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剑南看着他道,“你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
“上次分别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张坚一笑道,“事实上从你们第一天到这里,我就知道了。你们和先知的会面,包括你们去列贝克地下墓园。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范剑南点点头,“也许吧。我知道很多事都瞒不过你。不过,看起来你现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老大的位置从来就不轻松。不过,再怎么样圣章兄弟会总还是在我的控制之中。”张坚缓缓地道。
“不过,我很好奇,接下来你会怎么处理这些人?”范剑南漫不经心地道。
“我说过了,不服从便毁灭。选择在于他们。既然他们做出了选择,那么我觉得应该尊重他们。”张坚耸耸肩道。
“果然很牛很威风。不过,据我所知,圣章兄弟会已经死了两位主事者。要是再失去他们这些人,会不会再度削弱你们兄弟会的实力?”范剑南一笑道。“而且,你和先知的内讧还没有结束。不知道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圣章兄弟会还有没有实力和易术理事会争雄?”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和易术理事会争什么长短。名利权势对于我这样的人,早就失去了意义。我所追求得东西更高,更远。”张坚大笑道,“所以你即便这样说,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也没有想过要你放了他们。”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人之所以会伤害他人,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自身感到恐惧。所以往往看起来强横的人,其实只是不想别人看出他的软弱。”
“哈哈哈,软弱么?”张坚大笑道,“你是在暗指我的软弱?”
“没错。”范剑南耸耸肩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怕你。包括这些和你站在同一边的人,他们之所以和你站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们赞同你,只是因为他们怕你而已。而且我相信要是还有机会的话,他们还是会站出来反对你。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弱点的话。”
“弱点?”张坚冷笑道,“简直是笑话,我有什么弱点?”
“我也知道你不会承认。”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尤其是在他们的面前。不过,你也别忘了,这个世界能够瞒住我的事情也不多。实际上,上次你和巫长青动手之后我就看出来了。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巫术是一把双刃剑,越是厉害的巫术,越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张坚冷冷地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所谓的长生之秘,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范剑南缓缓地道,“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不死之身。你们用巫术延续生命,肯定存在着巨大的缺陷。否则的话,你根本不必这么在意这些巫文的事情。”
张坚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范剑南缓缓地道,“而刚才你和他们的动手的时候,术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身体应该存在某一个临界点。在上次和巫长青动手的时候,你就到达了那个临界点。所以即便你制服了他,并且成功从他的记忆之中取走了关于巫文的那一部分。但是自己也元气大伤。”
“那又怎么样?”张坚冷笑道。
“而今天你刚才出手对付江南等人,似乎也消耗了不少。”范剑南一笑道,“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极限,但是如果再对巫崖和我们动手的话,你的身体一定会吃不消。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身体无法承受的状况之下。这里的这些兄弟会成员,会对你怎么样?他们会依然忠诚,还是反戈一击?”
张坚笑了笑,他摇头道,“范剑南,我见过很多口才很好的人。但他们都没有你聪明。你总是善于抓住对方最薄弱的环节,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来攻击。佩服,佩服。这一次,你又说服了我。”他淡漠地转身道,“圣章兄弟会的所有人都出去。我宽恕你们了。”
这些圣章兄弟会的成员无不惊讶于张坚突然之间的决定,个个如蒙大赦,谦恭而畏惧地行礼退走。就连那个叫江南的女人也被一些人搀扶着走出了大厅。
几分钟工夫,这个大厅里就只剩下了张坚、巫崖和范剑南、冯瑗、令狐芸。
张坚缓缓地道,“范剑南,现在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无意介入圣章兄弟会的事情,但是我需要了解一些问题。”范剑南缓缓地道,“冯枫夫妇被杀,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张坚摇头道,“这个世界如果还有值得我懊悔的事情,就是十九年前没能救下冯枫教授。你知道我要的是巫文,而冯枫教授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巫文研究者。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活着对我的作用岂非更大?”
“这一点,我想到了。不过我还有一层忧虑。”范剑南缓缓地道,“因为据我所知,你对他很赏识,而冯枫教授却拒绝了跟你走。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分歧而产生了冲突?”
“当然不是。”张坚缓缓地道,“实际上我们之间想处很愉快,他甚至把他的手稿都给了我。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除掉他?”
“那么是谁?”冯瑗咬牙道。“当年还有谁想要对他不利?”
张坚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原因呢?”范剑南皱眉道。
张坚沉默了一会儿,把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们道,“这就是原因。”
范剑南脸上一阵异样,而冯瑗和令狐芸甚至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因为张坚赤膊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惧。他的脸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而他的身躯却如同干瘪的木乃伊一样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灰黄色。甚至有些地方皮肤大面积破损,隐隐能够看到脏器。
张坚缓缓地道,“范剑南,你说的没有错。长生之秘不是没有代价的。我也承认,我们的生命比其他人更为悠远。但是这所谓的长生是以难忍的病痛为代价的。当你试过自己的身躯一点点干枯破损,而且无法恢复。你就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你们觉得我很年轻,但只是你们所看到的而已。其实我已经衰老不堪。不光是我,那两个主事者也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根本就不是长生之秘?”巫崖吃惊地道。
“我们不知道,也许这只是某个古代流传下来的巫术。使用巫术的人或许寿命会大大延长,但绝不是不会衰老。而是这种衰老不在外表,而在内部脏器。”张坚脸色有些苍白地道,“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真的很愉快么?每天要忍受这样的病痛折磨,我甚至想过要自我了断。但是我依然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在那些巫文之中能够得到最终的指引。”
“你究竟这样活了多少年?”范剑南有些吃惊地道。
“一百七十多年,我是三个主事者之中最年轻的成员。”张坚缓缓地道。
“一百七十多年?这么说,这所谓的长生之秘。也是在那个时候才被发觉的?”范剑南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圣章兄弟会并没有出现过长生者?”
张坚缓缓地点点头,“是的,长生之秘这个说法,是我们三个人通过古籍发现的。并且亲自在自己身上使用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不错,几十年间我们一点没衰老的痕迹。不过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我们的身体都处在了某种变化之中,虽然我们当时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绝非好事。”
“后来发生了什么?”范剑南皱眉道。
“我们发现自己虽然看起来依然年轻,但是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开始衰退,甚至越来越差。”张坚淡淡地道,“我们开始怀疑自己找到的是不是真正的长生之秘。也许这只是某种恶毒的诅咒罢了。直到,我们发现了中国古代巫文,其实是有传承者的。这才有了十九年前的那次事情。”
看着张坚的样子,范剑南只觉得自己都快吐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所谓的长生之秘能够把一个人折磨成了这样。
“很恶心不是么?”张坚有些自嘲地披上了衣服,淡淡地道,“你们见过了先知,想必对他挂在墙上那些照片有所认识。实际上我们三个人为了完全掌控圣章兄弟会,却又不能引起别人注意,颇费了一番周折,最后才确定了这样的一个骗局。我们深居简出,以新身份逐渐取代老的身份。当然继任者就是我们自己。所以我们用这个方式解决了兄弟会成员的疑虑。可惜,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够这么快解决的。”
“比如说,长生之秘?”范剑南皱眉道。
“是的,这个问题至今无解。”张坚淡淡地道,“即便是我,也还是在摸索和尝试之中。”