸金人之后,合为土器耳。
看书板始于周邦彦,谓之倚书床,见美成文集。
增冕为二十四旒,始于后周宇文赟。
钱唐僧思净,凿湖滨石为大佛头,其前留两石壁,正拥其肩意,在不觉与地相接。至元间,富民舍钱修寺,且去其左壁,以右壁凿为五指,古迹壊矣。唐人呼行杖者曰伍伯,别无他义,直以鞭笞之数至五百而止耳。
书室中修行法,心闲手懒,则观法帖,以其可逐字放置也。手闲心懒,则治迂事,以其可作止也。心手俱闲,则写字作文,以其可以兼济也。心手俱懒,则坐睡,以其不强役于神也。心不甚定,宜看诗及杂短古事,以其易于见者,意不滞于久也。心闲无事,宜看长篇文字,或经注,或史传,或古人文集,此又甚宜于风雨之际及寒夜也。又曰手冗心闲,则思心冗手闲,则卧。心手俱闲,则著作书字。心手俱冗,则思早毕其事,以宁吾神。
曲名六么,按《琵琶録》云,本作録要,言録乐府之要也。康昆仑翻新曲,改为緑腰,后世作六么,因曲谱字法,而从省文也。
黄鲁直《玄晖古印章诗》注云:谢玄晖若是谢朓,当是。玄晖字按北史元魏诸王,有名晖者,当是此耳。
舜生诸冯及冯妇等,皆音皮氷切,古不音符容切也,冯妇与徐夫人皆男子。
叶林字去文,钱唐人。与邓牧俱隠居大涤山,分地而居,或旬日不食,或一食。兼人清夜放游,则不避豺虎,白昼危坐,则客至不起。作为文辞,多世外语。邓则全效栁子厚也。大徳乙巳冬,忽驰书别亲故,云将他往,且诣邓言别。至丙午正月八日,平坐而化,年五十九。后十余日,邓知叶已化去,叹息曰:叶君出处与我同,奈何绐我言别,吾亦当长往耳。乃述叶君墓志,又于灯下取叶文集读毕,而终其平生,如叶解化无异。其文集皆藏洞霄山中云。
古书皆卷轴,以卷舒之难,因而为折,久而折断,复为簿帙,原其初,则本于竹简绢素云。
有人藏得古玉小板,上作人首身,为玉版度,以浙尺长四寸半,阔八分,中有网纹若带状,当是汉厌胜玉人,若今之替代也。
古之居室,西南隅曰奥东,南隅曰灶。王孙贾之问,是相对而言耳。又按庄子孔子读春秋老聃,据灶觚而听之,是宾位也。古人穴地为灶,故席地可慿其觚,今人谓灶曰东厨,尚存其旨。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余四分度之一,以太阳日行一度较之,则四分度之一乃一日之三时也。三时不成一日,而日行有常,故积其余,分以四为,余归竒于扐,以象闰。是以所余之蓍,与前挂一相并成数也。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复,以前所余蓍合为一,再如前法。一次总计两次之余,随阴阳数定画也。凡十二揲成六爻,变在其中,故云十有八变也。凡画爻法,天一为阳画,地二为阴画,余仿此,惟六为老阴画,为交九为老阳画,为重阳顺行,故七为少九,为老阴逆来,故八为少六,为老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天虚三地,虚三共除六数,则四十九矣。此蓍数之本原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太师挚在齐故也。
孔子称逸民伯夷已下凡七人,惟朱张不言其行,是其隠操深逺,但闻其名耳。
天竺僧传公有苏子赤壁墨本,与今本有数字不同,呜呜然作焉郁乎,苍苍作蔚酾,酒临江作举酒,渺沧海之一粟作浮海盈虚者,如彼作嬴之,所共乐作共适。字法甚逸,当是初成,此作佳客在座,且诵且书,故心与神变,字随兴会而得。
一日昼夜于百刻,为正百二十刻之说,始于后汉厌胜,于天道无取数。
百日之说,非本诸释氏,礼曰士三月而葬,是月也,卒哭。后遂通用云。
古者丧礼三年,懐抱之义也。周末二十五月而毕,后世二十六月者,从孔子逾月则善之言耳。
欲知古尺,以小半两钱准之,言径寸也。欲知古秤,以大半两钱准之,言重如其文也。
至大三年,夏雷击常州玄妙观殿柱下伏龙。龙去,而地成坎,柱悬坎上,有四石戴之,其石乃殿庭下者,若有人为之云揲。蓍法止从系辞,为正大衍之数,五十蓍数也。用四十有九,去一也,分而为二,以象两信,手两分,左天右地也,易天道也。故揲左不揲右,右当置而勿用。挂一以象三,以一蓍挂小指间,是人所用占者在此也。揲之以四,以象四时,是四四数之。看其余一二三也。若无余,则意改非,若后人之短思窘束也。
世俗画老聃皆耳上长,反复垂向前,非也。当是耳末垂肩,如佛耳是也。李白诗神仙多古貌,双耳下垂肩,此言有理。
大定钱,每钱重一钱者,为真,唯酉字在上者,佳。
造朱黄定子,每朱一两,用金定胶二,定皂角子仁十粒(仁须浸透方可用),亦煎成膏,与胶调匀,然后和朱。此法甚简,若雌黄只用半两,则大小与朱定相同也(皂子多蛀不若糊面代之加圎丹砂法无害于红)。
《琐碎録》云粉研令极细,以楮树汁调之,如校书时有误字,以此涂抹,则与纸无异,粉当用画家蒸粉,若无楮汁,止当用胶和面糊亦可。
雌黄、银朱皆能损剥砚石,雌黄尤甚。
跋
右《闲居録》,一名《闲中编》,鲁郡吾衍子行所草本,其间多子行自书。子行,太末人,工篆隶书,通声音律吕之说,读太玄经,号贞白处士,性放旷,髙不仕之节,自比郭忠恕,倨傲玩亵一世。遇人巧官善富,如虫蛆臭腐,将噬染已。其所厌弃者,诣门请谒,从楼上遥与语,吾出有间矣。顾吹洞箫,抚弄如意不辍,好刺讥轻侮。诗人文学士独盛推杭仇仁,近婺胡穆仲汲仲至谓,百年亡有所著书,凡数十卷。至大四年冬,子行以事逸去,不知所终,此策得之于其从父家。揽其遗迹,使人慨然。至正五年正月甲辰,养痾东阁捉笔以纪。呉郡陆友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